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对着我哭,我或许还能哄上一哄,可一伙女人都对着我哭,我都想举着手指头对天发誓了……我我我……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儿!r
正干瞪眼间,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从大人身后探出头来,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我,我看她长得可爱,忍不住弯下腰去逗她：“小丫头,你好吗？”r
小丫头甜甜地笑了笑,叫我：“大姑姑!”r
我顿时愣了。r
张氏的大嫂赶紧把小丫头拉过去,低声向我赔罪道：“娘娘恕罪,清儿年幼无知。”r
我摆手,笑道：“又没叫错,恕什么罪呢？”r
众人也都跟着笑了,经这一打岔,那些帕子们总算收起来不少。r
唉,女人,果然都是喜怒无常的生物。r
张老太太算是哭过了,转头劝范氏：“你也别哭了,大丫头回来一趟不容易,一会儿你们娘俩儿好好叙叙。”r
范氏点头称是,转头慈爱地看向我。r
我被看得有些发毛,毕竟不是人家女儿,实在受不起这样的眼神。r
倒是江氏解了我的围,一直躲在人后的江氏终于走上前来给张老太太行礼。张老太太又激动了一把,握着江氏的手好一顿念叨。r
我这才听明白,原来江氏是张老太太娘家表姐家的孙女。r
绿篱果真说得没错,轮到张氏这一辈,的确是表了几表的表妹了。r
这回,众人倒是没掏手绢配合着,只是劝老太太莫要伤心。明显看出,张家的女眷对江氏态度都不怎么好,甚至是有些轻视的,堂堂一个赵王妃杵在那里,竟然装看不见!r
家里只出了一个太子妃就这样了,他日我若再升职成功,她们岂不是都得敲着小竹棍出来？r
这眼神,得矫正!r
这一天,我很无聊。r
古代的女人聚会,无非就那么点事,吃点酒,听听戏,还都得捧着我,一大套折腾下来已是天黑,范氏只来得及拉住我,体己话还没说得一句,外面内侍便来禀报太子齐晟已经歇在凤仪院了,传我过去。r
齐晟,我在东宫待了八个多月了,你都没传过我,回张氏娘家来了,你倒开始传起我来了。r
范氏连忙抹了抹眼泪,道：“前些日子只传你身子不好,家里想去看你,偏又进不去那地方,现如今看你无事,我便也放心了。你快些去吧,反正你也要在园子里住上几日,咱们娘儿俩明日再说话就是了。”r
许是见我脸色不好,范氏连忙劝道：“儿啊,万不可再耍性子,没丈夫不喜柔顺妻子的,你只顺着他,他必识得你的好。”r
估摸着是我脸色更沉了些,范氏又低声笑道：“殿下粘你,这是好事!你这傻丫头又犟什么？难不成殿下总追着那江氏跑就好了？”r
我看着范氏,颇感无语。r
唉,如若你要知道女儿早已不是女儿,女婿也并不是看上你女儿张氏了,而是怕我在这里露馅!r
你……还笑得出来吗？r
辞了范氏,绿篱扶了我慢慢往凤仪院走,谁知半路上竟又遇到了白衣江氏,进得却是凤仪院旁边的院子。r
绿篱恨呼呼地说道：“也不知道家里谁安排的院子,这样不懂事,竟然让江氏那贱人住到咱们隔壁来了!”r
我看了看那两个院子之间的那片紫竹林,暗赞：好一个偷情的好去处啊!r
到底谁安排的院子？太有才了!r
进了院,内侍过来禀报说齐晟在书房。r
我琢磨了一下,便没让绿篱等人跟着,自个儿跟着内侍过去了。r
这有些事情吧,还真不能让女人知道,她们一般都存不住什么话,哪怕她对你再死心塌地的。r
书房里灯点得很亮,齐晟又在看书。r
我心里反而一松,估摸着齐晟一直看书和保镖戴墨镜的目的差不多。r
一、他并不希望被我看到他的眼神,也就是不想暴露他的情绪。r
二、这小子在装淡定。r
果然,齐晟眼睛不离书卷,只淡淡地问道：“如何？”r
“还成。”我答道。r
齐晟抬头瞟了我一眼。r
我立刻自我检讨,语气太欢快了,以后一定改。r
齐晟却没说话,又很专注似的看着书,时不时地还翻翻页。不过,从翻页频率来看,他显然也走着神呢。r
于是,我也淡定了,找了张椅子坐下来,沉默地看着齐晟看书。r
