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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六十三


  王烈虎因遭遇了飞来车祸而英年早逝,让他的父母、妻子、孩子等等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悲痛不已,尤其是已两鬓花白的双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的痛楚无人能体会,心如刀割,更是哭得死去活来,两家人的生活像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霾,心里头似乎总有一片驱散不开的乌云,遮天蔽日。

  成了遗孀的李爱花,整日以泪洗面,失去了王烈虎,相当于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没有一技之长的她,不过是一位只与柴米油盐酱醋茶打交道的家庭主妇,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无所适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该如何熬过这一关,不知怎样支撑起这个不完整的家,悲观厌世的情绪总是日夜纠缠着她,一死了之的念头也时而侵袭着她憔悴的心灵,但一想到三个还年幼的孩子,想到如果她死了孩子们将怎么办,不得不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继续忍受着心如刀割的巨痛,没有选择地咬紧牙关,在水深火热的生活中煎熬着。

  作为和王烈虎有裙带关系的王军,碍于情面和习俗,他不得不抽出时间帮李爱花料理着王烈虎的后事,他怀着惋惜多于悲痛的心情,安慰着李爱花以及岳父岳母他们,并帮他们追讨回了王烈虎被欠着的部分债,以及偿还了王烈虎欠了别人的部分债务,尽自己的微薄之力,解决着他们的燃眉之急,既有裙带关系使然,也有十几年的交情使然。

  王军忙完了王烈虎的后事,便继续深思谋虑着东晓公司的发展,一心只扑在如何编织能为他所用的关系网的事上。聪明的王军,还是通过在政府部门工作的战友—李大宝,费尽心思地结交一些掌握着工程项目审批权的官员,并投其所好,乐意为他们鞍前马后地服侍,既是为东晓公司的发展创造更多的机会,也将因为有了这层‘狼狈为奸’的微妙关系,可以堂而皇之地暗箱操作,可以明目张胆地谋取着巨额利润,让尝到了甜头的欲望不断地膨胀着,一拔不可收拾地蝇营狗苟,毕竟上了贼船,谁又能全身而退。

  通过李大宝,王军也了解到,已被判了有期徒刑的江市长,并没有按部就班地呆在监狱服刑,而是利用他曾经编织的人脉资源以及金钱的公关,利用法律的漏洞,虚构了自己身体患有严重的疾病的假病例,逍遥于监狱之外,躲在郊区的别墅里,低调且悠闲地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只不过很少抛头露面。听说了这位老谋深算的江市长的事后,亦是老谋深算的王军自叹不如,佩服得五体投地,更是想不到这位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江湖活动的能量如此之大,想不到他的手段是如此之高明。

  最近宏海市市区准备公开招标一个打桩工程,这是王军第一时间从李大宝那里获取的重要内幕消息。李大宝也透露了招标的诸多细节以及公关的要害之处等等,让王军做到万无一失,更要一投必得。老练的王军便轻车熟路地操作了起来,为了不辜负李大宝的期望,为了不辜负李大宝背后的那些官员的支持,为了不辜负自己的雄心壮志。

  竞标那一天,王军碰到了许多新面孔,让他想不到的是,他多年的竞争对手—唐老板竟然没有出现在竞标现场,而是派了两名他手下的员工过来参加竞标。经过激烈的明争暗斗后,王军还是如愿以偿地拿下了这个工程,并春风得意地走到了唐老板那两名员工的面前,笑了笑,提高分贝地说:“唐老板,今天怎么不来呢?”一名西装革履的年轻员工,不知道王军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干练地说:“唐老板,最近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有出席今天的竞标现场。”另一名上了年纪的员工也识趣地对王军说:“恭喜你哦,王老板,你中标了。”圆滑世故的王军,举起右手,轻轻地摇了摇,嘿嘿地笑着说:“我能中标,首先得感谢唐老板的高抬贵手。你们回去,代我感谢你们老板的放手,改天,我一定请你们老板喝两杯。”听了王军的话,那名西装革履的员工眼神里流露出了忧伤,并表情有些严肃地说:“王老板,唐老板,可能不能再陪你喝两杯了。”王军甚是困惑地问:“唐老板,不是嗜酒如命的吗?怎么就不能陪我喝两杯了?”还是那名西装革履的员工,有些伤心地说:“我们老板,他,他得了肝癌,正在医院接受治疗。听医生说,他以后都不能喝酒了,而且还悲观地说‘也许他在这个世界的日子不长了?’。”听完了这句话,王军不禁百感交集,内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晓得是啥滋味,不知该幸灾乐祸作为竞争对手的唐老板,还是感恩着作为他命中贵人的唐老板,或许总是身不由己地纠结在两者之间,让混乱的思绪游离在模凌两可的边缘地带,自个权衡着轻重地选择着。

