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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五十一


最近,王金丽发现王军常常夜不归宿,从开始的理解、体谅,渐渐地到了有些怨言、怀疑了,因为王军每次醉醺醺地回来或披着夜色回来时,王金丽凭着女人天生的敏感的嗅觉和直觉,从王军的身上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香味和女人味,她脑海中时而跳出了一种不祥的预兆—难道曾经那么老实厚道的王军在外面拈花惹草了?难道他在外面有女人了?这种敏感的猜测,她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收藏在心底,毕竟没有任何客观的证据可以证明王军有了别的女人,她像一只温顺的羚羊,苟且自我麻醉着,但在狼群经常出没的原野,羚羊总是打起精神,提高警惕,防备着狼的偷袭。起了疑心的王金丽还是利用女人天生的直觉去留意着王军的一举一动,闻嗅着王军身上有没有特殊的气味,小心翼翼地翻动着王军的衣裤和公文包,似乎想从这些不引人注目的细节,去寻找能够证明王军出轨的蛛丝马迹。

拥有狐狸那般狡黠的双眼的王军也觉察出了妻子的神经兮兮以及莫名其妙的行为举止,自知理亏的王军,对于王金丽的这种疑神疑鬼的举止,没有粗鲁地干涉她,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王金丽的不同寻常的言行举止,不但没有让王军收敛,而且似乎激怒了他,王军更加不顾家了,在家里,都不情愿多呆一分钟了,曾经如避风港的家似乎成为了他的一种累赘,成为了他眼里的一粒沙子。

人心隔着皮肤、肌肉、胸骨,每一个人总想透过这些皮肤、肌肉、胸骨等障碍物去读出身边的亲朋好友的心灵密语,也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的逻辑思维足够理性地分析、总结出身边的亲朋好友的心灵密语,事实却是旁观者解读出来的真相却与真实的真相之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这种客观与主观的冲突总是不可避免地成为了许多悲剧故事的导火线,造成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父子反目成仇等等不幸事件。人心与人心之间总是横亘着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能跨越这条由于不同的基因、出生背景、生活经历、童年经历、文化素养、价值理念、信仰等等构筑出来的鸿沟,直通别人的心灵深处,去与别人的心灵对话的人,真可谓是凤毛麟角。

不善于逻辑思维的王金丽,像置身于云里雾里,看不清一米之外的真相,看不明白自己身边的男人的心思,更加难以理解男人的野心和欲望,只好挣扎于无边的黑暗中,忍气吞声地怀疑着、揣测着、寻觅着。作为一位任劳任怨的家庭主妇,屈服于无形的传统的三从五德,习惯了安分守己地服侍丈夫、家庭以及有血缘关系的所有人,王金丽除了擅长打理家务和处理一些简单的人情世故,其他的东西,她似乎就不了解了,不了解外面世界的诱惑是什么,不了解一直在变化着的丈夫,不了解当下的潮流是什么,不了解王军的真实内心世界。也许,从开始嫁给王军的那天,一直到现在,她都被蒙在一只无形的鼓里,看不清任何人和事的真相,看不透扑朔迷离的现象,看不破纷繁复杂的滚滚红尘,看不懂千变万幻的人生。她的生活是简单的,她的心灵是纯朴的,而这个风云变幻着的世界却是荒诞不羁的,世道人心也是纷繁复杂的,她的简单和纯朴,与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世道人心总是格格不入,就像一只小羔羊,脱离了它的主人,迷失在野狼、老虎、狮子等等猛兽经常出没的原野。

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又悄然而至,月是分外的圆,月是分外的明亮,淡淡的清辉跳跃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淡淡的清辉倾泻在屋顶上、树梢上、公路上,淡淡的清辉亦是轻轻地抚慰着每一位脚步匆匆的行人。今晚的月亮,比一年之中任何晚上的月亮都大都圆,皎洁的月亮,寄托着天各一方的情人的相思,寄托着漂泊在外的异乡人的思乡情,寄托着中国人对于美好的生活的向往。

传统的王金丽,亦是特别喜欢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心情格外的兴奋,为了庆祝中秋节,她一大早就准备了许多新鲜的食材,弄了王军喜欢吃的清蒸海鲜、白切鸡、酸甜排骨等等好几个家常菜,以犒劳一下经常奔波在外的丈夫。月亮还没露出脸,王金丽就已经干脆利落地弄好中秋节晚餐的所有菜谱,但王军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念夫心切的王金丽,叮嘱孩子们再等等,等他们的父亲—这个家庭的顶梁柱回来了,再动筷子。

王金丽和三个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孩子,左盼右盼,却是盼不到王军的回来。圆如盘的月亮也悄悄地爬上了别墅的楼顶了,但王军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视野。焦急如焚的王金丽一次次地拨打着王军的大哥大,每一次拨完了号码后,没有传来王军那熟悉的声音,听到的却是电信公司的员工没有温情的提醒: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王金丽的心情也随着一次次的冷漠拒绝,而逐渐地凉了下来。

王金丽最终没有等到王军回来,便和三个饥肠辘辘的孩子先草草地吃完了晚餐。本该可以一家五口其乐融融地团圆,坐在一起吃个丰盛的晚饭,庆祝流传了几千年的中秋佳节,慰藉孤独的灵魂,巩固着一家人的亲情;却因为王军的不归来,王金丽所有的愿望都落空了,所有的好心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剩下的只有空虚、惆怅和怀疑,一个接一个的猜测也不停地闪现在她难以平静下来的脑海。

