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大爷我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春妮敢来，照斩不误！她的辫子粗又长，搁在背后乱晃荡，总对我说：扯吧，快来扯吧，往死里揪也成哪！ r
我听了她辫子的话，连扯带揪，然后撒腿就跑。不用跑远，春妮再厉害也追不上来。要真被追上了，那她叫铁蛋，我叫春妮得了。 r
其实她压根没追来，当下找我娘告状去了。 r
我娘边洗衣服边教训我，我边对着墙认错边在心里咒死丫头春妮以后没人要。 r
隔了几天，春妮围着床单披头散发坐在院里，她娘穿着裤子在她头上拿虱子。逮着一个就交给旁边穿开裆裤的十一贵。我指望十一贵饿极了会一口吞下去，谁知他像我掐他一样把虱子如数掐死了。啪啪啪，遍地开花，十一贵笑得可欢了。 r
没想到这么穷的地方还能养出那么肥的虱子来，我打心眼里佩服春妮。 r
佩服着佩服着，我的头也痒开了。不好！遭报应啦！ r
我叫娘帮我逮虱子，可娘手边还有八桶衣服等着洗，她叫我找哥帮我逮。叫也是白叫，我哥可爽着呢，他每天搬张凳子去街上晒太阳，一晒就是一天，回来时又能顺手捡个三毛两毛。你别说，这北京城里还真是遍地黄金，只是我运气不好从来没赶上过。 r
到第二天实在痒得受不了时，娘就准备给我剃头。 r
我不干。剃光了头，春妮就是没穿裤子也要从屋里蹦出来看我的笑话的。 r
娘说，春妮痒都来不及，哪有工夫笑话你？不剃头断不了虫根。你不剃，就等着跟她对挠头吧。 r
我说，剃光头得多难看呀？九儿在天上该认不出我了吧？ r
娘愣了一会儿，轻声说，不会的。 r
我放心了。 r
我喜欢夏天的晚上。这时候星星都跑出来乘凉了，一颗一颗看得很清楚。里面就有九儿。 r
可哪个是九儿呢？我把脖子歪酸了也没看出来。大概是北边最亮的那颗星星吧，它多像九儿的眼睛啊。也可能是头顶的这颗，九儿喜欢缠着我。靠东的那颗也说不准……哎呀，满天的九儿！ r
光头是有好处的，连黑漆漆的大院都照亮了几分。 r
十一贵正蹲在墙角瞪我呢！这小子挺记仇。 r
我还想掐掐他的左耳。 r
可想想就算了。九儿看见我又干那缺德事会瞧不起我的。 r
暂且放他一马。 r
等到白天再说。 r
十一贵怎么还不去睡呢？明个儿清早他爹还得闹上一回呢。他闹，你还就得让他尽兴地闹。谁让他壮得像头牛？好在福门大院里住的都是些苦人儿，都得起早贪黑地干，不在三更半夜里装鬼就可以了，所以敢怒不敢言背后骂他娘的也就是我这一号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