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整天胸中郁闷堆积，一直不得发泄。现在跟赵宣说话，郁闷之情稍稍得到发泄，但欲吐不快之情，反而更加的强烈。再看一眼赵宣那似乎有些茫然的神色，朱丹臣清清嗓子，缓缓道：“赵兄弟可知我大理国最近几十年的历史变故？”
赵宣摇摇头，“不知。”他穿越过来后，还的确没想过了解什么大理国的历史。大理国对他来说，就是无量剑山洞的北冥神功；还有天龙寺的六脉神剑，至于其他，没了。
朱丹臣道：“其实这事要从二十年前说起。那时我大理国是上德皇帝在位，朝中忽生大变，奸臣杨义贞弑杀上德帝，谋朝篡位。而后上德帝的侄儿——即后来的上明帝，在高智升及诸部落属国的相助下，很快平息杨义贞叛乱。此时本因继位的上德帝之子——延庆太子却在叛乱中被奸人所弑，于是高智升等诸多平乱功臣共同拥立了上明帝。但上明帝不乐为帝，只在位一年，便赴天龙寺出家为僧，将帝位传给堂弟，便是当今皇上。”
赵宣心道，‘原来段延庆的太子身份是这么来的，朱丹臣说他已被杀，却不知他是如何逃脱的，’随口问道：“那高智升与高侯爷是何关系呢？”
朱丹臣继续道：“这平息杨义贞之乱立有大功的高智升，便是如今这高升泰的父亲。高智升在世时，因他立下的大功，上明帝和当今皇上都对他恩赏有加；他高氏一族也算忠心耿耿，如此几年下来，日渐权重。直至三年前，高智升去世后，那高升泰渐渐露出本来面目。”
赵宣道：“似他这种人，想必是隐忍多时了。”
朱丹臣点点头，道：“昔日种种，的确看不出他是如此奸恶之人，现在想来，只怕是那时羽翼未丰而已。”
赵宣问道：“难道高升泰现在羽翼已丰？”
朱丹臣先是缓缓点头，接着又摇摇头，一副欲说难休的样子。
赵宣奇怪道：“怎么？”
朱丹臣想想道：“说他羽翼已丰，也可以。如今这大理国政，他高氏十占其五；大理军兵，高氏更是十占其七。可以说如今这大理国，已有大半实权掌握在他高氏手中。”
赵宣有些吃惊，“高升泰已有如此实力？那他岂不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
朱丹臣憋着嘴，摇摇头道：“为所欲为他倒不敢，起码起兵造反他就不敢。”
赵宣不解道：“如朱兄所言，他已占有如此优势，又有何不敢呢？”
朱丹臣微微一笑，道：“赵兄弟不了解我大理国的真实情况，有此想法不难理解。大理国本部政事军力，高氏的确占有大半；但大理国还有诸多属国部落，这些属国部落虽不由大理国直管，但绝大部分，都只忠诚于皇家段氏。这些属国部落加起来的实力，几可与大理国持平，像镇南王妃家族，就是这几大部落之一。若是他高氏真敢佣兵谋反，大理皇家段氏虽会受到一定伤害，但最后灭亡的，却一定是他高氏！”
赵宣缓缓点头，“原来如此。”
朱丹臣叹口气又道：“他不敢真地谋反，而皇上和王爷想要处置他，同样是投鼠忌器。一来他算是忠臣之后，动他显得薄情寡义；二来高氏的的确确实力强横，纷争一起，一旦动起刀兵，我大理平民百姓必然受到伤害。皇上和王爷都是宅心仁厚，怎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赵宣道：“如此倒是难为王爷了。嗨！想来朱兄平日里遇到高氏之人胡作非为，也定然难免受窝囊之气。”
