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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四十


经过一个多月的住院治疗,年轻的三毛在医术高明的骨科大夫的治疗下和任劳任怨的护士门的精心护理下,伤势已无大碍了,按照王军的逻辑思维,应该可以出院了,回家调养就是了,没必要躺在医院烧钱。

王军也背着三毛悄悄地询问过主管三毛的医生:“他的病情怎样了?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主管医生对于三毛的病情,总是目光坚毅地说:“他的伤势恢复的挺好的,手术效果很好。”主管医生对于三毛什么时候可以出院的问题,却是模棱两可地回答:“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这取决于患者本人了,如果能在医院继续接受治疗,对于患者手臂功能的康复,会更好些。”对于主管医生的回答和解释,王军虽然无奈地接受了,但内心里不是很认同主管医生的一套自圆其说的回答,还怀疑主管医生是否在“黄婆卖瓜自卖自夸”和三毛两个人之间是否有什么秘密的私下协议。

为了了解清楚赖在医院不肯出院的三毛这事,王军也私下打了电话给一位在医院上班的医生朋友—李仁,邀约他出来市区的君悦咖啡厅坐坐,想聊聊关于三毛的病情会如何的进展以及什么时候可以办理出院。

初冬的夜晚,星稀气凉,凛冽的北风偶尔从遥远的远方风尘仆仆地赶来,让大街上的行人条件反射性地裹紧外套,大街两边的风景树也随风而舞,随着婆娑的乐调,扭动着柔软的枝条,翩翩地舞动着,却很少见到枯枝黄叶被残酷的北风刮落的萧瑟之景,这里的风景树依然绿意盎然地傲然挺立着,丝毫不畏惧凛冽的北风。

王军提前来到了君悦咖啡厅,选了一处挨着窗边又可以看到门口的位置等候李仁医生的到来。

“王老板,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你这个大忙人,怎么约我到咖啡厅喝咖啡来了?”姗姗来迟的李医生眉开眼笑又有些歉意地说。

“李医生,我们好久没碰面了吧。就想和你谈谈心,当然,也是有点芝麻大的事,想跟你咨询咨询。不知是否影响你的休息时间?”王军坦诚地说。

“我们都是老朋友了,有话就直说,别卖关子哦。你向我咨询的事应该是跟疾病相关的吧?”

“李医生果然是个聪明人,我的心底事逃不过你的聪明脑袋,就像怎么变来变去的魔鬼逃不过孙悟空的火眼金睛,那我就直说了。是这样的,我有一位工人在工地上受了外伤,在宏海市人民医院做完手术,手术也比较成功,到今天,已经在医院里面住院快两个月了,我看他伤势没啥大碍了。像他目前这种情况,是否可以出院了?”

“王老板,像这种因为工伤而住院的患者,医院知道这种患者的住院费用是由像你这样的有钱老板支付的,不愁欠医疗费,一般不会催患者出院,而且会开一些昂贵的药物给患者用,一些可做不做的检查、一些可用可不用的药物以及一些没必要的辅助治疗,也闭着眼睛就开在了医嘱上,这类患者可是让医院增加经济效益的好患者。有些患者明知道自己的病情可以出院了,也宁可赖在医院不走,继续占用医院有限的医疗资源,享受着免费的医疗服务,而且还经常叫主管医生开些补药、贵重的中药给他们用,主管医生也很乐意开。这种赖皮的患者,我偶尔会碰到。”

“原来,这里面还藏着这么多的猫腻啊,我一直都被他们蒙在鼓里,一点也不知道他们葫芦买的是什么药,还像个任人宰割的傻子,被他们一味地耍弄,真是太黑了。那我怎样才能说服医生叫我的工人出院?”

“当然,这些事情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也不是所有医生和工伤的患者都会狼狈为奸的。你最好跟你的工人,私下商量好赔偿的金额,建议他回家调养,反正病情也无大碍了,在医院躺着和在家休养没什么两样。患者不愿意出院,医生是赶不了患者出院的,而且医生还巴不得这类患者长久住下去呢。”

“李医生,你不指点指点,我还真不开窍呢。是,得和我的工人谈谈,私了,要不长久在医院呆下去,那可是个花钱的无底洞啊,金山银山也会被他们坑瀣一气地挖空的。”

“对,王老板,你就直接和伤者直接协商,谈个价,一次性赔给他,免得夜长梦多,啰嗦。”

“那是,李医生不亏是知书达理之人,佩服,佩服!今天又耽搁你的宝贵休息时间了,很抱歉啊。”

“王老板,你我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你这样说,就见外了。我不过是动动嘴皮罢了,也不知能否帮得上你的忙?”

