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一章  紫红色的苇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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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来福套车的当口儿，思芸哥哥风风火火地到我们家里给母亲请安。
　　我们家和画店是连在一起的，只有一墙之隔。从画店旁边的胡同里进去就是我们家，那条胡同有八尺多宽，胡同里没有别的人家，那是我们家自个儿的胡同。胡同口朝东，我们家的大门朝南。进了大门是一道影壁，大门的门厅连着一排南屋，那是来福的住处和车马棚、杂物间什么的。拐过影壁之后就是二门，二门以内才是我们真正的家。一排北屋是正房，也叫堂屋，是父亲和母亲住的。大姐和二姐住在西厢房。东厢房是厨房。我们家虽然还算富裕，但毕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母亲每日还是要下厨的。我们家的厨房和画店的厨房是背靠背的格局，中间只是隔着一道墙。我们家的院子里有一棵老梨树，像是一把巨大的伞盖遮蔽着大半个天井，树叶儿在秋风里轻盈地翻飞舞动。老梨树很老，老到没有人能说清楚它的年龄。在我们家搬来之前，这里是一座老宅。光绪十七年的春天，父亲买下了这块地方——老宅，还有那棵老梨树。老宅实在是太老了，老的有些荒凉。父亲拆掉了所有的老房子，将老宅一分为二，建起了两座粉墙黛瓦的小院——我们的家和父亲的画店。
　　思芸哥哥走进我们家的时候，院子里很静，静得能听到梨树叶子沙啦啦地响。“二婶！二婶！”思芸哥哥喊。
　　母亲揸撒着双手，挺着怀着我的快五个月的肚子从厨房里出来，手上粘着湿答答的面粉：“呦，是思芸来了！刚才是咋回事儿？天上地下全是红彤彤的，怪吓人的。”
　　思芸哥哥说：“怪事儿还多着呢！二婶，您是不知道啊，这西边护城河里的苇子都成了红色的！紫红紫红的！您听说过有紫红色的苇子吗？”
　　母亲摇头：“苇子不都是绿色的吗？”
　　思芸哥哥说：“您没见过？我也没见过！还有刚才那红红的天，像血洗过似的。我还是没见过！这指不定是哪路妖怪要降生了！”
　　母亲嗔道：“你这孩子，不准胡说！什么妖不妖的？你见过？”
　　思芸哥哥说：“二婶，不跟您说了。我就是来给您请个安。我二叔要去西关看红色的苇子，我得陪他一块儿去。来福套车呢！”
　　“思芸哥哥！”厨房里传来大姐的柔声细语的呼喊。
　　思芸哥哥本想转身的，可听到大姐的声音就连忙站住，说：“思菡妹妹，有事儿吗？”
　　大姐从厨房里走出来，她在帮母亲烧灶。我们姐妹三个，只有大姐长的最漂亮，脾气也最温顺，说话都不带高声的，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看着就招人疼。那天大姐穿了件红地碎花的小褂，一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一直垂到腰际。大姐说：“思芸哥哥，你上次答应我的事儿忘了没？”
　　“没忘没忘！”思芸哥哥连声说道，“答应妹妹的事儿我一定办到，你就等着瞧吧！”
　　母亲看了大姐一眼，她弄不清楚思芸哥哥答应了大姐什么事，她心里纳闷，可她不问。这就是母亲的长处——绷得住。
　　大姐见母亲看她，便低了眉眼走回厨房。
　　母亲对思芸哥哥说：“你们快去快回，我得去蒸芑溜了。晚上吃了芑溜再回家！新磨的棒子面，芸豆角做馅儿，可好吃了！”
　　“还是二婶疼我，我最喜欢吃二婶蒸的芑溜了！”思芸哥哥笑着说。
　　二姐从二门探进半个身子，叫了一声：“思芸哥哥，快点儿！”随后就消失了。
　　思芸哥哥回头看了一眼，转回身对母亲说：“二婶，二叔还等着我呢！我走了！”
　　“去吧去吧！我也得去蒸芑溜了！”说完，母亲转身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