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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满床月光


程峰的家乡宜兴位于江苏南部,当时还不通火车,要从上海去宜兴,得从长途汽车站出发,坐3个小时汽车才行。沿途没什么风景好看,苏悯一路靠着程峰的肩膀打瞌睡,时间倒也过得飞快。只不过,他太瘦了,肩膀不是优质枕头,有点咯得慌。

那顿混乱不堪的聚餐已经是36个小时之前的事,苏悯仍旧无法释怀。这天上午,程峰来寝室接苏悯的时候,先向她道了歉:“小悯,后来大头和我说了,我喝多了,颠三倒四的……”

“我怎么觉得是酒后吐真言啊?”苏悯那晚回来之后,也哭了一场,但又搞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如此难受,是因为程峰和向岚的****纠葛?还是因为程峰有事情瞒着自己?

“小悯,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把一切都告诉你。”程峰的脸色仍旧晦暗,这是醉酒的后遗症,“只有一件事,你要相信我——我爱你,只爱你。”

5月1日傍晚,苏悯和程峰抵达宜兴汽车站的时候,程峰的爸爸已经等候多时,苏悯有点忐忑,笑着叫了声“叔叔好”,仪表堂堂的叔叔看到这个乖巧漂亮的女孩,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开着别克商务车带他们回家。程峰的家是一幢三层楼的欧式棕色别墅,他的妈妈正在门口等着,看到苏悯,程妈妈的脸上露出了局促不安的笑容。

程峰和父母的房间都在别墅的二楼,苏悯被安顿在三楼,这房间的屋顶是斜的,夕阳正透过大大的顶窗,斜洒在极其精美的雕花宁氏床上,屋角还放置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梳妆台,连配套的梳妆凳都是描龙画凤的。第一次要睡这种在博物馆里才能看到的古旧床铺,苏悯有点不适应,不过床上铺了软软的床垫,还算舒服。

“这是我奶奶结婚时的陪嫁。”程峰指指床和梳妆台。

“都算是古董了吧?”苏悯实话实说,“这么古老的床,我一个人睡,会有点怕……”

听到她这句明显带有邀请性质的话,程峰心中一动,从背后抱住了她,嗅了嗅她头发的香气:“我爸妈都挺传统的,如果我们一起睡,他们估计会有些想法。”

苏悯可不想让程峰的父母以为,她是个随随便便的女孩,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谁要和你一起睡啊?我晚上开着台灯睡就好了。”

“我之前看过一篇文章,说开着灯睡觉,容易发胖和抑郁呢!”程峰呵呵笑着,“夜里,月光会从顶窗这里透进来,屋里应该还挺明亮的,不用怕。”

“弟弟,开饭啦!”程峰妈妈的声音从楼下传了过来。

程峰松开了苏悯,苏悯学着他妈妈的语调,顽皮地说:“弟弟,我们去吃饭喽!”

两个人手牵着手下了楼,程妈妈已经准备了丰盛的晚饭——看到“太湖三白”之一的银鱼,苏悯眼前一亮,程妈妈做的是银鱼跑蛋,细小滑溜的银鱼包裹在鲜嫩的农家草鸡蛋里,金银辉映,十分养眼;田螺塞肉苏悯也从没吃过,圆滚滚的大田螺里塞进荠菜肉馅,闻着就喷香扑鼻;一盘水煮白虾冒着热气,每只水灵灵的白虾都在挑动着苏悯的味蕾;百合和竹笋也是宜兴特产,炒竹笋、西芹百合这两个素菜同样色香味诱人……

苏悯一边品尝着她从未吃过的珍馐美味,一边不断露出惊喜的表情,“阿姨,您的菜烧得太好吃了!宜兴的美食怎么这么多啊!我以后一定常来!”

看到她娇憨的样子,程峰的父母也禁不住笑了,这对夫妻都比较内向,言语不多,难怪程峰的性格那么沉静,甚至有点冷清,原来和遗传、家境都有关。

程爸爸考起了苏悯:“太湖三白你都知道吗?”

“我知道,程峰和我科普过——白鱼、白虾和银鱼嘛!我今天一下子就吃到了两种,真幸福!银鱼怎么可以这么好吃!刚入口弹性十足,吃起来又像要化在嘴里!”苏悯兴致勃勃地说。

程妈妈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可爱的小丫头,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儿子会那么迷她,程妈妈笑着说:“明天做白鱼给你吃,弟弟最爱吃鱼了……”

“妈!”程峰有点郁闷,“当着小悯的面,就不要叫我小名了!”