在我淡定的注视之中,齐晟终于淡定不下去了,突然问我道：“你可有话要说？”r
我想了想,试探地问道：“你想听哪方面的？”r
齐晟看着我：“为何连自己家人都不认得了？”r
我反问：“你又为何连张家人物传都备好了？”r
齐晟唇角微挑,答非所问：“《世说奇谈》上曾载有一事,南杭乔氏曾有女一夜而变,不识亲友,不认爹娘,言行举止皆是不同以往,皆托词失忆之故。有术士称此女人身未变,心却换了,乃是邪祟入体,必是方人一命才休,唯火烧了才可化解。”r
我吓了一跳：“我可是个大活人,会烧死的。”r
齐晟又接着说道：“那乔氏双亲却因舍不得爱女,便将那术士打了出去。后乔家倒也一直平安,可世人皆忌乔女克人之命,无人敢娶,导致乔女直至双十仍未嫁出。”r
我心中顿觉悲哀,你说我要是早穿来几年也好啊,做个老姑娘也比嫁个男人强啊!r
我问齐晟：“可我这已经嫁了的,怎么办？还能……休吗？”r
齐晟不紧不慢地说道：“太子没有休妻的……”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后来,不知怎的遇到了靖国公韩怀成,靖国公是个鬼神不惧的人,三媒六聘地娶了此女,婚后夫妻和美异常,正当世人皆称唯有靖国公这等杀气重的人方能降住此女时,靖国公却忽地暴病身亡了。”r
我惊讶：“还真克夫？”r
齐晟嗤笑一声：“克夫,克夫,不过是些乡野村夫的见识罢了。世人皆看到了靖国公的战绩彪然,谁人知乔氏在靖国公背后给了多少助力!”r
我反驳：“可最终还是把靖国公克死了不是？”r
齐晟看着我,淡淡道：“那靖国公并未暴病而亡,而是死遁而已。”r
死遁,死遁,唉,我真的无法理解这事。放我那上一世,人们顶多会来个尿遁什么的,死遁这玩意儿技术含量太高,一般人都做不得。r
我看着齐晟,琢磨着他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r
齐晟看着我,也不说话。r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片刻,许是都觉得有些怪异,不约而同地都转开了目光。r
齐晟又轻轻问我：“你可有话要说？”r
我想了想,依旧是问：“您想听哪方面的？”r
齐晟脸色平静,沉默不语。r
我伸手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我今儿是真累了,殿下要没事我就先回去了。”r
齐晟脸色终变了变。r
我转身转得更干脆利落,果不然,人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齐晟的声音,他问：“你和乔氏女可是来自同一个地方？”r
我脚下顿了顿,转回身看齐晟,笑道：“太子殿下累糊涂了,乔氏是南杭人氏,我娘家就在盛都,怎么会是一个地方的人？”r
齐晟默默看我片刻,忽地笑了,点头：“不错。”r
我也跟着笑笑：“走了,明儿见。”r
小样儿,想让我承认是穿越的？你还嫩点儿。r
出了书房刚走没几步,突然听到屋里传来“啪”的一声。我不由摇头,这一怎么就摔书的毛病可真是不好,得改!r
回到睡房,绿篱却是不在,我正想问别的小宫女呢,绿篱便神神秘秘地回来了。r
绿篱打发走了屋里的其他人,凑到我耳边悄声说道：“都安排好了,这几日太子殿下若是去见江氏,自会有人来先报咱们。”r
我听得心里一惊,转头看绿篱,心道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哪里有这样整天惦记着捉老板奸的员工啊,这不是要连累我吗？r
又听绿篱说道：“殿下都已陪着娘娘归宁了,却仍不肯和娘娘同房,心里岂不是还惦记着江氏那个贱人。往日里离得远便也罢了,今日离得这样近了,娘娘不可不防。”r
我颇感无语,看着绿篱问：“你要防什么？”r
绿篱一怔：“自然是要防那江氏。”r
我又问：“为何要防江氏？”r
绿篱很理所当然地道：“娘娘啊!因为她勾引殿下啊!”r
“东宫里哪个不想勾引齐晟？”我问。r
绿篱一下子被我问住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r
