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七章  瞒天过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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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二姐揣着六两纹银出了家门。
　　二姐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出门了。在二姐没有出门的这一个月里，码头上又添了新的乐子。船？船就别想了。别说船了，连根船毛儿也看不见啊！运河里早就结了冰，往来穿梭的大小船只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幸而还有几只倒扣的驳船像一条条僵死的大鱼排在岸边，仿佛在提醒人们——这儿曾经是个码头。虽然码头早就没有了码头的样子，可那些已经习惯了在码头上讨生活的人却依然不舍得离开这个热窝儿。酒肆、茶社的生意倒是没啥，早就名声在外，许多城里的人都专门过来吃喝。苦就苦了那些船户、纤夫和捞浅的苦哈哈们，通航的季节他们各自有各自的营生，可一到冬天他们就只有喝西北风的命喽。西北风不要钱，还管够。就连皮糙肉厚的四周正也冻得像寒号鸟似的，本来就荒腔走板的弦子拉出来就更加难听。孩子，我好像跑题了是吗？人老了没办法。哦，乐子。本来说的是乐子，说着说着就滑远了。添了啥新乐子？一个和尚和四周正唱起了对台戏——四周正拉弦子，和尚吹笛子。每天都引得众多闲人来看热闹。这情景有好多天了，可二姐不知道啊！二姐觉得新鲜，在挤在人群里瞧。这一瞧可不当紧，二姐认出了那个和尚——那就是在中秋节晚上来敲我们家大门的那位虚空和尚。和尚的笛子吹得真好，比四周正的弦子好听多了。更稀奇的是和尚的笛子，那笛子黑黢黢的，泛着油亮的光。那是一支铁笛！
　　四周正稀里糊涂地给人抢了风头，心里自然不痛快。更可气的是——抢自个儿风头的居然是个出家人！四周正已经气了好几天了，他原本以为那个过路和尚一两天就会离开，可那曾想那和尚天天来码头，看样子想在这儿扎营安寨。这哪儿行啊？这不是想要他四周正的命嘛？四周正看看和尚看看自个儿，其实不用看也知道，动手肯定不行啊！他四周正是个残疾之身，连个半大孩子都打不过。四周正想得开，武的不行咱就来文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嘛，他决定找和尚理论一番。于是，四周正斜眼看着和尚，说：“我说和尚大哥，你知道我是谁吗？”
　　众人一看四周正要唱一出大戏，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把和尚和四周正围在当央。
　　和尚停下笛子，摇摇头。
　　四周正挑衅说：“不知道？不知道你也敢来大码头上卖艺？不会是哑巴吧？说话啊！”
　　和尚满口的陕西腔：“贫僧不卖艺，只是来找朋友。”
　　四周正一听和尚的口音就像是吸足了大烟，立马来了精神——外地人？欺负外地人四周正拿手啊。四周正的语气横了起来：“我说秃驴，你也不打听打听，敢在四爷我的地盘儿上撂摊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众人哄笑。那帮子闲人全是些架秧子起哄的货色，难得有热闹瞧。他们嘲笑四周正的牛皮吹破了天，但谁也不去揭穿他。
　　和尚轻施一礼，说：“施主，贫僧只是来此等候一个朋友，朋友一来我就走。”
　　四周正耍起波皮，他说：“等朋友？你他妈都来了好几天了，也没看到你等来一根人毛儿！骗谁呢？”
　　和尚见四周正出言不逊，便不再理会。只将那根铁笛横在嘴边，继续吹了起来。
　　四周正急了，恼羞成怒地吼叫：“你他妈想干啥？”
　　和尚不急不恼，拍了拍铁笛说：“铁笛吹云。”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悄悄地伸向二姐——二姐身上带着六两银子呢！
　　二姐只顾看热闹，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只手。二姐没看到，可是和尚看到了。和尚一个箭步奔向二姐。在众人的一片愕然之中，和尚已经抓住了那只黑乎乎的脏手——那只脏手里握着几块碎银子。那是一只孱弱的手，不仅瘦，而且畸形——有六个指头！多出来的指头是在拇指的上半截，拇指伸直后像个“丫”字。
　　“打死他！”“打！”众人高声叫喊，人们对于小偷有着与生俱来痛恨。有几个离得近的，抬腿便踹。
　　小偷脏乎乎的脸上还带着稚气，看上去比二姐大不了多少，瘦得皮包骨头，一团乱蓬蓬的头发沾着草屑。是个小叫花子。小叫花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和尚。
　　二姐高喊：“别打了，别打了！”
　　和尚看了看二姐，又看了看小叫花子，口称佛号：“阿弥陀佛，善有善缘，恶有恶缘。”
　　小叫花子连忙把银子还给二姐，扑通一声跪倒在二姐脚下：“姐姐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饿……”
　　二姐拉起小叫花子就走。
　　小叫花子弯腰捡起一根三尺多长的竹竿——那是他的打狗棍。
　　二姐夺过竹竿，调皮地对和尚说：“法师，您那铁笛能吹散云彩，我手里这根竹竿就能把天捅破一个窟窿！”
　　和尚蓦然一愣，呆呆地看着二姐。
　　二姐对和尚说：“谢了！”然后就拉着小叫花子到了一家包子铺，让小叫花子美美地吃了一顿饱饭。撑得小叫花子直打嗝。
　　四周正呢？四周正早就脚底板抹油——溜了。和尚的一举一动他看得比谁都清楚。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这和尚一准儿是个练家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四周正不是好汉，可眼前亏也不能吃。四周正抬头看了看天——鬼日的老天阴沉沉雾蒙蒙的。四周正心里嘀咕：这笔账先给和尚记着，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