“好……”程妈妈慈爱地看了儿子一眼。苏悯端详着程妈妈,越发觉得程峰的眉眼和她如出一辙。程妈妈年纪其实不大,只有47岁,但看上去却要沧桑多了。

吃过晚饭,苏悯帮着程妈妈收拾碗筷,她想要帮忙刷碗洗锅,却被程妈妈推出了厨房:“小悯,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沾手呢?快去陪程峰到处走走吧!”

于是,他们俩手挽着手,在这片别墅区里溜达。在草木葱茏的小径中穿梭,苏悯就像在进行一场豪车扫盲,不时看到人家院子里停着一辆不认得牌子的车,她就要问程峰:“这是什么车?”

难得程峰全都认得出,“莲花”、“劳斯莱斯”、“欧宝”、“宾利”……他一边和她介绍着车子的型号,还会顺带把大致的价格告诉苏悯,听得苏悯阵阵咋舌。

“当真是藏富于民!”她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小地方,喜欢攀比。财不外露,才是境界。”程峰淡淡地说。

突然,苏悯指着一辆银白色的轿车说,“咦!这里怎么会有奇瑞?QQ才3万块钱,这车肯定很便宜吧?这家人好低调啊!”

程峰的头上顺下三根黑线:“拜托!你眼睛睁大点,这是英菲尼迪,车标有点像而已!”

“哦……”苏悯小脸一红,指着另一个车库门前的座驾说,“那个车头蹲着小猫的呢?”

程峰笑得捂住了肚子:“那是豹子……捷豹……”

这时他们穿过了一条车行道,正好有辆白色的轿车从面前驰过。

苏悯指指这辆车:“这回可难不倒我了,这个小恐龙我认得,这个车叫‘标志’!”

“是‘标志’没错,可人家明明是小狮子好不好?小恐龙你个头!”程峰敲了下苏悯的脑门。

“我是不是特别没见过世面啊?”苏悯嘟起了嘴。

“女生不认识车,不是再正常不过吗?就好像男生对泰迪熊、芭比娃娃没一点兴趣。”程峰安慰她,“其实你认识的车挺多的,主要是因为我家这边进口车多,上海大街上这些牌子不多见。”

“炫富!你这是赤裸裸的炫富!”苏悯瞪了他一眼。

遛弯归来,已经是晚上8点。苏悯走进程峰的房间,屋里的家具和装饰都是奶咖色的基调,墙角摆着一架一尘不染的钢琴,她走过去摸了摸,从小父母没有让她去学什么乐器,所以她一直很羡慕会弹钢琴的孩子,“我还没听过你弹琴呢,弹一首给我听吧。”

程峰打开钢琴,端坐在琴凳上,当乐曲充盈了整个房间,苏悯笑了,他在弹《All_I_Ask_of_You》,苏悯和着琴声低声吟唱,程峰也跟着哼唱——

No-more-talk-of-darkness,(别再谈论黑暗)

Forget-these-wide-eyed-fears。(忘记那些恐惧)

I‘m-here,nothing-can-harm-you,(我在这里,没什么能伤害你)

My-words-will-warm-and-calm-you。(我的话语能温暖、平复你)

Let-me-be-your-freedom,(让我做你的自由)

Let-daylight-dry-your-tears。(让白日擦干你的泪水)

I‘m-here,with-you,beside-you,(我在这里,在你身边)

To-guard-you-and-to-guide-you。(保护你,引导你)

Then-say-you-love-me-every-waking-moment,(告诉我,你在每个清醒的时刻都爱我)

Turn-my-head-with-talk-of-summertime。(让夏日重现在我的脑海)

Say-you-need-me-with-you,now-and-always。(说你需要我陪伴你,从今天直到永远)

Promise-me-that-all-you-say-is-true,(答应我,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That's-all-I-ask-of-you。(这就是我对你的请求)

Anywhere-you-go-let-me-go-too。(无论你去哪里,我也要去)

Love-me,That‘s-all-I-ask-of-you。(爱我,这就是我对你的请求)

一曲唱罢,两个人都有点恍然失神,还是苏悯先发出了赞美:“你弹得真好听……”

“圣诞节听你唱过之后,我寒假的时候找到了曲谱。”他牵着她的手,让她和自己并排坐在琴凳上,苏悯伸出手指想要触碰琴键,又有点怯生生地缩了回来。

程峰给苏悯演示了一遍“哆来咪发唆拉稀哆”的指法,苏悯依样学样弹奏出来,眼睛里闪着快乐的光,“再给我谈个别的吧!你最拿手的!”

当美妙的乐曲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苏悯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沉醉的笑容,她听过这首曲子,是贝多芬的《月光》……

等苏悯独自返回自己的房间,才发现程峰没有骗她,满床都是白莹莹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