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的老爸—王忠最近常在唠叨:“阿军,你也26岁的人了,又是家里的老大,该找个媳妇过日子了。我看我们村的王金丽,人挺老实本分的,要不我托人撮合撮合,怎么样?”王军满脸不屑地应了一句:“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不用别人去瞎撮合。”他老爸有些生气地说:“你就这牛脾气,比牛还犟。不听老人言,吃亏的是你自己,迟早毁了你一生幸福。”王军激起满肚子的气大踏步地迈出了家门,出去村里面的小卖部散散心、吹吹牛皮。王军来到了一间瓦房布置成的小卖部时,刚好他的小学同学王金丽也过来买东西。两个人不期而遇,父母的那番话,让王军不由自主地双眼一眨都不眨地仔细凝视了王金丽好一会,这突如其来的举措让王金丽也些不自在,便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问:“王军,你今天是不是喝多了,怎么眼神怪怪的?”王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赶紧了回了一句:“没喝,没喝,只是觉得你比以前好看多了。”王金丽皱了皱了眉头,说:“你怎么说话也带蜂蜜了,也会哄女孩子了。进步很大嘛。”因为在王金丽的心目中,王军一直都是一个不大爱说话更不会说些甜言蜜语的老实人,说得不好听就是****。
王军这次在小卖部和王金丽不约而同地邂逅于朦胧的夜色中,王金丽的身材虽然不算高挑婀娜多姿,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体力劳动,让她的体型看起来还是蛮标致结实的,五官端正,在夜色的衬托下,也不失女人天生的那种妩媚和对于男人莫名其妙的****。王军越想越不可自拔,回味一下他老爸的话,觉得这难道是天意,难道天注定我要和她同甘共苦一生一世?他和王金丽从小一起上学、玩耍、干农活,彼此都很了解,两小无猜。不经意的邂逅,让王金丽的身影总是悄悄地出现在他的幻想中、美梦中,他偶尔问问自己:“难道是我的单相思吗?”
王军便有意识地慢慢多留意起王金丽的一举一动,见了她之后,总是莫名其妙地双颊发烫、心跳加速,说起话来也是语无伦次。一天一天的单相思折磨得王军有些魂不守舍,甚至茶饭不思、辗转难眠,忍无可忍,他便鼓起勇气,提起钢笔来,写了一封情深意切的爱情自白——王金丽,你好,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我相识已经26年了,从小我们都是在一起捉迷藏、一起去放牛、一起去海边捉鱼摸虾等等,那些流逝的岁月里流淌着你我美好的童年、少年时光,想不到,溜走的岁月带走了你我的欢声笑语,却也让你长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后来,我由于去远方当兵了,一直都没有了你的音信,总是以为你已经成为别人的新娘了。当我退伍回到家乡后,发现你原来还是单身,从此以后,我的心里就总是挂念着你,我的脑海里总是漂浮着你那标致的身影,我总是在深夜的梦中呼喊着你的乳名,你已经在我的心里安了家。但由于我的家庭比较穷,所以以前总是鼓不起勇气向你表白,怕你嫌弃我穷,怕你拒绝我的一厢情愿,怕我不能给你幸福,怕我的贫穷让你吃苦,所以我对你的爱总是默默地埋在心底,总是跑去海边向大海诉说我对你的爱,让无穷无尽的大海吞噬我的爱,也想让潮湿的海风向你捎去我无声无息的爱,就这样,那份爱从不敢向谁提起,也不敢多看你一眼,怕你深邃迷人的双眼看穿我的心思。今天,我终于说服自己的胆怯,克服自己的优柔寡断,拿起笔和纸来,向你坦白我真诚的爱,发自肺腑的爱,永不改变的爱。
王军的爱情自白在血气澎湃和血液沸腾的怂恿下,一气呵成,淋漓尽致,让他快哉!他便赶快将信纸装在信封上,踩着自行车来到镇上的邮政局,贴上邮票,然后把信封从一个小缝隙里丢进了邮政局门口的邮箱底下去。王军大舒一口气,感觉完成了人生的一项壮举似的,比当年在部队立个三等功还兴奋还自豪。也许,他的人生就从此不同。
最近,王军为了爱情,没怎么去甘蔗林查看甘蔗了,反正也快到了收割的季节了,也没啥好看,最担心的是那些嘴馋的村民和饥肠辘辘的村民在深夜里将甘蔗一大捆一大捆地砍回家啃,偷就让他们偷吧,反正也偷不了多少,所以他也就心安地去琢磨着怎么把王金丽娶回家来。
王军发现最近王金丽每次见到他之后,深邃的眼神里面挟带着一些纯朴自然的欲亲近感,有时还会莫名其妙地笑起来,让王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有时也鼓起勇气,邀请王金丽去镇上的电影院看电影,王金丽总是欣然地同意了,他便踩着一部旧自行车向镇上踩去,王金丽便穿着一套深灰色的裙子坐在后架上,当王军故意一下子加快速度时,她为了不摔下来,便没有选择地用双手抱紧了王军结实的腰板,那双柔滑的双手触摸在热血方刚的躯体时,让他兴奋、激动,自行车飞得更快了,呼啸而过的风更加来势汹涌了,似乎要向他传达着什么和欲揭露什么。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互相的卿卿我我之后,王军和王金丽的关系也确定了下来。王军便问了王金丽的的生辰八字,再把自己的生辰八字一起写在一张红纸上,然后去了村里的一位年纪比较大的老算命先生的家,让老人家算上一卦,看看他们的生辰八字是否合得来。老算命先生便拿出一本发黄的小册子和一本《易经学》,时而左翻右翻,时而掐着手指头,喃喃自语,约过了10多分钟,便和颜悦色地对王军说:“你们两个的生辰八字很合得来,不相克,也不克夫克父克母,恭喜你们。”王军不甚开怀地说:“太感谢你了,老先生。到时我办喜酒,一定请你。”话说完,顺便从口袋里掏了10块钱给了老先生,吹着欢快的口箫回去了。
