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没本事,没什么好说的,老实地听话。只是下马的时候才发觉不只腰和屁股都麻了,两条大腿也是磨得生疼,摸了摸竟然沾了一手的血。r
竟然磨破皮了!r
我连吸了几口凉气,叉着腿往场边走着去穿衣服,刚走没两步,身子忽觉一轻,便被齐晟从后面抄了起来,然后身子在空中被他一转,大头往后一趴,竟然被他扛肩上了。r
我急了,这又玩哪一出？r
我喊：“你……”r
“你闭嘴!”齐晟冷声道。r
我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选择了闭嘴。r
齐晟将我脱在地上的外裙用脚勾起来,往我身上一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r
我撑起身来辨了辨四周的景物,他这是往我寝宫走？r
绿篱在殿里守着灯还没睡,眼看着我被齐晟扛进来,吓得小嘴都结巴了：“殿、殿……殿下!”r
齐晟二话没说,把我往床上一扔,扭头走人。r
绿篱待他走了才回过神来,飞身扑到床边看我,见我裙上都沾了血,眼泪哗地一下子就下来了,咬着唇哽咽着：“太子殿下,太、太、太……”r
愣是没说出齐晟太怎么来!r
我猜测地：“太好？”r
绿篱泪流满面地摇头,跟拨浪鼓一样。r
我又猜：“英俊？”r
绿篱还是摇头。r
我又试探：“禽兽？”r
绿篱抱着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娘娘,我这就去给您备水,您先净身会好受一些。”r
得!看来就是这个词了!r
绿篱哭着从床边爬起来,双手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紧忙着要去给我备热水,我自己也觉得身上汗湿湿地确实难受,便由着绿篱去了。r
没一会儿,绿篱便叫人抬了浴桶进来放在帐外,自己又进来搀我。r
我摆手：“不用搀我,去给我找些伤药来,一会儿我擦擦。”r
大浴桶里热水这么一泡,嘿,这个舒服啊,我泡着泡着都迷糊起来,只是想睡。r
绿篱还时不时地抹抹泪,我几次想哄哄她,不过见小姑娘眼圈红红的样子甚是可爱,再加上的确是累了,还真没劲哄了。r
洗完澡出来擦了药,爬床上睡了没一会儿天就亮了,绿篱趴床边温柔地问我：“娘娘,今儿不去了吧,就说夜里受了风寒好了。”r
我却是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大叫：“去!当然得去!”r
不去,怎么对得起我一晚上的辛苦？r
球场设在宝津楼前,老大一片绿茵地,东西两边分别竖大木为球门,门高一丈有余,顶尖刻有金龙,下部设石莲花座,看起来很是气派。r
皇后陪着太后,带着后妃们都在宝津楼上,而大臣兵士等则围在场地四周。r
场中球队分作两支,各有十六人,一队黄衣,一队绿衣,除了皇子皇女、天潢贵胄就是朝中俊才、军中新贵。r
我瞅着身上的这一身黄衣,再瞅瞅对面的茅厕君与上树君的一身绿色,心中颇感欣慰。r
这等场面,自然是由皇帝开球。r
皇帝骑马上场,鼓钹齐鸣,众人策马各至其位。r
上树君专门从一边跑过来,笑着告诉我道：“嘿,可要好好露一手,让咱们看看娘娘的本事!”r
我没说话,默默点头。r
茅厕君与我错身而过,微微一笑,温声嘱咐：“小心些。”r
我依旧是点头。r
齐晟从我身边走过,冷着脸低声吩咐：“跑上一圈就下场!”r
我还是点头。r
赵王与那江氏并辔而来,路过我身旁时还未有所表示,我已是习惯性地先点了点头。r
赵王稍一愣怔。r
江氏轻轻地笑了笑。r
我一时顾不上这许多,一手提缰一手握杖,只专心等着皇帝开球,然后……策马追着球跑上一跑,然后就……找借口下场!r
正全神贯注间,绿篱忽在场边叫了我一声。我转头,绿篱用双手拢在嘴边,对我喊了一句：“娘娘必胜!”r
我顿时无语,再转过头来,那边皇帝却已是开出了球。r
