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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天堂里的宿客


次日清晨,林辰几人又跟着波尔格走向皇城,林辰迫切的想见到妮可,而有些时候,奇薇就那样沉默下去,仿佛让别人觉得,让自己觉得,她只是空气中的一部分,近乎透明而无法触碰。

但她不是也并不可能是,兰其走到奇薇的近前,略带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不要以为,那些藏在心底的事,就像是自己的委屈,并没有人能够理解,你藏在心底的秘密。”

奇薇怔怔站住,片刻后一声轻叹:“睿智的兰其法师,你真的看出来了么?”

“或者你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而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你在风景中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也同样在看你。”

奇薇微微皱眉,不明所以:“唔……兰其法师,我听不懂你的话,但是我相信,你是对的……”

兰其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淡淡说道:“人这一生,总是在错过,与被错过,如果总是举着一枚棋子,而不知道放在哪里的话,还不如不下这盘棋。”

“兰其法师,你是说放弃?如果不肯呢?即使是一盘死棋……”

“那就勇敢去做!不要错过每一份感动,就像不能错过每一具优秀的骸骨。”兰其眯着眼睛看向奇薇。

“天啊,兰其法师,你是在开玩笑么?能不能不要用亡灵法师的观念来阐述感情……”奇薇彻底晕倒,不要错过每一具优秀的骸骨?真是让人冷汗直冒啊。

兰其从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浮起一抹笑意:“难道这个笑话不好笑么?”

“不好笑,很冷。”奇薇打了个哆嗦,原先阴郁的神情一扫而光,代替的则是一阵尴尬。

兰其摇摇头,轻声叹息:“奇薇小姐,你想听听一个亡灵法师的往事么?”

奇薇听到兰其的话脱口而出:“和某具雌性骷髅的小爱恋?”

“……”

兰其苦涩一笑:“那是我还不是亡灵法师前的事……”

“兰其法师,你说吧,我想你会让我明白什么,就像举例论证一样,是吧?”

奇薇狡黠的冲兰其眨眨眼,兰其低头说道:“那还是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我有一个并不富裕却很温暖的家,有一个严厉的父亲,还有一个慈祥的母亲,而同样的,我也如同所有青春的少年们一样,有着自己暗恋的少女,她叫索菲娅,是个很腼腆的女孩,每天我就坐在村口的大树下,看着她从我身旁经过,有时候我们会互相打声招呼,有时候,我们只是冲着彼此淡淡一笑。那样的日子,很美好,就算到了现在,我也忘不了,那样每个深夜胡乱又紧致的心跳。直到有一天,导师的到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在村口等待索菲娅的我。从那以后,我就成了导师唯一的学徒,人们总是害怕我们这些终日与骷髅骨架做伴的法师。但是,导师不一样,他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一个生命,他是个善良的死灵法师,或许这个称呼听起来会让人感觉很讽刺,但事实就是这样,导师对我很好,他教我如何吟诵那些繁复扭口的咒文,教我如何摆弄那些骨架,导师说,力量并没有正义和邪恶之分,虽然我们是死灵法师,但我们将力量用到正途,能够帮助很多人,那就是好的,这也是导师在,教我如何做人。而我每天除了跟着导师学习之外,就是跟着索菲娅,那些时间,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可是,也因为如此,我们的小山村迎来了噩梦般的灾难,一队队教会骑士来到村庄,说我们窝藏了邪恶的死灵法师,说我们是异教徒,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就此展开。那时我和导师还在山上,我们听到响动下山之后,村庄已有近半数的人死在教会骑士的长剑之下。导师愤怒的召唤出几头骨龙,那亡灵中顶尖的存在,瞬间就将数百教会骑士屠杀殆尽,而当我们跑进村庄的时候……”

兰其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继续说道:“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我的父亲和母亲倒在血泊之中,索菲娅也奄奄一息,我抱起索菲娅,使劲喊着她的名字,任由她流出的鲜血沾满我的衣衫,是的,当时我哭了,索菲娅喘着气说,她爱我……她爱我……我哭着跪在导师面前,求她救救索菲娅,但是,已经晚了……导师接了一滴她留下的眼泪用冰晶石封住……说只能做到这些……让我留下做纪念……我亲眼看着索菲娅在我的面前死去……你不会理解,那是怎样的痛苦。”