“那么多良媛、良娣的你不防,你防一个赵王妃做什么？”我问。r
绿篱终于陷入了思考之中。r
我一乐,只觉轻松。这女人啊,大脑和嘴巴一般只工作一样,你让她脑子动了,她那嘴就老实了。r
刚美没两分钟,外面便有人小声地叫绿篱。r
绿篱看了我一眼,告退出去了,一会儿后回来,脸色更不好,只急走过来附在我耳边说道：“太子殿下果然又出院了,进了那片竹林子。”r
我也不由惊讶,难不成白天的话都白说了？关键时刻,齐晟还是让枪给指挥了？r
那赵王呢,又被什么指挥了呢？r
我这里刚想到赵王,边听外面宫女轻声禀道：“娘娘,赵王殿下求见。”r
我一乐,好么,深更半夜,太子私会赵王妃,赵王求见太子妃。r
好一出情感纠缠的大戏啊!r
只是,那赵王来寻我做什么？r
是求诉苦,还是求捉奸？r
既然来了,又住得这么近,不见不合适。我只得让绿篱再帮着我把里里外外都穿戴整齐了,这才出去。r
那赵王正在客厅里坐着,见到我来,起身含笑招呼道：“三嫂。”r
嗯,挺随意的样子,估计以前也是和张氏熟络的。r
我本有些防备着赵王,生怕他再提出要与我一同捉奸的要求来,可一见他这笑模样,心中又不忍有些同情,这样一顶绿色大帽子,是个男人都不想戴。r
正琢磨着怎么开解安慰一下赵王,忽听得赵王说道：“三嫂,前日里听人讲了些京中趣事,今夜里睡不着了,便想与三嫂说上一说。”r
我摸不透赵王的心思,只得应付：“好,赵王请讲。”r
本以为他是话里有话,一直提着精神准备从话里听出些什么来,谁知那赵王却是真真地给我讲起了京中各家宅院的琐屑之事：林御史家三公子新娶了赵翰林家的大女儿,婚后没一个月,两人便打起来了……有个富商一下子娶了七个小妾,还都是同时进的门,给大夫人敬茶的时候足足排到了门口……r
赵王的茶水一直在续杯……r
我想让绿篱去给我端些瓜子来……r
直到我再也熬不下去了,只得招过绿篱来耳语了几句,绿篱赶紧出去了,我又接着听赵王讲……r
过了一会儿,绿篱回来,凑近我耳边说道：“太子殿下已回来了。”r
我精神顿时一振,坐直了身体,看着赵王道：“殿下啊,时候不早了,今日就先说到这,咱们都回去洗洗睡了吧!”r
赵王那张淡定悠然的面孔终于有了丝裂缝,看着我：“不早了？”r
我点头：“确实不早了!”r
赵王又问：“该回去睡了？“r
我又点头：“你若还有谈兴,我可让人请了太子殿下过来,你们兄弟好好……呃……交流一下？”r
赵王干脆利索地起了身,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改日再来和三嫂闲聊,今日先告辞了。”r
我也心急火燎地往外送客：“那就不远送了,慢走,走好!”r
我嘴里说着慢走,脚下却一点也不含糊,幸亏赵王走得也不慢,不然非得成了他送我之势不可。r
前脚送走了赵王,后脚我回房就趴床上了,只觉得累得腰酸背痛。唉,张氏这小身板真是中看不中用,得练!r
要说还是绿篱有眼力见儿,没等我开口就过来给我按起肩背来。那小手按的地方都对,就是劲道小了些,我给她纠正了两次,她倒是记住了,可没按了一会儿,我又喊停了。r
绿篱颇为不解地看着我。r
我想了一想,还是说道：“你找个大抱枕来给我垫上一垫吧。”r
我看绿篱眼中还是疑惑,心道姑娘,看来你的胸还是小啊。r
我用双手在胸前虚比了一比：“这……太硌得慌了……”r
绿篱脸一红,抿嘴笑了笑,赶紧去拿抱枕。r
我长叹一声,以前只看到了大胸美眉胸前的妙处,谁知她们也有说不得的苦啊……r
且不说下垂不下垂的问题,干活都是个累赘嘛!r
唉……都不容易啊!r
我感叹着大胸妹的种种不易进入了梦乡。梦中,我被一条菜青蛇引入了瓜地里,然后被瓜蔓绊了个跟头,正好摔在两个大甜瓜之上,硌得胸口生疼……r
奇怪的是梦里都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琢磨着蛇代表着性暗示,一准是我太性压抑了。可是,这两大甜瓜是咋回事呢？r
正冥思苦想呢,就听见绿篱的声音从天外传了过来：“娘娘,快起吧,今天是二姑娘的大日子,您可不能迟了。”r