就这么一打岔,我连球在哪都看不着了。没办法,看哪人多就往哪跑吧。好容易追到球附近,球却被齐晟得到了,他连击几下,然后一个大打将球击向远处,从我身旁经过时低声怒道：“下场!”r
我点头,刚往旁边一让,刚好与旁侧疾驰的人撞了个正着,那人再急忙勒缰却已是不及……r
我滚落下马时还在想,得!这回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下场了!r
那人急忙从马上滚落下来,护着我躲至一旁,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已经有些发白,只急声叫着：“娘娘,娘娘!”r
我咬着牙忍着疼,仔细地打量了下这人。r
左翊卫将军贺秉则,人说“少骁锐,便弓马”,其父贺良臣,曾因军功位而至上柱国,现任中书侍郎。r
名副其实的高干子弟,真正的官二代!r
贺秉则单膝跪在地上,双臂张开在我身侧,想护卫却又不敢碰我,只一脸紧张地看着我,问：“娘娘,可有伤到了哪里？”r
我肩膀子先着地,摔得生疼,这会儿却是强忍着,只面带痛苦地说：“没事,胳膊碰了下。”r
贺秉则一听面上更显紧张,连声告罪。r
我这里正欲张嘴说一说拉拢人心的话,那边齐晟已是策马驰回,就在近旁跃下马来,弯腰看了我两眼,手都没伸一把,只扬声唤道：“来人,将太子妃抬下去!”r
一直等在场边的紧急救护队终于派上了用场,几个内侍很是迅疾地抬了一锦彩兜子过来,极其专业地将我抬了上去,然后直接往场外送。r
我嘴里那句话还未说出,极不甘心地回头望过去,就听见齐晟安慰贺秉则道：“是太子妃的责任,与秉则无关。”r
哎!你说这人,他怎么就非得和我抢台词呢？r
等我被抬到场外,这人群才呼啦啦围了上来。太医拎着个小药箱颠颠地过来,从人群中挤过来,先看了看我的表情,这才低头伸手过来给我切脉,嘴里问着：“娘娘,伤到哪里了？”r
我答：“肩膀。”r
太医半眯着眼,一手捻着下巴上的几根胡子,装模作样地说：“娘娘气血亏损,兼有瘀滞,宜吃些八珍益母丸,补气养血调经。”r
我歪着脑袋,一时没听明白。r
只见四周围的诸人表情各异,皆是默然无语,唯有站在身后看热闹的上树君突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r
我向后仰头,拿眼角余光瞥他。上树君见我模样,笑得更加欢畅。r
旁边茅厕君手虚握拳,挡在唇边轻咳了两声,然后低声道：“宋太医,太子妃摔到了肩膀。”r
宋太医闻言眼睛猛地睁大,连连告罪：“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擅外科的邱太医告了假,小臣临时过来顶替,一时说顺了嘴。”r
我这里总算大概明白了些,难怪说得驴唇不对马嘴,搞半天是个替班的。r
偏生那惹人嫌的上树君又多问了一句：“宋太医擅哪一科的？”r
宋太医微低了低头,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小臣……善诊妇科。”r
众人顿时皆绷紧了嘴,貌似无意地转过了头,不再看我。r
我一时很想杀人。r
齐晟从场上下来看我,冷着张脸先将我上下打量了打量,转头问宋太医：“她肩膀可有事？”r
宋太医赶紧转头看我,商量：“娘娘,要不您动动手臂,看看是否碍事？”r
这就是皇家太医？比江湖卖野药的还不如!我心里一边恨恨骂着,一边甩了甩膀子,疼是挺疼,但倒不是动不了。于是很利索地从地上站起身来,说道：“没事,就是扭了点,骨头没事,大伙儿散了吧。”r
有宫女内侍忙去宝津楼回太后、皇后等人,剩下的人也都散了,齐晟,茅厕君等人登马上场,暂停了的比赛复又开始。r
宋太医抹了把汗,临走的时候又转回身看我,十分地语重心长：“娘娘,您真该吃些八珍益母丸调一调。”r
我抬了抬脚,终忍下了没踹过去,只弹了弹靴面上的尘土,没搭理他。r
我既因伤退出了比赛,便极雀跃地登上了宝津楼,陪着一群老少美人们观看比赛。r
场上,比赛正是激烈时分,齐晟一身黄衣往返驰骋,颇具王者之姿,可茅厕君一身绿衣如劲柳迎风,更显洒脱飘逸。两者之争,已是十分明显。r
