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发了大财的王军,成为了海头村家喻户晓的人物;王军如何发财的故事,成为了海头村的男女老少茶余饭后谈资的热门话题。在封闭的海头村,关于王军发财的故事,也有好几个版本,有人说王军是靠贩卖稀缺商品发了横财的;有人说王军傍上了一位富婆,富婆自然而然地拉他加入一起做一些大生意,从而让王军成了暴发户;有人说王军认识了一些当官的,凭着可靠的内幕消息去做一些投机倒把的买卖,从而一夜暴富了、、、、、、众说纷纭,这些瞎编的荒唐的故事,也悄悄地在贫穷蔽塞的海头村传播开了,像黑压压的蚂蝗,铺天盖地而来,从四面八方而降,糟蹋着庄稼,破坏着生态平衡,野蛮地占领着人类的栖息地。这些空穴来风的故事,随着别人的声波,通过空气,传入了王金丽的耳际,让她心凉、害怕、恐慌、愤怒,却也不知该怎么办;这些不知起源于谁的脑袋的流言蜚语,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小小村子里,满天飞,打破了王金丽风平浪静的生活,搅乱了王金丽宁静的内心,考验着王金丽的忍耐和应变能力,也让她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人言可畏,流言蜚语就像躲在暗处的敌人用沾了毒的匕首,刺向自己的内心深处,欲置她于心灰意冷或悲观厌世而后快,不知带有什么意图的流言蜚语,像无数支利箭从四面八方射向了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且无任何防备的她,让她无处可躲,防不胜防。
人怕发财猪怕壮。王军自从发了财,自个家门口总是门庭若市,人多为患,特别是那位善于察颜悦色的老村长,更是三天两头出现在王军的家,成为了他家的座上宾;而王军还是一个穷光蛋时,家门口总是门可罗雀,从未见过谁愿意踏入这个寒碜的破屋。当然,他们也不是仅仅为了寒暄而来的,大部分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有些乡亲可怜兮兮地说“自个家没钱买化肥农药了,想让王军借点钱救急。”,有些好吃懒做的小伙子不知羞耻地说“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想借点钱吃饭。”,有些脸皮薄的大妈遮遮掩掩地说“孩子都交不起学费了,想借点钱给孩子交学费,再苦也不能让孩子不去读书呀。”,老村长甚至频频地厚着脸皮说:“村里通往镇上的那条泥土路,坎坷不平,也该修理修理了,再说,要致富先修路,路好走了,才能让还在贫困线上苦苦挣扎的乡亲们早日脱贫致富,奔小康,过上好生活啊。所以,如果王军能赞助些钱,把这泥土路修成水泥路,那可是利在当下,功垂千秋啊。”这老村长那一番激昂的话,总是让王军、王金丽和王军的父母们,进退两难。王军偶尔自己也摸着胸口问自己:“我是靠脚踏实地的勤劳苦干,赚了一些钱,但也没到富得流油的地步啊,为何就招惹了这么多闻风而来的苍蝇,粘着不放,又挥之不去,总是嗡嗡地围在身边,似乎要吸干了他的腰包才罢休。乡里乡亲借个几百块,还说得过去;然而老村长开口闭口就游说我捐那么多的钱去修一条那么长的水泥路,我能吃得消吗?”