于是,我便又琢磨,二姑娘？五姑娘我以前倒是常麻烦的,这二姑娘又是谁呢？r
绿篱急火火地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我这才醒过盹来,想起来二姑娘是那张氏的妹子,是与我那五姑娘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r
同时也明白过来哪里有什么甜瓜,只不过是不小心又趴着睡了而已。r
绿篱忙活给我梳洗装扮,我瞅一眼窗外,天都还黑着呢,心里便有了些起床气,嘴上虽没说什么,脸上却是带出些样了。绿篱却浑然未觉般,只边忙碌着边给我念叨着：“今儿是二姑娘的及笄礼,听说家中的准备很是精心的,也邀了很多达官显贵过来观礼……”r
我精神顿时一振：“及笄礼？”r
绿篱点头,往我那脑袋上插着凤钗：“办完及笄礼,二姑娘就可以许嫁了,也不知会嫁到谁家去,看看今日都有谁来吧……”r
哦,我算是明白了,说什么及笄礼啊,原来是个上市通告啊,当着盛都满城的达官显贵宣布一下：张家的二女儿终于可以上市了……呃,错了,是终于成年待嫁了。r
我终被绿篱装扮一新,然后作为最尊贵的女宾去出席二姑娘的上市通告,然后发现,张家二姑娘的及笄礼果真很盛大,二姑娘长得果真很美貌,到的宾客果真都很……达官显贵。r
济济来宾之中,赫然出现了茅厕君与上树君的潇洒身姿。r
我表情很淡定,内心却几欲蛋疼。r
恨不能问一句兵部尚书我的父,您究竟有几个好女儿,为何每个女儿都嫁给权贵……r
二姑娘小模样挺俊,小身条虽未长成,可那前凸后翘的影子已是有了,以后少不得也是个尤物,只是不知道会便宜了谁。r
想到这,我瞧了瞧对面尚未婚配的茅厕君和上树君。r
茅厕君也很淡定,我相信他那是真淡定。r
上树君的表情看着也很淡定,但我觉得他可能内心跟我一样很蛋疼,因为他那眼神每每扫过桌上点心盘子里的桂花糕后,都会不由自主地再看一眼我。r
你说,你这是想吃桂花糕呢,还是不想吃桂花糕呢？r
正走着神,绿篱从后面轻轻地拽了拽我的衣袖,用低低的声音道：“娘娘,您看看江氏那贱人,每次都出幺蛾子,瞧那狐媚样!”r
其实,不用她提醒,我也早就看到了江氏。在那片花红柳绿金光闪闪之中,一身水绿色衣裙,脑袋上只斜插了支碧玉簪子的江氏,清新得跟棵水葱一般。r
哎？她今儿怎么没穿白呢？r
转眼看太子齐晟,他表情虽也淡定着,可那眼神却不大稳当,总是围着江氏飘来飘去的。于是,我的心也便一直随着他的眼神飘着,生怕齐晟一个控制不好,再让枪指挥了人。r
枪指挥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枪一直指挥着人!r
唉,都是过来人,都明白的……r
更何况,今儿江氏那小模样的确挺招人的,我这只配枪套的,魂都颤了两颤,别说你一个带枪的了。r
兄弟,你一定要挺住,挺住!r
我,相信你。r
就这样一直提心吊胆地等到礼成,男宾女宾分席了,我这颗心才总算全放了下来,开始有心思仔细打量满堂的女人们。r
江氏暂且不说了,水葱一般的人物,我见尤怜。r
二姑娘虽年少,却已见美艳之姿,好苗子一个。r
其他的堂嫂堂妹之类的,也大都身姿苗条面容漂亮。r
看来,张家的基因确实不错,这是不是要归功于“貌美善妒”的张家老太太？r
我转头扫一眼右首的张家老太太,然后毫不犹豫地把视线转向了青春貌美的二姑娘身上。谁知就这样多余的一眼,却引来了张家老太太的注意。r
张家老太太突然向我请求说,二姑娘思慕我这个大姐良久,今天又是她及笄的好日子,我晚上能不能下榻二姑娘的楚风馆,由二姑娘陪伴我一宿。r
我一听都有点乐傻了,嘿,这老太太,怎么都和我想一块儿去了呢？r
看张老太太瞅向我询问我的意思,我连忙点头应允,睡吧,睡吧。r
谁知这样一睡却睡出问题了。r
我这里美滋滋地赶到二姑娘的楚风馆,青春貌美的二姑娘没见着,“貌美善妒”的张家老太太却在等着我呢!r
张老太太全没了白日里对我的恭敬良淑,只板着那张褶子脸,冷声喝道：“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