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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四十一


快到五更时分,王军才迷迷糊糊地进入了迟到的梦乡,似乎还做了一个梦—他赚的钱越来越多,花花绿绿的钞票堆积在一个房间,像一座山,越堆越高,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白蚁,也贪婪地啃噬着他那堆积如山的钞票,防不胜防,日久天长,他赚钱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白蚁啃噬的速度,最终,他所有靠勤劳靠关系靠运气赚来的钞票,竟被一群小小的白蚁全部啃光了,这从天而降的噩耗,惊吓得他六神无主,全身的神经末梢似乎同时被无数支利箭射中了,全身肌肉潜意识地震颤了起来。他一哆嗦,便醒了,睁开双眼,捏了捏大腿的肌肤,有痛觉,才恍然晓得,这是一场噩梦,不过还是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挥之不去的噩梦余惊,依然像石击湖面砸出一圈圈涟漪,向远方扩散而去,梦醒时分,依然断断续续地回味着让他恐慌的梦境,像放电影似的,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重映着经典的情节,这些不存在物质世界的梦境,似乎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某种神秘意识,潜入了他的潜意识中,附在他的血肉之躯,带着他,浮游在超越了人类能力之外的另一个世界里,感受超尘脱俗的意境,感受惊心胆颤的梦游,游荡在鬼人神混杂的三重世界,感受没有生死没有感觉没有战争没有等级的乌托邦式的美妙,只可惜,这种可以慰藉沾染了太多的欲望和浊气的灵魂的梦境,总是来无踪去无影,来去太匆匆了,谁也主宰不了它,谁也留不住它,它就是一只无形的幽灵,自由地穿梭在每一个血肉之躯的意识里,将人类的潜意识连接上灵魂,无拘无束地驰骋在没有国界没有围墙没有沼泽的意境,空荡荡,轻飘飘。

王军每次梦醒之后总觉得,不论是噩梦,还是美梦,不过就是一场梦罢了,也不值得念念不忘,也没啥刻骨铭心的留恋,梦毕竟终究是不现实的,终究不能带给他好运气,不能带给他美丽的妻子,不能带给他万能的钞票,不能让他远离病痛和死亡,不能满足他永无止境的欲望,所以醒了,便如一阵风拂来,云消烟散;每一次梦碎之后,从不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只留下淡淡的思绪。

王军仔细想了想李医生昨晚吐露的话语,结合自己的阅历和经验,决定还是邀约三毛出来吃个饭,在饭桌上,边喝酒边推心置腹地谈谈怎么赔偿的事,免得夜长梦多。

夜色罩地,华灯初上,王军开着车来到宏海市人民医院,接上右手还打着石膏的三毛,依然用纱布包扎着右手,挂在脖子上,将右手托起置在胸前,不过面色红润多了,精神也饱满,体形也胖了。看来医院还是比工地会养人啊,王军不禁感叹。

王军接上三毛便往一家普通的海鲜大排档开去,王军的潜意识中,到什么山唱什么歌,请不同的人吃饭到不同的饭店去,请江市长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吃饭,必须到宏海市最好的星级饭店去;请李大宝这样有战友情又有很广人脉的人吃饭,最好去环境优雅且有品位有档次的饭店去;请三毛这样有交情但没地位没文化没钱的人吃饭,只需到能吃得上新鲜海鲜的大排档去,就行了;如果是请工地上那帮没有交情的工人聚餐,选择一家能填饱肚子的普通大排档,也过得去。

王军开了半个小时的车,来到了食客爆棚的海润海鲜大排档,已是人山人海,人满为患,虚无席位,还好,王军提前预定了一间客房,所以不愁食客怎么个爆棚。

王军跟大排档的老板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东张西望的三毛径直走进了一间叫“海豚”的客房(海润大排档很有创意地将每一间客房的名字都以海鱼名命名,如鲨鱼、石斑、鲸鱼、龙虾、马哈、马面、三刀等等,既突出大排档的特色,又让食客们回味无穷,一举两得。

王军随意点了清蒸石斑鱼、生煎马鲛鱼、白灼基围虾、咸鱼煲五花肉、白切鸡、蒜蓉炒菜心和三鲜汤这六菜一汤,对于两个人的食量而言,已是有过之了。

大排档的上菜速度永远是让王军百分之百满意的,点完菜才十几分钟,各样菜便陆陆续续地上桌了。王军再点了四小瓶******药酒(当地最富有盛名的药酒,一瓶约150ml,酒精度也就33°。)。

王军亲自打开两瓶药酒,拿了一瓶放到三毛面前,举起药酒说:“三毛,我们两个很多年没在一起喝过酒了,今天我们好好滴喝个痛快,来,碰一下,喝酒!”