夜深了,月亮亦是从王金丽住的别墅的一边爬到了另一边,因为是中秋节,虽然很晚了,但王金丽和三个孩子都还没睡,而是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围着一张圆桌,兴高采烈地在赏月赏景,圆桌上摆了许多月饼、水果等美食。孩子们有时在月饼上插上一枝香,面向圆圆的月亮,虔诚地膜拜着他们心目中神圣的月神;有时切开美味可口的月饼,一人一小块,尽兴地品尝着独特的美食;有时他们拿来一只装满了水的大碗,放在桌子上,再用一支缝衣服的细针,轻轻地垂直地放入碗中,再观察细针是沉下去还是浮上来,如果是浮在水面上,据说就能给玩游戏的人带来好运,但王金丽和孩子们扔下去的细针,大都沉了下去,沉到了泛着银光的碗底。夜很深了,王军才披着银色的月光,带着满身的酒精气味和让王金丽说不出味道的特殊香味,悄悄地回到了他海边的别墅,回到了妻儿满堂的家,回到了已经让他不是很留恋的家,这个家对他的诱惑力越来越小。

王金丽忍了一个晚上的困惑和一肚子的气,看到王军高大肥胖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便像决堤的洪水,怒不可挡,气势凌人,不但用愤怒的双眼盯着王军,还歇斯底里地质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有些醉意的王军,有些不屑地应了一句:“哦,哦,今天是中秋节啊,我都忘了!你看,我这记性。”

“你现在都不需要这个家了,只恋着外面的花花世界;你也不需要我这个女人,说不定你在外面也养着别的女人了。”

“金丽,我,我哪里做得不对了,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搞工程的人,靠的是过硬的关系,才能拿到工程,我们常常在外面灯红酒绿以及喝酒吃饭,还不是为了投好那些当官的,多拿些工程做,多赚点钱,让你和孩子们过上更体面的生活。你说,我这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吗?”

“我总是觉得你变了很多,不再是以前的你了。是的,你很忙,天天都忙得晚上都不用回家休息了,我已经受够了。为了赚钱,你就不顾这个家了。这么多年,家里的柴米油盐你过问过吗?家里的鸡毛蒜皮之事,你管过吗?”

“好好的节日,你无缘无故地吵吵嚷嚷什么?作为女人,你就应该担当起家庭的内务,处理好那些琐碎之事,柴米油盐也是你们女人的事。我作为一家之主,也担当起了顶梁柱的作用,辛苦地赚钱养家糊口。你不要管我管得太多了,我有我的分寸和原则,我也对得起这个家。”

“我以为我就想吵吗?我就想无理取闹吗?我以前在海头村生活时,你就忙着在外面打工赚钱,一年365天,也难以见到你几次;我搬到市区住后,你还是整天在外面应酬、跑工地,每次回来时,都是深更半夜了。我宁愿生活过得拮据点,也想做个小女人,能够偎依在自己男人宽厚的肩膀上卿卿我我;宁愿一家人经常吃着家常便饭,聊些家长里短,也不想独守豪华的别墅,无聊地过日子。”

“你看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是,好日子过腻了,过昏了头,你不就想想,多少人拼命地干活,卖命地闯荡江湖,不就想过上吃山珍海味开名车住别墅豪宅的生活吗?连面子尊严都不在乎了,还在乎什么孤独寂寞空虚无聊。这年头,赚到钱,才是真有本事,甭管用的是什么手段。”

“你眼里就只有钱,钱,钱,在你的心目中就那么重要吗?钱就比亲人还重要吗?比幸福快乐还重要吗?比健康还重要吗?我看你是被花花绿绿的钞票蒙住了双眼,都不晓得自己正在追求的是什么?不晓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晓得自己迷失在什么样的世界了?”

“你说这些无聊的东西,有什么用?你动动脑筋,想想,没有钱,你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吗?没有钱,你能买名牌衣服名牌包吗?没有钱,你能开进口小车吗?没有钱,你能住这么豪华的别墅吗?没有钱,你能孝敬父母光宗耀祖吗?没有钱,你连生病了都不敢去医院看病啊!你说说,是不是?人,要现实点,别那么瞎扯淡了。”

皎洁的月亮悄悄地躲到厚厚的云层里去了,黑漆漆的夜色又笼罩了这片大地,月亮的清辉又稍纵即逝了,这黑暗和光明之间的较量,正如睁眼闭眼那般此消彼现地进行着,无论这个世界已经或正在发生了什么,无论每一位活着的人是怎么评判它们,它们都一如既往地存在着、较量着,像太阳那般执着地出出落落着,忠实地守护着人类的物质世界和精神家园。

王军和王金丽这对已不算太年轻的夫妻,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吵了一会,便随着王金丽的不吭声而悄悄地结束了这场没有硝烟的争吵。争吵过后,王军也仔细地再回味着有些陌生的王金丽的那些言语,越是回味越是五味杂陈,越理不清头绪。王军扪心自问着自己:是我变了,还是她变了,或是社会变了?我们真的变得互相都不认识了吗?我们真的被卷入了某种肮脏危险的漩涡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