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官场 > 逃不过的宿命全文阅读 > 第1卷 六十四

第1卷 六十四


  无论是王烈虎的遭遇车祸而死,还是江市长的锒铛入狱以及唐老板的悲惨下场—患上了无药可医的肝癌,并没有给王军带来多少警醒,他糜烂的生活模式并没有改变多少,他依然为了所谓的雄心壮志,更直接地说,不过就是为了赚取大把大把的钞票罢了,不得不频繁地应酬,频繁地大吃大喝,喝着不想喝的酒,说着不想说的话,无论是酒醉时分还是酒醒时分,早就将病入膏肓的唐老板的模样以及他的临终告诫抛到爪洼国去了,或许正应了他自己常挂在嘴边的那句俗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通过李大宝的牵线,王军还是成功地拿到了几个小工程,虽然规模不太大,但总比没活干好,他也不管是大工程还是小工程,有钱赚的工程就接,毕竟已经失去了手握实权的江市长的关照,失去了最强大的靠山,只能放低自己的身份去适应变化,只能转变观念顺应时局,毕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闯江湖,强者为王’;改变是人世间亘古不变的真理,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顺应环境而改变,顺应时代而改变,顺应生活而改变,顺应利益格局而改变,永远是每一个聪明的人都明白的道理,不学会顺时而变的人,迟早被时代所淘汰,像滚滚的大浪淘沙那般无情地淘汰着不合时宜者。

  最近一个月,肥壮的王军偶尔出现了胸痛的症状,发作时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让他很难受,有时都喘过气来,他总是握紧拳头,狠狠地往胸口捶打着,想以痛止痛,一般也就痛个一两分钟,就自行缓解了,所以,王军也就没把这偶尔出现的胸痛当回事。胸痛也没有因为王军的没当回事而消停,依然在他过于劳累时,像受到了冒犯的大黄蜂,狠狠地蛰他,让他突然感觉到世界末日般的恐惧。王军相信自己的身体强壮得很,应该没啥大碍,可能是肌肉痉挛所致,也就没有去医院看病,而是照旧去应酬,照旧海吃海喝,照旧寻欢作乐。

  暖春过后,酷暑又来了,直射的太阳像蒸馒头那般炙烤着这片红土地,无情的太阳,总是考验着万生万物的耐热性能,即使太阳下山后,依然是阵阵的热浪弥漫在空气中。

  一个闷热的白天过后,到了黄昏时分,却突然乌云密布,厚厚的乌云,不知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似的,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像受到了什么神秘的力量的指使而会聚在这片天空,遮挡住了西下的夕阳,将整个天空包裹得密不透风,如同用墨水涂过一遍,一下子,夕阳染成金灿灿的天空便变得暗无天日了;随后,那一道道划破天空的闪电,像愤怒的魔鬼在张牙舞爪,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鸣,轰隆隆地响彻在大地的上空,无情地震荡着敏感的耳膜,似乎在彰显着大自然的存在和力量,似乎在控诉着人类的罪恶,似乎在声嘶力竭地呼唤着什么。

  在狂风暴雨即将来临的傍晚,王军因为约了一位重要的嘉宾—工程质量监督局的李局长在大天然饭店吃饭,所以不得不冒着电闪雷鸣,开着小车,来到了门庭若市的大天然饭店。

  王军刚下车,花生粒般大的雨滴便哗啦啦地从天而降,像什么东西突然刺激了老天爷的泪囊,忍了许久的泪水便倾盘而下,洗刷着肮脏的大地,滋润着大地的伤疤,抚慰着躁动不安的灵魂。

  李局长、李大宝以及几位老朋友,也都冒着骤然而降的暴雨,准时地来到了大天然饭店的一个包房—怡心房。

  清蒸石斑鱼、白灼鲍鱼、白灼龙虾、生煎马鲛鱼、白切鸡等等十二道最出名的招牌菜,还有一锅燕窝鱼翅汤,陆陆续续地端上了可转动的圆桌上。王军拿出了随身带来的几瓶珍藏的五粮液,叫服务员打开酒瓶,依次地倒满了每个酒杯。

  作为今晚的主人,王军站了起来,举起斟满五粮液的小酒杯,大声地说:“来,来,李局长,大宝、、、、、、,我们都举起酒杯,喝一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碰了碰杯,一干而尽。

  各位酒桌中人,都称兄道弟般地觥筹交错着,享受着鲜美的山珍海味,享受着麻醉灵魂的老酒,享受着转瞬即逝的意。

  王军酒过三巡后,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撕心裂肺般的胸痛,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剧烈,更难以忍受,似乎有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压在他的心脏上,压得他快要窒息了。王军不得不用放下筷子,用右手捂住胸口,眉头紧皱,面色苍白,咬紧牙关地强忍着,总以为忍忍就没事了。但忍了好几分钟,丝毫没有缓解的迹象,反而痛得更加凶猛了。

  旁边的李大宝,注意到了王军的变化,以为是王军喝酒后出现的身体反应,也就没当回事,还开玩笑地说:“阿军,你今天战斗力不行啊,才喝三杯酒,你就不行了?”

