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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逼宫


崔无忌没有列入冬阳崔氏的族谱,所以并不能按照族规来处置崔睿,但崔婴并不甘心,“哼,既然如此,那不按族规。不过即使崔睿随意殴打一个普通人也违反了冬日亭的律法,判重打三十大板,哼!就这么决定了,此事不必再议。”

大长老等人本来想为崔睿求情,听到崔婴如此说也只能放弃。

两位崔婴的亲信武士把崔睿按倒在地,举起板子向崔睿打了下去。

“啪!啪!”大木板与肉体清脆的撞击声一声声响起,崔睿涨红了双眼,忍着痛,心里不住地诅咒崔无忌。

崔段的面色也不是很好,不过仍然没有阻止崔婴命人向他的儿子行刑,这些少年之间的小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崔睿羞辱崔无忌也并不是他的授意。

行刑的是崔婴的心腹武士,所以手下并没有留情,崔睿的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被拖下去的时候甚至用愤恨的目光看着他的伯父,此仇非报非君子!

“咳!”崔段干咳了一声,用目光示意大长老崔玄伯。

崔玄伯会意,“不过是两个孩子玩闹,男爵大人也太认真了。不过无忌没有崔氏的血脉,而且无法修行,前一段时间我们长老们商议讨论了很久,男爵大人,是否再从近亲中挑选一位贤才过继给您?”

“什么?”崔婴双眉上挑,一脸诧异,“你们商议过了?”说完崔婴看向他的弟弟崔段,没想到他的弟弟终究还是走出了这一步。

崔段并没有理会他大哥拷问的目光,仿佛现在崔玄伯所说之事与他完全无关。

崔婴道:“大长老,那你们有好的人选吗?”

崔玄伯又用眼角偷看了一下崔段,又道:“男爵大人,您的二弟、三弟、四弟的儿子们都很优秀,而其中上卿崔段的三个儿子崔聪、崔慧、崔睿都尤其出色。”

崔婴冷笑了一声,“呵呵,崔睿?优秀?”

崔玄伯的面色有些尴尬,“咳,咳。崔睿确实有些毛燥,但崔聪、崔慧确实是人中龙凤。崔聪虽然才一百八十岁,但已经是士级上品,而崔慧仅有一百五十岁,更有了卿级下品的实力。”

崔婴心里一阵郁闷,崔聪这小子还只是一个青年啊,实力就已经和他相当了,更别提崔慧。崔慧的潜力比当年他二弟崔段还要出色,看来崔段是想用这种手段来窃取自己的继承权了。

崔玄伯继续说道:“崔聪是长子,宜继承崔段大人的上卿之位,但次子崔慧文韬武略、潜力无限,可以过继到男爵大人名下,未来必然可以将冬日亭发扬光大,为了冬日亭的大业,为了冬日崔氏一族的武运,请男爵大人、族长三思啊!”

这时几乎所有的长老齐口朗口道:“为了冬日亭的大业,为了冬日崔氏一族的武运,请男爵大人、族长三思啊!”

如此整齐划一,这是排练过的吗?崔婴心中涌起一股怒气,又发作不得。

崔段看着这一出好戏,并没有表态,暗想兄长你最好识趣,你已经暗弱不堪了,最近三百余年在你的领导下冬日崔氏的势力每况愈下,你难道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占着茅坑不拉屎,族长之位、男爵之爵应该有德者居之,不然也许就在不久的未来很可能冬日亭男爵领就会灭亡在周围虎视眈眈的群狼手中。

面对逼宫,崔婴并没有被吓倒。他的实力虽然仅在士级上阶而已,但是在心智、权谋方面并不弱于他的二弟崔段,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基业被他的二弟巧取豪夺。

崔婴开口:“此事容后再议。各位长老,你们很急吗?即使不算我儿无忌,我今年才四百八十余岁,你们就笃定我以后不再有子嗣了?”

