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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三十三


不知不觉,晃晃悠悠的时光,走过了炎热的酷暑,进入了依然炎热但秋高气爽的秋天,常年生活在这片红土地的老百姓常调侃地说:“这个地方,四季不分明,似乎只有夏天与冬天之分,秋天树叶不黄,冬天树木不落叶,树木的叶子总是保持着四季常青的姿态,生机勃勃地与阳光光合作用着,茁壮成长着,傲然挺拔于海边或道路两旁。”这片炎热且四季常青的红土地,注定了是没有浪漫情怀的氛围,没有奢侈的幻想的空间,却弥漫着实干成就未来的情怀。这是一片富饶的红土地,甘蔗、菠萝、西瓜、红橙等等农作物都可以在这里茁壮成长,水稻一年可以种植两三次,但,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据说,这片湿热且蚊虫肆虐的红土地,总是被冠以“蛮夷”之地,中原人是不愿意涉足这“蛮夷”之地的,大部分都是被贬或犯了错的官员的流放之地,让他们的意志力在湿热的气候、单调的色彩和肆虐的蚊虫的氛围中考验着,他们的勃勃野心或雄心壮志也悄悄地被消磨了,只剩下被赦免的奢望和无尽惆怅的相思。时光的流逝,世事也总是悄然地变迁着,这片曾经被冠以“蛮夷”之地的红土地,在改革开放的当代,成了重要的沿海开放城市之一,成了一片开发的热土,形形色色走南闯北的生意人、追逐梦想的人、淘金的人从天南海北纷至沓来,寻找着财富,寻找着未来。

秋天一到,离中国的传统佳节—中秋节也不远了,根据史籍的记载,“中秋”一词最早出现在《周礼》一书中。到魏晋时,有“谕尚书镇牛淆,中秋夕与左右微服泛江”的记载。直到唐朝初年,中秋节才成为固定的节日。《唐书·太宗记》记载有“八月十五中秋节”。中秋节的盛行始于宋朝,至明清时,已与元旦齐名,成为中国的主要节日之一。这也是中国仅次于春节的第二大传统节日。

这种源远流长的传统佳节,穿越了悠悠且无限的时空,无论岁月如何的更迭,朝代如何的变换,这种朴素天真的情怀依然扎根于人心,滋润着神州大地的芸芸众生。曾经年少的王军,由于贫穷,缺衣少食总是常态,也总是像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盼望着中秋节或春节的到来,因为过节了,他才可以幸运地吃到一些平时难得一见的猪肉或月饼等美味佳肴(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对于贫穷的农家儿女,能吃到一点猪肉,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况且还是必须有猪肉票才能买到猪肉的。),过节,也就成为了他小时候最值得盼望的好日子—常常掰着手指倒数天数盼着,做梦也盼着的好日子,最让他开心的好日子。

渐渐地长大了,王军对年复一年的传统佳节—无论中秋还是春节的渴望不再那么死心塌地了,不再像热恋中的情人望穿秋水般地盼望着心中的阿哥或阿妹的归来,也许是在这种年复一年的重复中,渐渐地习惯了,渐渐地麻木了,况且自从当兵后,温饱问题就不再是悬挂在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小时候最爱吃的猪肉、月饼或年糕,也不再是什么奢侈了,也许,过传统佳节,似乎成为了一种应付性的象征意义,成为了一种世俗的摆设罢了。

王军自从跟在唐老板身边混迹江湖后,就发现,这传统佳节又有了另一层与众不同的意义—送礼,这送礼也是颇讲究的,既要根据送礼的对象的身份以及重要性选好礼物,又要把握好送礼的时机,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当然,礼物也是五花八门的,比如中秋节不能仅仅是送月饼;送出去的是礼,亦是人情,联络了和巩固了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关系,不论是血脉之情、有缘之友情,还是蝇营狗苟或狼狈为赢,似乎已成了人情关系泛滥的社会中自然而然的约定俗成的礼仪了,特别是互相之间有利益相关的人,更是特别重视,一疏忽或一懈怠,也许就坏了大事,那不等于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了包工头的王军,自立门户了,更是经常要和这个部门那个部门打交道,总是身不由己地有求于人,在这人人趋之若鹜的传统佳节,在如此的国度,在传统文化如此浓厚的氛围,不花点心思去送礼(钱已不是主要问题了。),那当然是讲不过去了,况且人家都是手握实权的部门,想卡你,比喝水放屁还容易,聪明的王军对这些举足轻重的礼节,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也是靠着这种善于钻营取巧的手段去拉拢关系的,在这年头,没点人脉资源,想办点事,实在比攀登珠穆朗玛峰还难,“朝中无人别当官”不也是奉劝那些死读书的书呆子要擦亮眼睛和认清现实吗?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离花好月圆之八月十五只有七天了,王军和王烈虎两个人将已经采购回来的礼品—包装奢侈的月饼、名烟、名酒、名茶等等,开着小车就往四处派发了。王军首先通过电话联系上需要送礼的手握实权的朋友或朋友的朋友,告知给他们—中秋节将至,备了一份薄礼,放在某某小卖部或某某小区的保安亭处,请笑纳,然后祝中秋节快乐,步步高升。王军总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价钱不菲的礼品,及时地派送了出去,有工商局的局长,有招标办的主任,有负责工程质量监督的监督员,有掌握着更多话语权的江副市长,当然也少不了老战友—李大宝、、、、、、一长串的名单,看得他和王烈虎都眼花缭乱,这两天时间都是开足马力不停地奔波在宏海市的大街小巷的小卖部或豪华的住宅区,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心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忐忑着:还漏了谁没送?这礼送得是否妥当?对方接受礼品吗?