  王军继续按住胸口,有气无力地说:“我没醉,是胸口,痛,痛得很。”,此时的王军面色更苍白了,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

  略懂些医学常识的李局长,观察了王军的很不自然的病态反应后,沉着地说:“我看,依王老板的酒力,才喝三杯酒,不至于醉成这样。应该是身体不适吧。我觉得,还是马上去医院看看吧。不要再拖延了。”

  李大宝听了李局长的话,有些疑惑地说:“阿军,是不是,真的胸痛得很厉害吗?我现在送你去人民医院吧。”

  已经痛得失去了理智的王军,强忍着凶猛的胸痛,依然有气无力地说:“李局长,大宝、杨老板、、、、、、,非常抱歉,突然出现身体不适,我也是没有预料到的。我现在痛得都快说不出话了,可能,要失陪了。”

  王军接着悄悄地在李大宝的耳边低语了一句话。李大宝迅速扶着病态的王军,向在坐的其他人打声招呼,便慢慢地走出了豪华的包房,冒着倾盘大雨,冲到了车库。

  李大宝开着小车将王军送到了人民医院的急诊科。王军忍着胸口的剧痛,吃力地回答着急诊医生的询问。急诊医生迅速地问完病史,并简单地做一些体格检查,接着给王军做了一次心电图检查。

  急诊医生结合王军的症状以及心电图报告后,神情严肃地对王军和李大宝说:“你,得的可能是急性心肌梗死,需要马上住院治疗。现在不能再走动了,稍走动一下,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听完了急诊医生的话,无论是王军还是李大宝,都不敢相信,才44岁的年龄,怎么会得这种病呢。

  今天可不是愚人节,急诊医生的话,又不能怀疑,更像是晴天霹雳,将王军的心都快劈成了两半,胸口继续剧痛着,心欲碎,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时间就是生命,李大宝听了急诊医生的话,毫不犹豫地给王军办理了住院手续,跟在医生的后面,用医院专用的车床,推着躺在车床上的王军,通过医院的绿色通道迅速地来到心血管内科病房。

  值夜班的医生过来病床边仔细地询问病史、拿着听诊器在王军的胸部听了一会,随后便是年轻的护士推着一部小推车,过来给王军抽血,打上点滴,并叮嘱王军不能下床走动、只能在床上大小便等等注意事项。

  王军的胸痛依然没有半点缓解,痛得他忍无可忍地吼着,甚至歇斯底里地狂叫着,不知是为了缓解剧烈的胸痛,还是发泄久积心中的郁闷。值班医生见此情况,过来看了看,并简单地询问了几句。接着护士过来给王军肌注了一针,王军的胸痛才有些缓解。

  稍过一会,值班医生叫了李大宝出来到医生值班房,谈谈王军的病情,并建议病人需要马上行介入治疗,这是挽救他的心脏的最好治疗方法,也才能让他离死神远点,但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能让他脱离生命危险。

  没有任何医学常识,又毫无头绪的李大宝,听了医生那头头是道的危言耸听,没有了自己的主见,只能任医生说了算,任其牵着鼻子走,走到哪算哪。

  王军和李大宝都在介入手术知情同意书上签了他们的姓名后(像签下生死令似的),王军便被推进了阴森森的手术室。

  在阴森森的的手术里,两名全身包裹得只露出两只黑幽幽的眼睛的医生,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时而像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叔,说些安慰的话语,让王军放松些;时而和年轻的护士说着幽默的黄段子,不知是为了缓解紧张沉闷的气氛,还是在自我意淫。

