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十章  缠足与立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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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到底做了一件糊涂事。
　　大伯的那番话让母亲心乱如麻。一连好几天，母亲心里就像翻江倒海似的不安生。自从刻完那些画版之后，父亲变得更加痴呆。那些画版仿佛淘空了父亲仅存的那一点精气神儿，让他成了十足的废人，一天到晚只是睡了吃吃了睡。下毒的歹人还在暗处，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日子过得提心吊胆。吉祥画店竣工的那天晚上，那条蛇和那个人，那分明是想害吉祥画店尚在襁褓中的传人……母亲越想越怕，她终于意识到——二姐的固执却把我的生命置于风口浪尖。母亲终于确切地断定——歹人就是冲着吉祥画店来的，不搞垮吉祥画店他们是不会消停的。二姐越是把吉祥画店弄的风声水起，我的小命儿就越是朝不保夕。大伯的话在母亲心里边儿折腾、沉淀、发酵……最后像是一酡酒，将母亲醉倒，并且夺了母亲的心智。在最后的那一刻，大伯的话变成了母亲自个儿的想法……
　　几天之后，二姐做梦也想不到，一场由母亲主导的灾难就要降临到她的头上。
　　入夜，秦梦阳和刘妈突然闯进二姐的厢房。不等二姐开口，秦梦阳已经把二姐反手绑住，捆在床头。而后，又用力按住二姐的双腿。刘妈给二姐脱了鞋子，用一条长长的白布缠住二姐的右脚，双手用力地握住二姐大姆趾以外的四个脚趾，狠狠地折向脚心。随着趾骨断裂的声音，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传遍二姐全身……二姐尖锐的叫声惊得院子里麻雀扑楞楞一阵乱飞。
　　母亲用手捂着嘴，她怕自个儿哭出声来，二姐的尖叫一声一声刺在她的心上。自个儿是过来人，这就是女人的命，没办法。大姐缠脚时的情景她早就忘记了，可能是大姐比较听话，也比较配合，她自个儿不觉得苦。但二姐就不一样，母亲自个儿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二姐缠脚会让自个儿这么难受。
　　秦梦阳和刘妈两个人按住二姐，缠完了右脚缠左脚。两只脚都缠好后，怕二姐挣脱，又用麻绳把二姐的两只脚牢牢地绑在床上。为了让二姐能睡觉，给二姐的头部塞了一只枕头。忙完这一切，两个人也累得满头大汗。看到昏厥过去的二姐，刘妈向秦梦阳递了个眼色，嘴角浮现一丝得意的笑容。
　　二姐醒来时已经是深夜，她感到痛苦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身体的伤痛倒在其次，心里的痛才让她欲哭无泪。秦梦阳和刘妈，这一对狗男女！怎么下得了那么重的手？刘妈在折断自个儿的脚骨时，仿佛和那骨头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一般，透着恨入骨髓的凶狠和残暴。那张平时还算和善的脸，因为抽搐变形而显得狰狞可怕。还有秦梦阳，那可是自个儿平时倚重的人啊，当他的两只大手死死地掐着自个儿娇嫩的肌肤时，居然没有丝毫的怜惜和迟疑……母亲！还有母亲！竟然是母亲一手导演了这一切。自个儿还能相信谁？二姐觉得自个儿仿佛是一只小鸟，刚刚振翅欲飞，就被生生地折断了翅膀。就想是做梦一样，转瞬之间，就从云端跌落尘埃……
　　二姐感到浑身酸痛，想翻个身，无奈手脚都被捆绑着，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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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三天，二姐不吃不喝不说话。任凭母亲怎么说，二姐就是一言不发。愁得母亲整天以泪洗面，一筹莫展。二姐哪里知道母亲的苦楚。那天晚上，她被蛇吓着，其实，真正让她害怕的不是蛇。而是拿蛇的那个人，那人一身黑衫黑裤，黑纱蒙面。手里拿着一条花斑蛇，那条蛇在暗淡的微光里向她吐着长长的信子。她一声尖叫之后，那人身影一闪就不见了。等二姐和小六儿来到后，她怕吓着两个孩子，只说蛇，没说人。可她知道，吉祥画店的灾难还没有过去。她不知道对手的来路，不知道他们最终要得到什么。她总是觉得，二姐也在危险之中。二姐越是能干，这危险就离她越近。她怎么能让自个儿的女儿去冒这样的风险？她希望二姐缠了脚，找个好人家，早早地嫁出去，也就算是离开了是非之地。至于吉祥画店，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这是命，人，不能和命争。
　　直到第四天早晨，二姐才开口说话。大叫：“快拿吃的来，我要饿死了！”
　　母亲又惊又喜，连忙差人出去买些熟食回来。二姐一口气吃了两只猪蹄六个包子，撑得直打饱嗝。看着二姐狼吞虎咽的样子，母亲悄悄地抹着眼泪。
　　吃饱了喝足了，二姐挣扎着要下床。
　　母亲连忙想去搀扶女儿，伸出去的双手，却被二姐轻轻地挡回来，心口窝立刻感到一阵阵撕扯的疼痛。
　　二姐下了床，双脚刚刚着地，就感到一种尖锐的痛苦从脚底骤然升起。她隐忍着，想放开大步走出去，屋里太闷。可是，她明显地感觉力不从心了。双脚好像不再是自个儿的双脚，任凭心里再怎么着急，脚下总像是悬空了半个。二姐眼里已经没有了泪，只是艰难地挪动着三寸金莲，一步步地挪着。
　　梳妆台上，那只火红的鸡毛毽儿刺得人眼睛疼。
　　二姐迟疑了一下，拿起了那只毽儿。
　　母亲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母亲喊了一声：“思萱！”就再也说不出话。
　　二姐没有说话，艰难地移动着双脚。打开屋门，二姐看到一树梨花已然半谢，树上地上都是白艳艳的一片。二姐盯着那只鸡毛毽儿看了一会儿，毅然抛起，只是二姐刚要抬脚去接，便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二姐俯地而泣。
　　凋落的梨花飘然落下，落在二姐周围，落在二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