众位长老噤若寒蝉,虽然对族长崔婴的决策不满,但在长年遵守礼制的惯性以及男爵、族长权力的威压下也不敢太逾越了规矩。

果然如此,崔段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他对兄长崔婴的了解甚深,明白崔婴不会这么容易就屈服。好!既然如此,也不要怪你的弟弟心狠手辣了。

这一场由少年“玩闹”变成逼宫的闹剧结束,冬日亭男爵崔婴与上卿崔段及众位长老最终不欢而散。

回到府中,崔婴来到崔无忌的榻前,安慰道:“无忌,为父已经在议事厅帮你教训了崔睿。你这个堂弟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狠毒了,为父也没想到。呵呵,你没看到,今天在议事厅里崔睿被打得皮开肉绽,为父也算是帮你出了一口气。”

崔无忌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不过与其说是冷淡,不如说是失望到极致的冰凉。

这个失望并不是对他的父亲崔婴,而是对自己。虽然知道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虽然知道自己是个完全不能修行的废材,但从小父母呵护,一百三十年来都是处于娇生惯养之中,父母别说没打过自己,就连骂都没有骂过,真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所以堂弟突如其来的殴打、羞辱,像一根恶毒的尖刺深深地插在了心上。

不光是溺爱,崔无忌甚至隐隐感觉得到父亲崔婴和母亲崔李氏对他的尊敬。尊敬,就是尊敬。崔无忌不能修行,是个众人口中的废物,但并不代表他笨得是个傻子。相反虽然现在的崔无忌是一个纯粹的温室花朵,但他很聪慧,能辨别出各人很细腻的各种情感。这种尊敬,隐藏在看似过分的溺爱中,如果说父母的宠爱、放纵是甜蜜的糖,那么那种淡淡的敬意就多少有了一些盐味,所以格格不入。

养子和养子是不同的,很多养子因为身上没有流养父母的血,又极可能被其他人看轻,所以从小到大多少有些自悲。但这种自悲在之前崔无忌身上是完全不存在的。因为,崔无忌从崔婴和崔李氏那里得到宠爱并不比任何孩子要少。不仅如此,崔无忌在一百岁前,在他仍然是一个儿童的时候,他与其他孩子玩耍的时候他总是感觉很骄傲,因为在整个冬日亭他的地位高贵,父母疼爱,所以他觉得他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但是崔无忌心目中那天之骄子的地位在自己一百岁之后变了,因为一百岁之前对天人来说还只是孩子,一个孩子如果不能从天晶中吸收仙元力,不能修行虽然算是迟钝,但并不是不可原谅的。冬日崔氏是贵族,并不是冬日亭外生活在天晶田野外的普通平民,天人大陆上所有贵族的权势是建立在武运的基础之上,不能修行的贵族注定是贵族圈子里的一个笑话。在一百岁后,崔无忌开始感觉到周围人群给他的压力,又三十年过去了,父亲崔婴想尽了他所能想的所有方法,耗费了大量的财富、时间、精力,仍然无法让崔无忌从天晶中吸收仙元力,崔无忌就从一个被父母宠爱、纵容的宠儿变成了被族人嫌恶的小丑。

在被崔睿殴打、羞辱之前,崔无忌虽然已经被族人们排挤、嘲笑了三十年,但是并没有感觉到切肤之痛,他仍然在期望着什么,他觉得可能族人们的鄙视也只是暂时的,他的父亲最终会想到方法结束他的废材身份。崔无忌仿佛穿戴着一层脆弱的精神盔甲,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他的那颗弱小心灵,让他不至于受到过大的心灵创伤。

但是,这层极脆弱的精神盔甲被崔无忌的堂弟崔睿击打得粉碎。崔无忌的精神世界突然之间崩塌了,他感觉到绝望、无助,仿佛已经被整个世界抛弃,他早已经不是什么天之骄子,只是一个最无能、最卑贱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