  第二天,王军从身边的朋友确认了唐老板确实是得了肝癌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也打听清楚了—唐老板就在宏海市人民医院的肿瘤科住院接受治疗。没有提前跟唐老板打声招呼,王军买了一些贵重的补品,便悄悄地出现在了唐老板住的那间独立病房。

  王军的突然出现,让孱弱的唐老板很感动又惊讶,叫在旁边看护的护工摇动可升降的病床,让他能够背靠着病床坐起来。唐老板双眼黯淡地看着依然春风得意的王军,有气无力地说:“王军,你真是有心了,这么忙,还跑来看我这个不中用的病人。”,说话都有些气喘吁吁,像将死的春蚕竭尽全力地吐出蚕丝。

  看到了曾经肥胖但面色红润的唐老板,如今却是面色晦暗且蜡黄,双眼无神,肚子鼓得像青蛙的肚子,四肢浮肿,完全像换了一个人,真是鬼不像鬼人不像人,王军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似乎被生锈的铁钉扎中了足底,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不得不揉了揉双眼,看清楚这确实是他的命中贵人—唐老板,只是不再是当年风风火火的那个唐老板。王军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有些不知所措地说:“唐老板,怎么会搞成这样?”,语气中透露着怜悯和无奈。

  唐老板从王军的眼神里似乎看出了什么,似乎看懂了什么,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有时摸摸后脑勺,扪心自问着:这种感觉,难道是每一个人临终前的感悟?唐老板依然孱弱地说:“王军啊,都是‘富贵在天,生死有命’,我得了这绝症,都是我天天酗酒造成的。我可是把别人一辈子才能享受完的荣华富贵和灯红酒绿,提前个一二十年享受完了,所以才落得今天这种地步。这能怪老天爷吗?”

  若有所悟的王军,似乎也在反思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回味着自己的过去,掂量着自己的当下,思考着自己的明天,一想到明天的他又会是个什么样,鸡皮疙瘩就爬满了他的全身,让他惊悚。有些恍惚的王军有些不自然地问:“这是医生说,天天酗酒就会得这种绝症的吗?这也太可怕了。”

  病入膏肓的唐老板,似乎已经看透了百变的人生,看够了纷繁复杂的世事,也就不在乎王军那种就像在他的伤疤上撒一把盐的问话,而是超脱了绝症后,再气定神闲地说:“王军,酒可不是个好东西,喝多了,就伤身啊!这都是冤有头债有主啊!我这病也是天天酗酒惹的祸。你,还年轻,能戒就把这酒给戒了吧。不要落得像我这种下场。你想过吗?你还健康时,可以挥霍自己的身体去赚钱,透支自己的健康去打拼,不知哪一天,你却不得不拿拼命赚来的钱去购买一张病床,躺在炎凉悲凄的病房里受苦受罪,这是何苦呢?”

  王军心里不停地琢磨着唐老板这些意味深长的言语,琢磨来琢磨去,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顺着唐老板的意思,笑了笑说:“唐老板,说的有道理啊。我也想把这酒戒了,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你好好养病,我还有事,先走了。”

  王军不敢多瞧病入膏肓的唐老板多一眼,也许,他的大脑程序里莫名其妙地将惨不忍睹的唐老板的现状模拟成了某一天的他,这种荒唐又有些符合逻辑的嫁接,让他恐慌,像畅游英吉利海峡的游泳选手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凶残的大鲨鱼;让他窒息,像被禁锢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为了逃离这种情景嫁接,为了逃离人生阴暗的一面,他选择了逃避,不愿意过多地沉溺于老气横秋的落幕里,不愿意直面过于残酷的现实,虽然他改变不了残酷的现实和自然而来的生老病死,但还是更愿意屈身,在肮脏的大地上随意捡起一张叶子,遮蔽双眼,想避开荒诞的世界,想不再目睹苟延残喘的唐老板,虽然,这样扭转不了生活的方向和生命的走向,但他的内心更好受些,他的生活更洒脱乐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