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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楼船夜雪长江渡


  李宏升得到不幸的消息匆匆从外地赶回,一进家门他看到的是家中被洗劫的惨景,几名家丁被杀,他最娇宠的小妾和爱女也被掠去了。从家人的描述中,他得知这一切是长江鳄鱼帮所为,咬牙切齿道:“沈天雄,沈地雄,沈人雄,你们欺人太甚!老子这回倾家荡产也要灭了你们!”

  李宏升是做盐、茶、米、布生意的大老板,在江陵府有“李半城”之称。他八面玲珑,与黑白两道都有交情。由于在三胞胎兄弟沈氏三雄四十寿辰时有所怠慢,没想到却遭遇这样的报复。他决心不惜一切代价邀请天下豪杰剿灭鳄鱼帮。他广撒英雄帖,开出的价码是:杀越洋鳄沈天雄者,得黄金三千两,白银一万两,美人十名;杀蹈海鳄沈地雄者,得黄金两千两,白银七千两,美人七名;杀翻江鳄沈人雄者,得黄金一千两,白银五千两,美人五名。其余帮中堂主、香主,杀之均有奖赏。

  英雄贴一撒出立即招来各路武林人物,为统一号令,决定推选一位盟主。在杀鳄大会上,群雄大比武,最后推选铁嘴神拳吴广天为盟主,此人能说会道,在打斗时善用话语扰乱对手心神,出其不意一拳打倒对方。

  鳄鱼帮总坛设在黄州长江赤壁,因此李宏升耗费巨资打造了一艘上中下三层的豪华楼船。各路豪杰在节令小雪那天登上楼船,从江陵渡口出发驶向黄州。在出发之前李宏升就给鳄鱼帮三兄弟下了一封战书,用语极其挑衅和蔑视,目的就是激怒他们出面应战而不至潜藏起来避风。

  李宏升真是掏出了家底,楼船上吃穿用度应有尽有,群豪们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专人伺候;江上气候寒冷,众人围着大火盆豪饮放论,气氛热烈,大有一举直捣鳄鱼帮总坛的气概。李宏升看着这样的场景心潮激荡,感到复仇的时日不远了。

  楼船驶到黄州渡口时,临近傍晚,天空中开始丝丝缕缕飘起雪花来。李宏升同盟主吴广天商定,今晚就在此处抛锚休息,让众豪杰酒足饭饱好好睡一觉,来日直逼赤壁总坛剿灭鳄鱼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船内温暖如春,众人小醉微醺,能说的多日来已经说尽了,此时不免生出空虚无聊之感。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嘹亮悦耳的渔家调,小曲悠扬动听,唱者声音甜美。有人提议请来唱一段,立即得到许多人的附和;李宏升见吴广天同意了也不好反对。

  众人朝着歌声的方向千呼万唤,一盏渔火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一叶小舟慢慢驶近大船,借着灯火众人看到小舟上站着一个少女,一个老翁。两人披蓑戴笠,都是渔家打扮,从搭板上走入楼船。李宏升问:“你们是干什么的?”两人回答是生活在这里的渔民。吴广天自炫道:“我们是来这里剿灭鳄鱼帮的各路英雄,你们的唱曲很动听,现在再给我们唱几段,李老板一定不会亏待你们。”

  两人一听欣喜不已,老翁道:“原来是各位英雄到了,这下我们渔民有救了,鳄鱼帮为非作歹害苦我们了,盼着你们早日收拾这些恶霸!”少女拍掌道:“真是太好了,这么多英雄好汉,一定会把鳄鱼帮打得屁滚尿流。我很乐意给你们唱曲,爷爷快给我打拍子。”说着应着老翁的节拍便唱起来。

  少女唇红齿白,水灵似带露芙蓉。众人看着面前的玲珑人儿,听着她醉人的小曲不由痴了。众人看着她那樱红的双唇,目光渐渐模糊起来;耳中听着的曲调仿佛有一种魔力摄住了众人的心神。大家如痴如醉,一个个软倒在甲板上……

  铁嘴神拳吴广天被一桶冷水泼醒时,发现自己双手被绑躺在一个灯火明亮的厅堂上,四周站着黑衣人,胸口的鳄鱼标记十分醒目。

  他听到旁边一个人道:“原来二位是海南双怪‘童叟夫妻’,久仰久仰!”“我们夫妻来中原拜会沈大当家的,是有事相求,所以送了这件见面礼。”说话的正是那少女,她伸手指指吴广天。沈天雄道:“二位这份厚礼我就收下了,沈某在此多谢!”老翁道:“沈大当家的言重了,我们不过是举手之劳,听他们扬言要剿灭鳄鱼帮,我们就扮成渔民接近他们,用迷香将他们迷倒。”吴广天知道这“童叟夫妻”是两个奇人,其实二人年龄相当,而且正当中年,只是一人练的是“返老还童功”,一人练的是“返童还老功”,以至一个越来越年轻,一个越来越老。

  沈天雄发现吴广天醒了,气宇轩昂地来到他跟前,轻蔑地问:“你就是杀鳄联盟的盟主铁嘴神拳吴广天?就是你率领天下豪杰来剿灭鳄鱼帮?”吴广天心中胆怯,面上却坦然,耍起他的铁嘴功夫:“盟主是他们推选的,我不愿意做,但身不由己;什么剿灭鳄鱼帮,这是说梦话,谁也没有这能耐,不过是糊弄李宏升那傻瓜罢了,大伙儿都是混吃混喝冲那金银美女来的!”

