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回打上街，老母鸡呼天抢地引来了巡警。巡警说啥要把老公鸡拿住蹲个把月大狱，老母鸡倒又拖住他的腿，替老公鸡求情了。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俗话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俗话还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要不，哪来的十一贵？ r
这样的事，我们大院每天都得折腾几回。以后再跟你细讲吧。 r
忘了问你，我的光头会不会很难看？ r
嘻，我也觉得不会。 r
没什么。我怕人家骂我“穷光蛋”。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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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在院里看人吵架本是件有意思的事，可看久了也渐渐没意思了。天又渐渐热起来了，再晒太阳就是有病。我没病，又不想晒出病来，我决定出去遛遛。 r
路上的石子很扎人，可没有想暗算我的蜜蜂四下埋伏，叫人放心。鞋早丢了。丢在教堂里没穿回来。存心的。 r
说了多少次了，那是洋庙，叫教堂，不是新式女子学堂。你就是记不住。你没有我一半机灵还怎么混哪啊？ r
娘为了那破事狠狠骂了我一回，说我作践东西糟蹋钱。好容易刚淡下去，她又做不成洋助手了，又重新记起那双鞋，又狠狠骂了我一回。鞋也是个屁东西。鞋穿得越漂亮人越坏，我没穿鞋，我没鞋穿，我铁蛋是一等一的好人。 r
乡下闹着饥荒，善堂又停了赈米，入夏后苦人们连西北风都没处喝，像蝗虫见了庄稼地一样大批大批涌进城。路边仰仰伏伏、龇牙咧嘴的是穷人，面色紫青、身上爬满绿头苍蝇的是穷鬼。活着的乞丐见了穿鞋的路人就扑上去喊爹叫爷爷。亏得我没鞋穿，不然平白多了这么些儿子孙子要养。 r
有个年轻太太跟着老妈子上街买东西，打这儿经过，马上变成了肉骨头－－一群疯狗围上去乱咬。 r
疯狗们吠道：娘啊！我的亲娘！赏两个子儿吧！赏口吃的吧！赏口喝的吧！ r
狗娘赏了他们几脚。皮鞋差点被叼走。 r
疯狗们吠得更凶了：亲娘啊！娘亲啊！钱啊！ r
狗娘的狗腿子，那个老妈子，为了护驾连忙砸出几个铜板，砸得远远的。 r
疯狗们嗷嗷地抢上去，抢得狗血淋头。 r
狗娘带着狗腿子跑远了。 r
一辆洋汽车呼呼地窜过来，窜得人仰狗翻。疯狗们群起而吠：这狗娘养的！再敢来叫你尝尝大爷的厉害！ r
洋汽车一路连放黑屁给狗大爷尝。穷鬼尸首上趴着的绿头苍蝇被屁熏得腾起半天。早上喝的两碗稀粥在五脏庙里一阵乱翻。受不了就跑吧。 r
我跑啊跑啊，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听见了真的人声，看到了闹市。我得歇歇了。 r
街边有卖鸡卖菜卖鱼的，也有吹糖人的。架子上插着白骨精和蜘蛛精，穿着花裳裙，直冲我抛媚眼。我的嘴里潮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