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老三像遇上了什么了不起的乐事。 r
“三太太……三太太……”小翠呜呜地哭个不停。 r
“你预备怎么对付我啊？我啥都不怕！老娘我算活腻味了，就算下十八层地狱，哈哈哈，阎王老子也喜欢我，照样好吃好穿！” r
“你预备着怎么对付我啊？你说话呀，你说话呀！哈哈，你不说话呀，那我替你铺排铺排。你先毒死我、捅死我、掐死我、烧死我……哈哈哈哈……然后我就在下面了，我就在下面拿个油锅接着，你就下来吧……哈哈哈哈……你活不久了！你怕呀？你别怕，别怕……” r
“三太太……三太太，求您别说了，求您别说下去了……” r
“你动手啊！你怎么还不动手啊？你怕造孽啊？你别怕。我会跟他们说是我自己活不下去是我自己想死是我自己往这条路上奔你杀了我是给儿孙积德祖宗攒脸的善事。你别怕。” r
哐当！砸东西了。 r
老三歇斯底里又哭又喊：“你连做王八都不怕了你还怕什么？死了比活着痛快！等死的滋味很难熬吧？哈哈哈！我就是要他们都知道，我给你戴绿帽子了，我给你个老王八戴绿帽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当着那座牌坊跟贱戏子好上了！我在范家八代祖宗的眼皮底下我在天地君亲的供桌底下让你当了龟孙子！哈哈哈哈哈哈……” r
“哼哼，小翠，哼哼，去把金鱼捡起来。能吃的东西不要糟蹋了……” r
老四房的灯亮了。 r
我觉得被雷轰到了，托着脑袋往回屋的路上撞。 r
老四房的灯暗了。 r
19 r
大年初二。 r
新雪上踩着深深浅浅的脚印，落着大把大把的瓜子壳和星星点点的炮渣。范家的男人们各自出门回拜姻亲，女人们冻在屋里不露面。妈子们在各院扫雪，遇上了就问声好，说些吉祥话。新年在妈子的祝愿声中变得和乐完整，和书上说的一样。 r
不知谁在中庭堆了个雪人，煤球镶的眼珠，辣椒嵌的嘴，没耳朵没鼻子，笑得邪恶。胳膊倒有一只，秃扫帚插成的，朝天撅着，就像连环画里的独臂刀。 r
大侠单刀赴会斩小鬼。杀！杀！小鬼子屁滚尿流回老家。杀！杀！杀！……我这是要去哪呢？ r
三房的门半掩着，里边静悄悄的。 r
地上有些玻璃渣子，水汪着没干。 r
墙角有个活人，卷着被子直哆嗦。 r
我上前一掀被子，她哇地一声大喊。 r
是小翠。 r
小翠肿着眼皮说不出话，额上结一块新痂。 r
我心里一格登，坏了！“人哪？她人哪？” r
“铁蛋哥，铁蛋哥，铁蛋哥你来了！啊……”她的眼泪像泉一样喷出来。 r
“你别哭，有话好好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