  “果然是酒囊饭袋,不用动刑就把什么都说了,这种人做对手特没劲,拖下去割了舌头!”沈天雄说罢哈哈大笑。

  吴广天急了一用力竟然挣脱了绳索,出其不意一拳击在沈天雄胸口,将其打倒在地,口喷鲜血。

  沈天雄的手下一拥而上围攻吴广天,他挥动拳头噼里啪啦打起来,正打得激烈时,躺在地上的沈天雄突然飞身跃起,一把鳄鱼剪咬住了吴广天的腰肋,他惨叫一声,紧跟着又是一声惨叫,这次发声的是沈天雄,原来是老翁的一把短刀扎进了他的背心。沈天雄惊谔地问:“你是……”便挺身倒地。

  少女蹲身到吴广天近前,只见他气若游丝,感叹道:“你活时不咋样,死得倒光彩!这杀越洋鳄沈天雄的大功就记在你身上!”可惜吴广天没福消受那些金银和美女了,他苦笑一下睁大的眼珠便不动了。

  二人联手将厅内之人一个个打得仰七八叉,这时听见外面一阵响动,是沈家老二和老三带人到了。老翁捡起地上的一把鳄鱼剪剪下沈天雄的头颅,道:“此地不可留,我们回楼船!”

  二人回到楼船时,正是午夜,冷月孤悬,大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甲板上一片喧闹,众人互相责怨,说谁不该提出听小曲,说谁当时的呼唤声最大。他们看见二人来了上前围住,老翁将沈天雄的人头扔在甲板上,众人见了大叫。李宏升上前道:“二位辛苦了,李某绝不食言,一定重赏!”

  不料少女怒斥:“你就知道金银美女,侠气岂是靠奖赏激发出来的?这样做会让真正的侠士觉得屈辱,反而不愿出面。你看你邀请的是些什么人,一路上只知道吃吃喝喝。”然后又指向众人诘问,“你们当中有谁不是冲金银美女来的?”

  一人闻听当时就炸了:“一世威名,岂是你一个小妮子可以侮辱的?”说着就准备动手,这时有人大喊:“鳄鱼帮的船队来了!”这人一惊住手了。

  鳄鱼帮的船来了十几只,只一会儿工夫就将楼船包围了。群豪见这阵势傻眼了。

  其中一艘船上有个身形威猛的汉子大叫:“海南双怪,本帮未曾得罪你们,竟然设计害死我大哥,二位留下命来!”那少女道:“沈老二,要剿灭你们鳄鱼帮的是这些武林豪杰,我们不过是趁便到贵帮总坛参观。”

  “休得胡言!这些乌合之众我鳄鱼帮岂会放在眼里?他们来了我们还打算今晚先安稳地睡一觉,明天再收拾,是你们两个怪物搅了我们好梦!”沈地雄哇哇暴叫,猛地一纵身跳到楼船上来,紧跟着沈人雄和几位堂主、香主也跳上楼船。

  鳄鱼帮所有人使用的都是鳄鱼剪,他们亮出了自己的武器,慑于“童叟夫妻”莫测高深的武功,沈氏兄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虎视眈眈地看着一老一少。

  老翁微微一笑,讥讽道:“就凭你们俩也想跟我们海南双怪动手?如果不想活了干脆跳海,省得在天下英雄面前死得太难看。”

  众人一时沉默了,只有大雪在簌簌地下着。

  不料沈地雄身子一挺,硬气地道:“砍头不过碗大的疤,谁怕谁呀,三弟,咱们跟他们拼了!”说着舞动手中鳄鱼剪剪向老翁,沈地雄的身法手法很快,出人意料的是老翁竟然没有躲开,剪刀深深剪进了老翁胸部,老翁同时将一把短刀插在了沈地雄腹部。

  就在众人一愣神的工夫,又一把短刀送进了沈人雄的胸口,同时一把剪刀也剪开了少女的咽喉。顿时鲜血与雪花齐飞,少女带着一脸欣喜的微笑倒在红雪之中。

  很快人们就知道:这一老一少并不是什么海南双怪“童叟夫妻”,而是祖孙俩,是长江边的普通渔民,两人也没什么高深莫测的武功,只是不堪渔民们受鳄鱼帮的欺凌,勇敢地站出来,以命相搏智杀沈氏三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