对于共同生活在同一片蓝天同一个村子的父老乡亲,发了财的王军站在高处,虽然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也发自肺腑地同情他们贫穷的处境,毕竟他也是从贫穷的家庭走出来的,对于他们生活方方面面的困难和内心深处的自卑和无奈,深有感受,他当然也愿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帮帮水深火热中的他们,所以,无论是王大叔借个几百块买化肥种庄稼,还是隔壁的邻居张大妈借个几百块给孩子交学费,他都一句话也不问,眼睛都不眨一下,借给了他们,虽然这些钱可能有借无还了。但面对老村长声情并茂地游说他捐钱修路,他就爱莫能助了,毫不犹豫地向老村长摇了摇头说不,干脆利落地向老村长表明了自己没这个财力和实力去修这条昂贵的水泥路,即使有足够雄厚的财力去修这条路,他也不愿意涉足这趟晖水,免得修了路,还要修河道、修水库、灌溉农田等等不可预料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接踵而来。他心里清楚自己目前需要集中财力和精力去经营他的打桩事业,该放下的就放下,不该自己管的就别管,这样才能走得更远,爬得更高。
王军在简单得有些寒酸朴素得很纯粹的家里呆了一个月,每天不再需要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不再需要严严实实地把真实的自我包装起来,不再需要费尽心思去和形形色色的道中人勾心斗角,不再需要如履薄冰地穿梭于达官显贵的面前,他可以自由地呼吸着原生态的大自然酝酿出来的空气,自由地徜徉在温柔多情的海滩上,赏心悦目地观赏着广袤的碧海蓝天和来来往往的渔船或货船,沐浴着来自太平洋深处的咸湿海风,沐浴着灿烂的阳光,在这片还没有被工业化的浪潮吞噬的小渔村,没有过度开垦也有些原初的红土地上,一草一木皆生命,一虫一鸟总关情,一鱼一虾亦有情,他忘情地享受着这单纯得如刚诞生的婴儿的生活,忘情地享受着天地人合一的微妙感觉;回到了自己的家,王军可以不再牵肠挂肚地思念着心爱的她,似乎已经挥起了刀斩断了那折磨人的相思,无拘无束地和亲爱的她卿卿我我,随心所欲地和亲爱的她水乳交融,夜夜寻欢作乐,让压抑了许久的部分欲望彻底地解放,像困在在囚笼的老虎回归了大自然,唤醒了沉睡的野性,狂野地奔跑在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仰天长啸着,宣告着森林之王的威望和尊严;更重要的是王军可以多陪陪已经两岁多的亲生骨肉—狗蛋,像苍鹰呵护着自己的雏鹰那般守护着脆弱的小生命,小心翼翼地逗着无忧无虑的他咿咿呀呀地说话,抱着有些营养不良的孩子去看海,拉着那双稚嫩的手漫步在质朴的乡间小路上,揣测着这颗天真无邪的小脑袋究竟在想些什么,当然,狗蛋也是经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从一见到他就嚎啕大哭到勉强地用怀疑的眼神接纳了王军,再从怀疑的眼神到不哭不闹不设防备地用天真无邪的微笑接纳了王军,瘦小的狗蛋虽然接纳了他,但却没有与他打成一片,似乎他们父子之间有一层隔膜,无形地阻挡了他们之间的交流,王军每一次搂抱着有些营养不良的狗蛋,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孩子很多,自己给予孩子的关怀和呵护太少了,也明白了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很重,他渴望能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去弥补欠了这孩子两年多的父爱,他也从正茁壮成长着的狗蛋身上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明天,渴望能通过自己的勤劳苦干,给孩子一个更美好的未来,也许可以用万能的金钱给缺少父爱的孩子铺就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道,以便少吃些苦,少受些罪,不为金钱所困,不为贫穷所累,快快乐乐地长大,无忧无虑地生活,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一个月后,王军和王烈虎便开着和那辆和贫穷的小村庄格格不入的小轿车去宏海市了,也许,从纯粹的生命诉求去选择的话,农村的朴素、农村的亲近自然、农村的宁静,更能让他心平气和,更让他心旷神怡;但,对于还年轻气盛的王军,他有野心,他渴望赚更多的钱去改变自己,去改变这个世世代代都是贫农的家族,只有在纸醉金迷的城市里,才有更多的机会,更多的条件,更完善的流程,更现代化的设施,更前卫的思想,激励着他去奋斗,激励着他去追逐不再那么遥远的梦想。对于一个想做大事想做大买卖的王军而言,远离了物欲横流的城市,他就一无所有和一无是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