正紧张间,忽闻一声娇呼,场上又是一人落马,我好事,立刻站起身来往下巴望,没想到这次坠马的却是那娇滴滴的赵王妃江氏。r
我皮糙肉厚的,摔一下也就摔了,江氏那小嫩葱般的人,这一栽下去岂不是成了“倒栽葱”？我心中一惊,第一个反应竟是下意识地去找齐晟的身影。可场上穿黄衣的十好几个,还真不容易一眼就把他认出来。r
正心急间,就见一骑黄色人影果然冲着江氏疾冲而去,我不忍再看,忙别过头用手遮上了眼。r
赵王的声音从球场上遥远地传过来,如嘶如吼：“映月!映月!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r
还好,还好,不是齐晟。r
我心里刚一松,放下手又往球场上看去,却见赵王正抱着江氏肩膀摇着。江氏看上去更显弱柳扶风之姿。r
只是,这风也着实太大了些。r
赵王摇得很狂放,我看得很惊心。r
又见齐晟也已纵马而至,有些惶急地从马上翻滚下来,几步迈到赵王与江氏身旁,一把将江氏从赵王怀里抢过来,手一抄将其打横抱起,然后疾步向场外而走。r
宝津楼里顿时一片静寂,美人们不约而同地都转头向我这里望了过来。r
我愣了两三秒,只得又别过头,用手遮上了眼。r
齐晟啊齐晟,你还可以更蠢一些吗？r
又闻皇后娘娘在高坐上急声叫道：“快去看看,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紧着一个地往下摔,那马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就突然惊了呢？”r
内侍忙领命而去。r
我在诸位老少美人的注视下,很淡定地端起了茶水,喝了一口放下,眼角瞥见一旁的沈美人还在眼巴巴地看着我,我犹豫了一下,把手中的茶杯往她面前送了送,问：“您想来两口？”r
沈美人脸上一红,连忙摇了摇头,掩饰地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两口。我伸手过去,在她惊愕的注视之中,将她嘴角上的一片茶叶沾了下来,手指顺便在她那小豆腐一样嫩滑的脸蛋上擦了一下,然后把手中茶叶示意给她看,笑道：“沈美人,渴坏了吧？喝得这样急。”r
沈美人脸一下子红得更透,竟羞得连脸都不敢抬了。r
我状似无事地转头看向楼下,心里却是大乐,果然还是美人调戏起来有味道。r
江氏离得太远,在楼上看不真切,只见一伙子穿黄着绿的人围在四旁,那宋太医又拎着个小药箱疾步从人群夹缝中挤了进去,在江氏身旁跪下给她诊脉。r
我突然很想问一问宋太医：赵王妃阴阳调和不？夫妻生活过得可好？r
绿篱侍立在我侧,双目微垂,神色虔诚,正双手合十地默默祷告着什么。我倾耳听了一听,只听见“菩萨保佑”之类的几个字,实在没忍住,便转头低声问她：“你向菩萨求什么呢？”r
绿篱睁大了眼,极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把嘴附到我耳旁：“我求菩萨保佑,摔江氏一个生活不能自理!”r
我一惊,抬眼看向绿篱。r
绿篱却冲我得意一笑,复又严肃了面容,低下头去诚心祷告。r
这丫头!我、我……我很无语。r
那边皇后派过去问话的内侍又小步跑了回来,向太后、皇后禀道：“赵王妃性命无碍,不过胳膊却是折了一处,腿上折了一处……”r
我听得心惊,吓,同时落马,这江氏咋就这样倒霉呢？难不成因她身上肉太少了的缘故？r
又闻皇后问道：“可知因何落马？”r
内侍答道：“已是查到了,马鞍下不知何时被人偷放了钢针,赵王妃俯身击球时,那钢针扎了马,惹得马儿受惊,这才把赵王妃掀下马来的。”r
我这心又是一惊,这就是说是有人故意害江氏了？可她为啥早不摔,晚不摔,偏偏赶在我刚摔了以后紧接着就摔呢？r
到底是谁害我？r
皇后仍在质问内侍,颇有些包黑子问案的气势：“皇家的马匹,怎会让人在马鞍下偷放了钢针？”r
那内侍正欲回答,一直沉默的太后却突然开了口：“自己主子的马都照看不好,赵王府的马奴也太不得力了,留他还有什么用,直接杖毙了得了。你出去告诉他们,先把江氏好生地送回赵王府养着,赵王待赛完了再走。”r