王军觉得和王金丽的事已成了八成,便将他们两相亲相爱的事告诉父母,希望父母去给王金丽的家提亲,以便在春节之前把婚事给办了,以免夜长梦多或节外生枝。王忠听了儿子这一席话,窃窃自喜,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的前一段时间的开导,终于开花结果了,便乐哈哈地说:“这是我们家的大喜事啊,我一定和你妈商量一下,尽快把聘礼送过去,把姑娘娶过来过年。”王军说:“抓紧时间哦。春节也快到了”
王忠选了一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拿着一个沉甸甸的红包—3668元的钞票装在里面和一些喜糖水果,就兴高采烈地去了王金丽的家提亲去了。王金丽的父母觉得王军这个人厚道,人长得也高大威猛,毕竟王金丽的年纪也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王金丽能嫁给这么个郎君,也不错了。所以王金丽的父母也是很乐意地收下了聘礼。
王忠成功地把聘礼送给亲家后,便去了老算命先生的家,让老先生挑个良辰吉日办喜宴。老人家关了大门,左手边摆放着那本发黄的小册子,右手边摆放着有些褪色的《易经学》,坐在神像的面前,呢呢喃喃地自语,一会看看小册子,一会看看易经学,一会掐着手指头算算,算了约半个时辰,最后拇指一掐,敲定了一个所谓的良辰吉日出来:农历九月初八。王忠给了20块钱给算命先生,谢了他,便匆匆地拿起一张写在红纸上的“农历甲子(鼠)年壬申月初八,宜办喜酒”回去了。据说这选办喜宴的良辰吉日比单纯的算生辰八字复杂多了,不但要看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还要结合气候、节气、禁忌、当地风俗和男方女方两家的忌讳去综合分析,才能定出一个难得的好日子来,所以收费也就理所当然比看生辰八字贵了一倍。
王军觉得结婚毕竟也是人生的一件大事,也许是人生的唯一,无论选择和谁白头偕老,都应该轰轰烈烈地办一场喜宴,才能给自己一个交代,给自己和妻子留下甜美的回忆,不让别人笑话。王军最近忙着去给亲戚、朋友、战友等等有些关系的人都发了喜帖,边发喜帖边去跟这姨姑姨妈那舅舅叔叔和这战友那朋友去借钱了,东凑西凑些钱去办理喜酒了,毕竟办一场喜宴的花不少钱的,怎么也得打肿脸充一回胖子吧,毕竟人生也就那么一次,再怎么穷也要把喜宴办得气派些,才不让人把自己看扁了。
九月初八那天,王军请了四个厨师过来家里炒菜,足足办了28桌酒席,每一桌都上了12道菜—福运绵长(炒粉)、共鸣春报晓(鸳鸯鸡)、群龙贺新喜(白灼虾)、黄金铺满地(菠萝炒生骨)、白头偕老(上汤白果猪肚)、带子共欢聚(蒸带子)、沉鱼落雁美(水鱼鸡汤)、金腰怀太子(腰果丁)、红袍添喜庆(扣肉)、福至如东海(蒸海鱼)、翡翠满庭园(花菇小塘菜)、永结喜同心(八宝饭)。这些菜谱都是当地的好菜,每一道菜足以让人垂涎欲滴,更别说那些肚子里面没有多少油水的乡下人,更是可以美美地饱餐一顿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以及没腿的、两条腿的、四条腿的都齐了。喝的酒是当地的******酒(当地一种出名的药酒)和自酿的白米酒。开饭之前,王军家门口的那串长长的鞭炮足足响了20分钟,当年父母欢送他去当兵时放的鞭炮都没这么长时间,随着一声巨响的爆开、碎纸散落,王军的喜宴便正式开始了。那天,他足足喝了不止28杯酒,究竟喝了多少杯******和多少杯白米酒,他都记不清了,他醉了,醉得迷迷糊糊,醉得飘飘欲仙,醉得一塌糊涂,醉得连洞房的门都找不着了,是亲朋好友抬着醉态的他回到了崭新的新床上,他的妻子后来跟他说,那天他糊里糊涂地说了好多话:“老子虽然没钱,但喜宴照样可以办得轰轰烈烈,办得奢华气派;老子再穷,也不能丢了这个面子;老子今天虽然穷,迟早有一天,要腾黄发达的。”
王军的喜宴结束了,了了父母的一桩心事,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悠悠五千年的传统文化的潜移默化中,每一个人的思想观念都无声无息地受到无形的传统文化的束缚和同化,每一个人毕竟都是社会中的人,每一个人也是从悠久的文化传统中走过来的,没有谁可以和它一刀两断而游走在尘世,自然也逃避不了世俗的同化和教化,也许,无论在哪一个时期,有些勇者敢于用血的代价去挑战伤痕累累的传统和老朽腐化的世俗,但大部分的活着的人都选择了默默地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也许是害怕流言蜚语,也许是害怕遗老的威力,也许是害怕自我的无所适从。
王军也因为办了这次喜宴,欠了一屁股的债,这一张又一张黑字白纸写得清清楚楚的欠债条子总是像警钟在他的脑海敲响着—让他明白他还是一位负债累累的穷人,那种无所不在的压力给他的压力比遗老们的无形威力更重,更让他喘不过气来,更让他恐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