“感谢,是应该的。也不早了,你也该早点回去休息了,明天还得早起去救死扶伤呢。”

“是啊,我们不过是医院的一颗螺丝钉而已,早出晚归地干活,任劳任怨地忙碌着,不过是为了保住饭碗,混口饭吃,什么救死扶伤,没有那么伟大,不过是忽悠人罢了。哪像王老板活得那么风光潇洒。”

“其实,我也挺羡慕你们这种规律的生活,你们这种职业,也受人尊重,哪像我天天应酬,常常跑工地,时时陪着这领导那领导转,虽然赚了些钱,但活得比你想象的累多了,没有一点尊严。也许,谁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这山望那山高,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可以十全十美的职业,所谓的好与坏,不过是困在围城里面的局中人,跳不出四面高墙,看不清围城外面的世界,而无病呻吟罢了;也许,与其往不知深浅的火炕跳,与其喋喋不休地抱怨,不如随遇而安。”

“李医生,果然是满腹经纶,让我这位粗人,长见识了。我看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吧。”

“嗯,也差不多了,该走了。”

“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那麻烦你了。”

“不客气。”

两个有着不同的价值观、不同的世界观、不同的生活方式和不同的追求的人,在暗流涌动的人海中相遇相识,又珍惜着有着一定距离的情谊。王军和李医生边喝着浓郁的苦咖啡(他们两个人每次相约在君悦咖啡厅喝咖啡时,都喜欢点一杯不加糖的咖啡,从纯粹的苦味中,从淡淡的苦咖啡味中,体味着生活的酸甜苦辣,感受着生活的惬意。这也许是他们之间最能产生共鸣的口味了),边谈笑风生,虽然彼此之间隔着一堵无形的围墙,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滔滔不绝地谈事,只要彼此足够坦诚,所谓的学历、职业、身世、阅历、价值观、理念,都可以抛在一边,惺惺相惜的各路英雄总能所见略同,大概亦是如此吧。他们两个人一同走出了灯光曼妙的咖啡厅,跳进舒适的小车里,便随着轮胎的滚动而消失在了笼罩着大地的夜色里。

王军每次晚上喝完了不加糖的苦咖啡后,都久久地难以入睡,今晚亦不例外,不知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是对苦咖啡已经不知不觉地上瘾了,已经悄悄地习惯了浓郁的苦香味,这原汁原味的咖啡味(喝多了的人,从来不认为不加糖的咖啡是苦的,苦或甜,也许只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苦或甜)已经征服了挑剔且敏感的味蕾,苦中有甜,苦尽甘来,这是不喝苦咖啡的人永远体会不到的回味无穷的特殊味道,像他童年的味道,像婴儿含着妈妈的乳头吸吮乳汁那般的享受。今晚的王军,喝完了不加糖的苦咖啡,躺在软软的弹簧床上,惯性地辗转难眠,时而侧身瞅着已经睡得正酣的妻子,体态已渐显丰腴,神态更是安详,也许正坠入春秋美梦中呢;时而悄悄地下床,依窗而望,看看夜阑人静后的夜空,深邃的夜空闪烁着叫不出名字的星星,深邃的夜空藏着无数未知的世界,深邃的夜空寄托着他遥不可及的梦想和归宿,深邃浩瀚的夜空,让他感觉到了生命的短暂和渺小;大部分辗转难眠的时间都是无奈地躺在床上,回味着李医生的话语,琢磨着三毛这个人,梳理着三毛受伤的经过以及住院后的改变,分析着三毛住院后各种言行举止,也反思自己是否哪方面疏忽了。

王军躺在软软的床上,依然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三毛为什么宁愿呆在许多人很忌讳的医院里不肯出院呢,是因为住在医院不用卖命地干活也有吃的,还是主管医生为了多赚钱而不让其出院,或者像李医生所说的那样,是三毛和主管医生狼狈为奸来坑他的钱?在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每一种假设,都有可能。王军想想,自己是和三毛从小玩到大的,彼此之间是知根知底的,按道理来说,三毛应该不会趁这次受伤的时机来忽悠我的钱的;但扪心自问,其实自己从部队出来也十几年了,从单纯厚道的青年,不也逐渐地变成了一个圆滑世故的人了嘛,在惊涛骇浪中滚爬摸打后,也从规规矩矩的模样变成了见风使舵的人,残酷的社会和无情的岁月,总是像无时无刻不在改变着的地壳运动,悄悄地改变着每一个人的模样,改变着每一个人心的取向和纯朴无瑕,改革开放了,社会面貌焕然一新了,芸芸纵生的衣食住行也更加丰富多样化了,这世道人心,似乎也在不可抗拒地随着不知奔向何处的潮流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地改变着,人的欲望似乎更膨胀了,人的自私自利更浓了,人的见钱忘义更常见了,什么“拜金主义、利己主义、享乐主义”之风气也来得更猛烈了,像三毛,不也是一个身陷红尘之人罢了,也摆脱不了红尘之中的种种诱惑和利益熏心,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论是三毛,还是唐老板,都是如出一辙,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都做得出来,什么见利忘义的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不是天方夜谭,前有古人,后有来者,何况这种勾结医生用好药的事情,不过是小事一桩。王军忽然如拔开乌云见曙光,忽然明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