“失去了……甚至来不及说一句‘我爱你’……”奇薇轻声呢喃,这个例子的确让她的心情很沉重……

“我并不恨导师,那不是他的错,他为我们驱赶强大的野兽,他还是一个优秀的药剂师,替我们治疗病痛,他是一个仁慈的人……我只恨那些该死的教会骑士,表面宣扬着仁慈的教义,背地里却心狠手辣,滥杀无辜,这些虚伪的世人啊。”兰其长长叹息,这些事情在他的心里就如梦魇般挥之不去,让他无法跳出那座悲伤的囚笼。

奇薇皱着眉头,也是轻声叹息,气氛似乎压抑了很多,而他们在说话间,队伍已进入了皇城之中,这次守城的近卫军并没有阻拦,而是分出两队士兵带着众人和波尔格向正殿和后部的花园走去。

林辰感觉自己的心仿佛都提到了嗓子眼,妮可还会来吗?他忐忑而又期待。

果然,当林辰几人被士兵带到花园休息的时候,妮可正跟侍女站在那里,看着他露出微笑。林辰踏着碎步走到妮可身边,浅笑不语。其余众人则坐到花园凉亭中闲聊着一些什么。

“跟我去走走么?米斯花正在盛开呢。”林辰点点头,妮可牵起他的手,旁边的侍女知趣离开。

两人一路深入,在这花园的内部,是一片色彩缤纷的花海,各种颜色的米斯花正绚烂绽放,仿佛并不去理会是否会在某一夜凋零。两人坐到花海的一处草地上,互相环抱着对方,谁都不会说话,因为那并不需要语言来表达。一片片花瓣随风飘扬,将这花海点缀的像是天堂一般,而两人就是这天堂中唯一的宿客。

“有些时候,会想你,想你还好吗,想你的不辞而别……”林辰环抱着妮可轻声说道,话语里掩饰不住的落寞。

妮可轻轻叹息,转移开话题:“克里克神父他还好吗?”

“我也不知道,很久没有回去了,自从你离开以后我也离开了那里,而后又遇到了很多事情,一直没有时间去看他。”

“克里克神父……他一定很孤单吧…”妮可嘟起嘴唇,她有些想念那个慈祥而又睿智的神父,虽然只是短短两个多月时间,老神父克里克却带给了她很多快乐,还有当时年幼的小林辰,她怀念那些三个人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如今虽然林辰在他的身边,却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五年的时间将一个少年磨砺的棱角分明,同样也变得沉着内敛。

林辰捡起一片花瓣拿在手中瞅来瞅去:“神父是一位智者,我想他会很好,他能从容的面对一切。”

妮可点了点头,闭上双眼不再说话,紧紧汲取着身边的温度,那让她很有安全感。

等林辰跟妮可回去以后,众人还坐在凉亭中闲聊,妮可跟着侍女与林辰挥手告别,转身离去,林辰则走到凉亭中坐在奇薇的身边。

“怎么?不跟你的小情人,公主殿下再呆一会么?”奇薇淡淡的看了林辰一眼,皱眉说道。

林辰嘿嘿一笑,凑到奇薇的耳边呼出一口热气:“奇薇,你有没有发现,你变了。”

奇薇一怔:“哪儿变了?”

“从暴力女变成刻薄女了,哈哈。”林辰仿佛有预感般轻轻跃起躲过了奇薇随之而来的锁链,奇薇轻哼一声,不再理会。

兰其嘴角再次上扬起一个弧度,轻声呢喃:“这样的日子很美好,可美好总是短暂的,不是么?”

波尔格与林辰几人走出皇城,一路上他都显得很兴奋,不断赞颂着雷赫王的英明,同意了议和的事项,而主战方一如昨天一样并没有激烈的反驳,只是在议会上偶尔做些姿态,却换来菲利帝国使节的一阵不屑。似乎事情都向着好的方面发展开来,没有什么多余的不和谐。

老伯爵波尔格坐在旅店房间的床沿上,这个满脸皱纹的老者直到现在还没有从刚才的兴奋中走出,激动的对着林辰手舞足蹈:“哦,感谢伟大的雷赫王,小林辰,议会已经结束了,我想回去自己的领地,你跟我一起回去么?”