“狗蛋,不,军哥,我这人记性不好,总是叫惯了你小时候的花名。非常感谢你给我安排了工作,我受伤了,你又是悉心照顾我,给我送钱,现在又请我吃饭、喝酒,你真是我的好兄弟。这瓶酒,我干了,你随意。”三毛甚是感动且激动地说,用左手有些不习惯地举起药酒,咕噜咕噜几声,就将药酒喝个底朝天了。

“三毛,都是自家人,别客气。你有困难,我尽自己的能力帮你一把,那是应该的,不要挂在心上。你的酒量还是不错的嘛。能喝就多喝几瓶,多吃点菜。”王军边笑着说边又将另一瓶药酒打开放到了三毛的面前。

“军哥,你的大恩大德,我忘不了。能跟你做兄弟,我三生有幸了。来,我敬你。”三毛站了起来,举起酒瓶,和王军碰了碰,便又一干而尽,这种酒量让自认酒量甚好的王军也甘拜下风。

“三毛,你做完手术,住院快两个月了吧,现在感觉怎么样?你觉得在医院吃住还习惯吗?”王军有意识地往他想解决问题的那一方面诱导着。

“习惯,住在医院里挺好的,有漂亮的护士服侍,有斯文的医生呵护,又不用像干农活那样日晒雨淋,医院食堂的饭菜也挺好吃的。医生说我的右手恢复得挺不错的,继续再用石膏固定一个月,就可以不用石膏固定了,右手也可以慢慢地活动了。”王军有些得意地说。

“三毛,其实你现在的伤势也没啥大碍了,不如办理出院,回家调养,医院里面毕竟混杂着形形色色的病人,且也不一定干净。你觉得呢?”王军狡猾地试探着问问。

“这个嘛,出不出院,我得跟我媳妇商量商量,看看她那边什么意思?过几天,再给你答复,可以吗?军哥。”三毛抓着后脑勺,有些困惑地说。

“三毛,你都是个大男人了,这个你都做不了主吗?你想想,你出院后,我再给点生活费和营养费给你用,怎么样?毕竟,你也不可能一直就呆在医院吧。”王军继续顺水推舟地引导着三毛。

“军哥,我虽然是个大男人,但家里的大大小小事情,都是我媳妇说了算。就像过来你工地干活,也是我媳妇叫我上来的。我得先跟我媳妇说说,再给你答复,好不好?”三毛满脸无奈地说。

王军想不到长得挺有男人气概的三毛竟然那么害怕媳妇,看来他这“气管炎(妻管严)”病得也不轻了。

王军好气又憋不住地笑着说:“那也好,你回去跟你媳妇商量,尽快给我个答复。你毕竟长久在医院住下去,也不是个好办法,调养身体还是回去家里调养好啊。”

三毛边大口吃着味美肉鲜的海鲜,边斩钉截铁地说:“好,我回去后,马上跟我媳妇商量,就给你答复。”

王军本以为轻而易举就可以解决问题,却成了骑虎难下了,本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却似乎被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三毛竟然做什么事情都得听他媳妇的,就算他王军再多么的能说会道,也束手无策了,只好再拖拖了。

两个各自打着各自算盘的人,既有老乡感情,又是工人和老板的关系,能坐在一起大快朵颐地品尝着鲜嫩的海鲜,痛快地喝着沁入心脾的药酒,是因为王军的工人—三毛意外地被打桩机的吊锤砸到了右手,住院后,一个想赖在医院继续用补药,另一个想早点让他办理出院而省点钱,各怀着各的馊主意,暗地里较量着,互相想说服着对方,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菜吃完了,酒喝够了,王军和三毛两个没有谈拢的人,抹抹嘴,买了帐,便有些假惺惺地互相搂着肩膀,走出了海润海鲜大排档,一阵不知从哪个方向刮来的初冬的寒风,突然来袭,他们两个人都忍不住地打了几个哈欠,潜意识地用手裹紧外套,迎着寒风,踏着昏暗的街灯,融入了无边无尽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