朱丹臣会意一笑，“那也是在所难免之事。高升泰不敢硬来，同样也知道皇上的顾忌，所以平日里越发跋扈嚣张，暗中更是动作多多。像他这两年，就频频上书，请求皇上免除盐税，一副为民请命的谏臣模样。实质上呢，大理国税赋收入，高氏私自占有大半；而皇上这边小半的税赋收入，盐税正是其中的重要支柱。失去盐税，皇上恐怕连那三成的军力都保不住。高升泰正是看准这点，多次挤兑，以打击皇家段氏在大理民间的良好名声。”
那日在茶棚吃到‘无盐的青菜’，原来竟是这个缘由。想了想，赵宣还是安慰道：“朱兄不必过虑，高升泰自私自利，又卑鄙无赖，这种人必然不会有好下场的。”话刚出口，赵宣心中突然愣住，‘自私自利，卑鄙无赖’，尼妹的自己不也是这种人吗，怎能没有好下场，我呸呸呸！
朱丹臣哪知道赵宣这些‘奇思妙想’，只觉着他满口仁义道德，浑身正义能量，当真便是古之仁人君子的典范了。击掌称赞声“说的好！”又道：“这卑鄙之人还曾想去收买大理国的属国部落，他那里知道，这些属国部落深受段氏百年恩义，又岂是他这种无耻之人区区金银所能打动的。哈哈，更好笑的是，现在他竟然勾结四大恶人，依靠这等恶名昭彰之徒来祸害段氏，妄想浑水摸鱼，进而从中获利。勾连恶人自污其身，近日行事愈发猖狂，正是‘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赵兄弟说他必然没有好下场，实在准确！”
赵宣面带微笑，附和着朱丹臣的说法……
朱丹臣似是把这些年所积聚的郁气痛痛快快的吐了个干净，兴致到处，口干舌燥的他端赵宣那碗茶，喝个干干净净，犹自不觉。
月上中天，朱丹臣这才起身告辞；赵宣起身送他走出厅门。跟随朱丹臣的两个侍卫，此刻正一左一右斜倚着廊柱，哈气连连。见到朱丹臣出来，立时站得笔直，重新变得精神焕发的样子。而那两个婢女，同样头靠着头坐在廊柱下，直至朱丹臣出来，重重哼了两声，两个婢女才睁开睡眼。抬头一看，立刻变得清醒，动作麻利的起身进入大厅收拾。
送走朱丹臣，赵宣回到房间，也不脱衣服，就此坐到床上。回味着今晚朱丹臣大吐苦水的长篇大论，这些日子来，脑中纷乱的线索渐渐开始清明。大理段氏真的有难了！
从最开始段誉离家出走，段正淳只是暗中派家将和不多的王府侍卫低调寻找，应该是怕高升泰得到消息后，暗中派人对付段誉。毕竟段誉目前是大理皇室的唯一继承人，杀了段氏唯一的继承人，高氏篡夺大理的步子便又前进一大步。
但高升泰隐忍多年，真的会如此简单？段正淳跟朱丹臣等人显然是小看或者说看错了。以赵宣日前所见高升泰那副众目睽睽下的嚣张模样，的确不像是个胸有城府的人，也难怪连段正淳对他都表面不满，心中轻视的态度。朱丹臣说他三年前开始改变形象，说不定从那时起他就开始与段延庆这正派的太子勾结。一定错不了！如若真如朱丹臣所言，他已掌握了大理国大半实力，所欠缺的只是段氏的正统名分，而这恰恰是段延庆能够给他的！段延庆的身份能摆平段氏宗亲，也能摆平那些忠于段氏的属国部落。
这下段延庆抓走段誉，用以逼迫段正明让出皇位这看似有些小儿科的手段，因为高升泰这条暗线，变得完完全全合情合理。唯一的问题是，段延庆成功登位之后，跟高升泰两人会如何分配利益。毕竟大理国只有这么大一点，以高升泰这样的老谋深算之人，本已占据大理国大部分利益，不可能再为那余下的一小部分而做出冒这么大风险的事。唉，想那些干嘛，关我屁事啊！赵宣暗自失笑，甩甩脑子把这些杂念抛诸脑后，开始静下心神，默默开始这些年雷打不变的修习。心神进入一片沉寂，丹田中的九阳真气又开始缓缓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