林辰浅浅一笑:“不,波尔格勋爵,我想,马里昂更适合我。”

“那真是可惜呢,不过我能看得出来,你不是一个甘于平庸的人,你有兴趣接受老伯爵波尔格的推荐么?”

林辰眼光一亮,眯着眼睛看向波尔格:“波尔格勋爵,您是指……”

“是的,是的,你猜得没错,向你这样的人才自然不会被埋没,所以我想将你推荐给我们雷赫帝国的宰相,也就是弗迪阁下。”波尔格微笑着说道,这样直接的点出,是因为他知道,林辰是聪明人,在聪明人的面前耍聪明,那就等于是对他的一种蔑视。

林辰微微颔首:“那自然是万分感谢您,波尔格勋爵。”

说到就做,老伯爵波尔格从桌子的抽屉掏出笔和纸,一封推荐信瞬间拟好,老伯爵又掏出自己的印章盖上交给林辰。林辰对波尔格行了一个礼节,表示自己的谢意,便缓缓退出房间。

众人坐在大厅之中,开始商议由谁来护送波尔格回他的领地,一时争执不下,显然谁都不愿意离开林辰,自相遇起,林辰就一直像是一颗大脑,而众人则是身体的各个部位,跟随着大脑的命令行动,现在如果让这些部位离开大脑,显然谁都不愿意。

无奈之下,林辰皱眉说道:“这次由亚伦塞恩带上三分之一的人护送波尔格伯爵回他的领地,一切行动听从波尔格伯爵指挥,到了以后暂时留在他的领地中等我的消息,奇薇,兰其和剩下的三分之二人留在帝都。”

两人本想反驳,不过林辰下了死命令,他们都知道林辰的为人,不会那么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两人轻声叹息,齐齐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三人就带着老伯爵早早出发了,而林辰则在同时向宰相府走去,他暗暗想道,或许从现在开始,他就已经站在了这座权势高塔的门边,只要大门敞开,他就会毫不犹豫的进入其中,无论高塔之中有多少暗流涌动,或是有多少人在他之前,他都要一步一步,登上这座高塔,如果可以,他也不介意有多少垫脚石会被踩在脚下。

宰相府座落在外城与皇城的交界处,离皇城最近。而这里并不像其它地方一样繁华,却是显得异常肃穆,或许这也是因为靠近皇城所致。

宰相弗迪坐在书房里看着手中的推荐信,信上只有几个字:花儿需要浇灌。宰相弗迪微微一笑,吩咐仆从将门外的林辰请进来。

林辰一路跟着仆从来到书房门前,这宰相弗迪的府邸,毫无一丝奢华之气,尽显简朴,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再想起自己在奥托利亚的宅院,两相对比,林辰不禁感叹,自己的审美观就像一个乡村的暴发户一般拙劣。

仆从进去书房通报,屋中传出一声沧桑的话语:“进来吧,年轻人。”

林辰这才走进书房,低头用眼角的余光仔细打量这个弗迪宰相,弗迪的年纪已过七旬,并没有像其它的老贵族一般身材臃肿,脑大肠肥,而就像是一个弱不禁风的普通老者,只要一阵微风就能吹倒,表情萎靡不振,而眼中却是精光闪烁。

“你叫林辰。”

“是的,宰相阁下。”林辰微微颔首,不知怎么回事,在弗迪的打量下,犹如当初吟游诗人的目光一般,仿佛直看到他的灵魂深处,让他有一种彻底暴露在烈日之下的感觉。

宰相弗迪微微一笑:“小伙子,不要紧张,波尔格勋爵的信我已经看过了。”

“哦?那您……”

弗迪不动生色,继续说道:“你放心吧,我会安排的。好好干,小伙子。”

他翻着桌上的文件:“让我看看,唔……

这里,最近帝都郊外的艾兰特山地里,出现了一伙盗匪,非常猖獗,小伙子,你愿意去将这些盗匪清除么?”

林辰低着头不明所以,这个弗迪为什么要让自己去剿匪呢?不过他还是答应了下来:“如您所愿,阁下。”

他现在早已冷汗夹背,实在不愿意多留片刻:“宰相阁下,那我就告退了。”

“好的,你去吧,你把这封信教给护城军的直属长官,他会协助你的。”

林辰接过信件,缓缓退出书房,片刻后,弗迪眼中精光闪烁,轻声呢喃:“老友,你又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任由他生长下去,谁知道是不是一株食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