那内侍闻言小心地看一眼皇后,然后赶紧伏头应了声“是”,转身又向外小步跑去。r
我这里听得是一怔一怔的,脑子里还没转悠明白,又听那高座上菩萨一般的太后慈祥地叫我道：“啊,坐过来,让奶奶看看,刚才伤得重吗？真是吓死奶奶了。”r
我有点囧,,没错,就是张氏的闺名,张,一听就是个幼稚的,再听听人家江氏的,江映月,你说说,这能比吗？r
太后终极大boss发话让我过去,我自然不敢不从,只得趁着起身的工夫深吸了口气,将嘴角用力扯向耳朵方向,然后挺胸,抬头,夹屁股,一步一步地向太后处走了过去。r
还离着老远,太后就从高坐上向我伸出手来。r
我在心里做着心理暗示,美人就是美人,活到九十九也得叫美人,人嘛,要善于穿越时间的厚度发现美的存在。我那嘴角便又扯得更开,将没受伤的那侧手臂向太后伸过去。r
太后将我扯到她身旁坐下,轻笑着叹道：“这击球本就不是女子该玩的,先帝在的时候我就几次劝过,偏偏先帝是个定了就不会改的倔性子。”r
我实在应付不来这种场面,只能继续低头做鹌鹑状,倒是旁边的太妃跟着凑了几句趣。太后又转头看我,用手轻拍着我的手背,柔声道：“太子性子像了先帝九成,没少和他置气吧？”r
我心道,傻子才向老婆婆告丈夫的状呢,再怎么着也是你们一家子近,于是,我心里回忆着刚才沈美人的表情,也垂下头去,细声慢语地回道：“殿下待我极好。”r
太后笑眯眯地看了看我,向旁边的众美人赞道：“还是懂事,先帝果然没看错。”r
终极大boss既然都这样说了,下面自然又是一阵附和之声,顿时便把张氏夸得天人一般,有说张氏性子温顺的,有说张氏贤淑的,有说张氏面相端庄富贵的……r
哎？咋就没说张氏前凸后翘的呢？这才是优点中的优点嘛!r
话题既被太后岔开,楼上注意球赛的人便不多了,不一会儿工夫忽听外面士兵呼声震天,这伙早已谈论到衣装打扮的女人们这才惊觉球赛竟然结束了。黄队在太子齐晟的带领下,虽然痛失了两员“大将”,不过还是胜了绿队一球,问鼎冠军。r
球场上,黄绿两队分列两旁,皇帝骑马登上高台致辞颁奖,齐晟策马出队,身姿潇洒地跃上高台,从皇帝手中接过锦旗,然后催马来到台前,一手勒缰驭马直立,另只手举着大旗迎风而舞,引得四周将士百官高呼“威武”之声震天……r
此情此景,我不得不承认,齐晟的武力还是足够彪悍。r
太后看过齐晟,又转头看我,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低声对我说道：“我十六岁时初见先帝,先帝说会娶我,直到我二十三岁,他终娶我为后,其间足足隔了七年。女子年华,能有几个七年,众人皆劝我不要等了,可我偏不听,他既说了要娶我,我便信他等他。虽然后来他心中有过他人身影,可我知他心中也定然是有我的,所以我不怨不艾,只默默等待,而先帝也终究没有负我。先帝曾说晟儿最肖他,性子虽倔心却聪敏,我信先帝。既嫁了晟儿,就要信他。”r
太后推心置腹的一席话,说得我几欲流泪。r
老天啊!你对我何其不公啊!我做男人的时候,你不肯让我遇见如此贤惠懂事的女人,而如今我要做女人了,你却要让我做这样贤惠懂事的女人了……r
太后仍期盼地看着我,问：“,你可肯信他？”r
我眼含热泪,点头：“我信。”r
我信……我信他个球啊？你为什么不先去问问齐晟会不会信我？r
江映月马鞍下被人偷放了钢针,这一场子的人都知道就我和她不对眼,现如今她两处骨折,我就能好得了吗？齐晟能好好地放过我吗？r
我想哭,太后啊太后,你为什么不能把齐晟先叫过来嘱咐几句？r
球赛完毕,皇帝陪着太后,领着大小老婆们回宫,大伙收拾收拾也都跟着散了。r
赵王人虽在,心早已跟着江氏飞回了王府,现如今终于可以散了,连声招呼也不打直接纵马飞驰而走。r
茅厕君临走前很是同情地看了我一眼,上树君更是直接过来小声骂我：“你真傻,干吗不找个借口去太后那住上几天再说？”r
我欲辩无词,欲哭无泪,怎么就都认定了是我害那江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