这花好月圆的中秋节,曾经是年少的他多么向往的好日子,因为年少的他,不为生活所忧,不为人情世故所烦,不为利益关系所困,虽然清贫,却也无忧无虑,像一只原野的小鸟,只为了生存而日复一日地捕捉着虫子,像一匹野马,自由自在地驰骋在广袤的大草原,享受着单纯天真的快乐,享受着大自然的无私馈赠。也许,这种童年式的单纯天真的生活,对于竞争残酷的人类社会而言,这只是人类的乌托邦罢了,可想不可及。步入了而立之年后的王军,感觉到这过节,比平时累多了,一到节日的即将来临之际,他就惯性地头痛、失眠,一心只祈盼着这佳节快快过去。

在中秋节的前一天,王军通过李大宝邀约了他的命中贵人—江副市长出来,准备去他们的老地方—阳光休闲会所泡泡温泉。

秋高气爽的夜晚,虽然月尚未全圆,但皎洁的月光已温柔多情地向这人世间挥洒着淡淡的清辉,自由自在地浮游在深邃浩瀚的夜空,时而挂在树梢,时而跳进大海,时而爬上山头,尽情地展现着它的妩媚和多情。深藏于山中的阳光休闲会所也是格外的清幽、凉爽,在漆黑的夜色中,闪烁的灯火若隐若现,加上皎洁的月光的衬托,更显得几分扑朔迷离和迷人,站在这半山腰,俯瞰宏海市的夜景,虽然不算繁华似锦,但也足以陶冶性情和养神了。

王军、江副市长和李大宝三位老相识,在这样美好的夜晚,沐浴温柔皎洁的月光,惬意地浸泡在略高于体温的温泉池子里,感受着天地之间的美妙,享受着稍瞬即逝的快乐。

“王老板,听说,市政府大楼的打桩工程,你做得不错啊。”泡在中药温泉池子里的江副市长,眯着双眼看着王军说。

“哪有,哪有,多谢江市长一直的关照,我只是按部就班地做好自己该做的工程而已。”正沉浸在略烫的温泉里的王军,受宠若惊地笑着说。

“我看你是个干事情的好同志,以后,我们也许还有合作的机会的,是不是?”

“不敢,不敢!王市长言重了,我这人笨,没读什么书,也就只能干些粗体力活,混口饭吃。”

“你这个小伙子,还蛮谦虚的嘛。我欣赏。好好干,前途无量啊!”

“还望江市长以后多多关照,我这人读书考试不行,干这些粗体力活,还行,带领的打桩团队也成规模了。”

“都是自己人了,互相帮助,扶持像你这样的肯干能干的企业家,也是我的责任。”

“我,王军,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对江市长的器重之情,大恩大德,今生难报啊。”

“江市长,我看你,和王老板,还蛮聊得来的。”在江市长右手边泡着温泉的李大宝,有些被冷落了,也知趣地插了一句。

“哈哈,我们都是有缘人,才得以在如此美妙的夜晚相聚于这么惬意的地方。来,举起杯,干一杯。”

三个各怀鬼胎的江湖中人,都轻轻地拿捏着透明的高脚酒杯,品尝着美味的进口葡萄酒,这淡淡的酒意,诱惑着受苦受难的灵魂,似乎也俘虏不了半糊涂半清醒的灵魂,只是让这三个半糊涂半清醒的当局者,暂时脱离纷忧的苦海,回到心旷神怡的原初状态。

肚子里面装了一点墨水的江市长不知是触景生情还是诗兴大发(这么浪漫美妙的夜晚,诗性总是被唤醒了。),抑扬顿挫地吟诵起了宋代大文学家苏轼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吟诵完千古绝唱的《水调歌头》,江市长闭目了一会,似乎在默默地感应着这词的意境,似乎在浮想联翩着什么,似乎在细细地谋算着什么,但究竟想什么,除了他,谁又能得知呢?

享受够了舒心爽神的温泉后,换好衣服的王军又通过李大宝,将一个沉甸甸的黑色袋子放进了江市长的公文包,江市长没有说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提着重了不少的公文包,坐进了小车副驾驶的位置。三个人开着两部小车,一前一后地疾驰着,悄悄地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

送完最厚重的一份礼后,王军总是悬着的心,也放下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跑完了马拉松42。195公里赛程的参赛者,似乎这一刻拥有了整个世界,拥有了最美妙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