  因为没有打全身麻醉的药物,王军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躺在冷冰冰的手术台上,像一具木乃伊似的,只有不停地转动的双眼,表明他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黑幽幽的双眼,环顾着黑幽幽的手术室、陌生的身影、冰冷的器械、阴森森的天花板,他的脑海里似乎涌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不祥—孤零零的他,正走在一条荒无人迹的路上,看不到他的父母、妻子、儿子、朋友、情人,看不到他熟悉的任何东西,周围的一切如火星般的陌生,陌生得让他恐慌,陌生得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正挣扎在生死边缘的王军,把肉身暂时托付给信得过的医生们,去依据无数前人总结出的行为准则,循规蹈矩地修理着出了问题的躯体;陷入了迷糊状态的王军,脑海里时而像放映电影似的,回放着他嗷嗷待哺的婴儿时、苦难的童年、多灾多难的少年、桀骜不顺的青年、意气风发的中年,逝去的往事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去了他永远无法到达的远方;回放着他那步履蹒跚的老父母、朴实勤劳的妻子、放荡不羁的儿子、妩媚妖艳的情人、狡诈险恶的江湖朋友、、、、、、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像流星那样闪过了他的脑海,总是转瞬即逝,正渐渐地往下沉的他无法截留住任何一张模糊的身影。渐渐地,王军感觉到自己的躯壳越来越轻,突然像长出了一双隐形的翅膀,轻而易举地脱离了万有引力,扇动着隐形的翅膀,逃出了阴森森的手术室,逃离了多苦多难的红尘,逃离了纷忧的世界,逃离了矛盾重重的躯壳,像一只蒲公英,随风而飘,飘啊飘,飘向他从未踏足过的远方,一个没有任何束缚的远方,一个没有痛苦没有感觉的远方,一个没有杀戮没有谎言没有七情六欲的远方,一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远方,这里是那么的温馨,像找到了灵魂的归宿,值得永远安息的家,落叶归根的家。

  医生利用最现代化最昂贵的先进医疗技术,也没有把王军从鬼门关抢回来。正值壮年的王军,就在阴森森的手术台上,悄悄地离开了这个让他既依恋又厌倦的世界,抛下了许多纷繁复杂的人情世故,抛下了滚滚的红尘,永恒地闭上双眼,永远地脱离了罪恶重重的人生,飞向了很遥远很遥远的天堂。

  王军悄悄地离开了世界的噩耗,对于他的亲人而言,不亚于一颗定时炸弹在他们的内心里引爆了,他们悲恸欲绝、欲哭无泪,然而这就是命,这就是老天爷设置好的游戏规则,谁也改变不了,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悲恸欲绝也好,坦然接受也罢,都无法让王军死而复生;王军悄悄地离开了世界的噩耗,在那些唯利是图的猪朋狗友的眼里,不过是少了一位无足轻重的朋友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或无谓地悲痛,跟天上突然掉下了一颗叫不出名字的星星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不值得杞人忧天。

  王军走了之后,他还活着的时候,欠下的工程款以及各种无厘头的债务,债主像吸血的蝙蝠,一蜂窝地出现在一头雾水的王金丽的面前,任弱小的王金丽怎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哀求,都打动不了这些如冷血动物般的追债人,他们无情地掠夺着王军遗留下来的货币、固定资产等等值钱的东西。让王金丽万万想不到的是,王军生前最信任的老战友—李大宝,也拿着一份和王军曾经签下的协议,斩钉截铁地对王金丽说:“我拥有王军的公司—东晓公司10%的股份,现在王军走了,我应该拿回属于我的那份。这可是有白纸黑字指纹为证的,不是趁人之危,夺人钱财。你也要理解我,嫂子。”心都凉了的王金丽,无奈地说:“你爱怎样便怎样,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奈何得了你吗?”李大宝问心无愧地说:“嫂子,你也别怪我。王军能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农民,发家,当上大老板,到拥有家财万贯,我可是帮了他的大忙;没有我,也没有东晓公司。现在,他走了,我拿回属于我的那份辛苦费,也是天经地义的。”依然沉浸在悲痛之中的王金丽冷冷地说:“大宝,你们的事,我可管不着,况且我有一万个理由,也改变不了你的决心。”李大宝,最终还是无情地从东晓公司的账户里划走了他该拿走的那部分钱。

  王军生前被欠下的债款,却成了死债,即使有白纸黑字为证的借条,但欠债人也是死赖着不肯还,毕竟王军走了,已经死无对证了,就权当是王军生前的大方施舍了,为自己积些阴德,不至于被打下十八层地狱。

  两年后,李大宝升职了。成为了遗孀的王金丽,为了偿还王军欠下的债,为了生活,不得不买了宏海市区的豪华别墅,重新搬回去依然贫穷落后的海头村生活,靠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以及那片物产丰富的大海维持着生计。王金丽的大儿子—王富强,也辍学了,远走省会城市去打工,成为了繁华的省会城市的一名卑微的建筑工人,在繁华的大城市里挥洒着汗水,挥霍着青春,出卖着廉价的劳动力,寻觅着不确定的未来。

  (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