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还是带米大春去见了洛河。
那是在冥界最深邃的地方,如梦似幻的七色霞光布满了整个空间,一条又宽又亮的河,倒挂在头顶,朝下泛着银色的波浪,不急不缓的流向远处,脚下翻腾着云浪,这地方,美不胜收,不像冷冰冰的冥界,倒像是在天界。
“这是什么地方?”米大春不禁问孟婆。
“这是冥界最靠近凡界的地方,这条河的对面,就是凡界,你仔细看,河里洗衣的妇女,玩水的孩童,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孟婆神往的朝上看着。
米大春朝河水里看去,河水果然如同铜镜,倒影出凡界的一派生活景象,几名妇女在谈笑风生,捶打着麻布衣裳,一个妇女的眉眼颇像胭脂,米大春不禁看呆,脚下的步子也停了。
“可否能跨过这条河?”米大春痴然问道。
“眼见是如此之近,其实相隔千万里,凡界和冥界只有投胎一条路。”孟婆也看得痴然。
“孟婆,你可曾去过凡界?”
“这冥界的鬼,冥界的神,冥界的仙,都可以去往凡界,只有我不可以。”孟婆苦笑。
“这是为何?”
“这冥界,怎可以一日无孟婆汤喝呢?不喝汤的凡人,前程往事都在心头,那人间岂不是要乱套了。”
“也是。”米大春苦笑了,突然又想起自己的妻儿,便问孟婆:“那你是否记得胭脂和宝儿?他们有没有喝你的汤?”
“胭脂是不是一个眉眼标志的年轻少妇?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儿?”
“正是,正是。”
“他们母子哭哭啼啼,栖栖遑遑的被黑无常送到奈何桥,女子口中只是说要等我夫君,小儿扯着女子的衣角睁大眼睛不知发生何事,母子同时殒命,也不是常见之事,所以我记得清楚。”孟婆叹息。
“可怜我的儿。”米大春几番波折,已经木然不再有什么巨大的反应,他若还有一丝感觉,那已是跟急切的想要找到她们没有关系。
撑着米大春的,只有复仇!
他要带洛河出去,找到临安衙内,找到害死胭脂的禽兽,他要手起刀落……
“米兄,如果洛河不愿投胎去凡间,你要如何处之?”孟婆问米大春。
“我也无法,只有一等。”米大春老实回答,他确实没有别的办法。
又不知行了多久,在云雾中,四处邈邈,洛河的道观若隐若现。
“这里就是洛河清修之地了。”孟婆道。
只见一处白的耀眼的道观,仿佛一颗珍珠镶嵌于蚌肉中,彩色霞光于头顶展开,大河远去,脚下云腾舞动,亦动亦静。
“洛河道人在观中吗?”米大春问。
“我也有几日不曾见他,并不知道。只是这冥界人事繁杂,我不便久留,送米兄至此,孟婆也该回去了。”孟婆微微欠身,转头要走。
“孟婆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要走?”有一年轻男子的声音,洪然响彻。
“不敢扰仙道清修。”孟婆赧颜低语。
“哪里敢说是清修,我只是浑修罢了,孟婆不要着急回去,我煮茶烧酒,跟你共饮一盏如何?”
话音刚落,一个青衣男子从云中现身,飘到孟婆和米大春面前。
“这位兄台怎么称呼?要是要跟我洛河共饮吗?”
“洛河道人有礼了,我是被鹿痕鹤云道人所托,来见洛河道人。”
“我说呢,如果是凡人,怎么有机会到我这粗鄙小地一游?还有美貌可人的孟婆带路?”洛河相貌着实英俊,眉目间一股轻佻风流的气质。
“你整日在冥界云游,招猫逗狗,我孟婆怎么能排得进你的眼眶,你快罢手吧,我现在就回。”孟婆气不打一处来。
“啊呀,孟婆小仙人,这冥界还有比孟婆更美艳动人的女子吗?我洛河行走百万年,也未曾遇到一个,今日再细端详,还是孟婆最标志。”说着,洛河手持一把长扇,竟然去托孟婆的下巴。
孟婆早就绯红了脸蛋,一把打开。
“你少来作怪。”
一旁的米大春看二人打情骂俏,不知该走开还是继续呆立,只好轻轻咳嗽。
“洛河道人,我被鹿痕道人所托,来接……”
“你不必说了,我这冥界的道人做的好好的,何必要上凡界受罪?要投胎你赶紧跟着孟婆去,这冥界有吃有喝,有美景有美女,我去那战火纷飞的凡界劳什子。”果然,洛河是不想去凡界的。
米大春不仅没有了主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看孟婆。
“亏你还是七色石中的一个呢,你兄弟喊你,你竟然也是推脱。”孟婆啐他。
“他们都在凡界,仙界,唯独我在这冥界永世不见天日的,现在想起我了,又来唤我,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洛河忿然。
“当初你若不犯天条,怎么能被贬黜至这冥界?”孟婆道。
“我犯天条,兄弟们也应该救我,怎么能眼睁睁看我入冥界修行,如今修得百万年又如何?一朝投胎,所有功力全白费,我又何苦?”
“洛河道人,如今是冥界二太子祸乱人间,我妻儿被歹人害死,村人更是死伤无数,整个凡界一片凋敝火海,鹿痕鹤云道人相约,要你们五人联手,共击冥界二太子,所以谴我来冥界寻你。”
“你也是蠢笨,竟然信了他们的话,如今你喝了孟婆汤,再去投胎,别说找你妻儿,就是自己,你也不记得是谁了哈哈哈。”洛河轻佻笑起来。
“不妨碍,鹿痕和鹤云道人说,愿意把他们的功力分你,直至你跟他们一样的道行,只要七色石在一起,威力胜过万事万物,我虽然下冥界,也是想着要来找我妻儿,如今她们已经投胎,此生不能再见,再见也不是故人,我米大春,已经无怨无悔,生无可恋,死亦无可恋,如今,就是立刻化成灰,我米大春也无二话,只是鹤云道人为了帮我,几番下山,几番出手,我米大春感激不尽,莫说是下冥界,就是下火海上刀山,我也在所不辞,所以,我求洛河道人,与我一同投胎,寻他们,解人间百姓之苦。”
说着,米大春跪下便是磕头。
孟婆和洛河一时间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