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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大败世充


张昱半倚在马鞍之上,手里横握冰冷的长槊,出神的望向远方,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天就要放亮了,王世充的回援大军现在何处呢?身后他的上万骑军早已完成一切准备,为了防止黑夜中误伤自己人,张昱还特地吩咐众军士把胳膊都缠上白布条来加以区分。

忽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犀利的仿佛能穿透黑暗,一丝笑意闪现嘴角。紧接着不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喊马嘶声,星星点点的火把也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一条蜿蜒曲折的火龙,跳跃着出现在瓦岗军的视线之中。

张昱缓缓竖起手中长槊,黑幽幽的槊身在黑暗中如同一条深潭巨蟒,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回首微笑着对身后的曹元奎下令道:“弓箭手上前。” 曹元奎兴奋的应了一声,又低声道:“当家的,今夜一战,我瓦岗骑军定当名扬天下,威震四海!” 张昱呵呵一笑,也不言语。

王世充一边在马上驰骋,一边切齿痛恨李密的诡诈,黑山大营虽然有足足五万健卒,可他实在放不下心,丢了黑山大营,自己的本钱也就寥寥无几了,到时候洛阳城内元文都等人更不会放过自己。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王世充忽然听到一阵声响,像是什么虫子大量在天空盘旋飞舞,发出怪异的声音,还没等他细细回味,前方就闻一片惨叫声。

王世充顿时明白这是什么声响了。这时候第二轮箭雨如同一大片黑云,再度笼罩着隋军头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哭喊惨叫声此起彼伏,整个队伍顿时混乱不堪。瓦岗骑军以敌方火把为目标,不停的张弓搭箭,朝着火把的方向放箭,任何举着火把的隋军,都受到无情箭雨的覆盖。黑暗之中,隋军只觉得到处都有箭矢飞来,不知道有多少敌人环伺在旁,四周一阵阵吼杀之声不断传来,使他们生出深陷重围的感觉。

王世充口中痛苦的发出一声低吟,未等他发话,身边大将卢方已然大声下令军卒结阵,盾牌护身迎敌,喝令己方弓箭手予以回射。

“扔掉火把!扔掉火把!” 王世充大声吼道,此时他已经发现黑暗里的敌人就是以己方手中的火把为标靶。隋军也并不愚蠢,明白了对手的目标选择,慌不迭的丢掉手中火把,可手中火把的突然消失更是增长了整个队伍的惊恐情绪。

张昱紧跟着下了第二道令:“变阵,骑兵给我冲杀!”弓箭手获令迅速撤下,近万蓄势已久的铁骑出现在前面,就闻他们齐声呼喝一声,这股声音有如惊雷响彻无尽黑夜。张昱一催胯下宝马,率先冲杀了过去。

训练有素的隋军已经从慌乱中清醒,企图把散乱成一团的队伍重新整合,可张昱压根就没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张昱一个照面就刺死了一名隋军将领,接着闪电般几下急刺,将拦住去路的几个隋军盾牌手挑到了半空,锐气正旺的瓦岗骑军跟着他一道咆哮着冲进隋军阵营,如同虎入羊群,势不可挡。一时间隋军被杀得血肉横飞,惨嚎声令人胆寒,再度陷入惊溃之中。

卢方见状怒不可遏,他大声喝令长枪队近前,试图以长枪阵型来阻挡敌方骑兵的攻势,一名试图后退的偏将被他当场斩杀,这才勉强压住己方阵脚。

王世充的大隋军卒毕竟也非乌合之众,在近五千名长枪手和盾牌手倒在血泊之中后,后面的隋军已经完整的结成防御阵型,开展有效的抵抗。

张昱见状冷笑一声,大声下令骑军散开,自由袭杀敌人。借助黑暗,他们浑水摸鱼,只要发现胳膊上没有白布条的就毫不留情的以箭矢袭杀,或者刀砍枪挑。许多隋军觉得敌人简直称得上神出鬼没,至死都不明白为何黑夜中他们区分敌我竟能如此准确。整个战场乱成一团,血流漂杵,尸横遍野。

天色渐明,一丝鱼肚白在东方泛起,紧接着半轮红日缓缓出现在眼帘之中,朝霞覆盖苍茫大地,驱散了最后的黑暗,士兵们身上的铠甲在金黄色的晨曦照映下闪着幽冷的寒光。隋军终于松了一口气,从恐惧中解脱出来,他们怀着满腔切齿痛恨,潮水般涌上来,和张昱大军厮杀在一起。

卢方手持镔铁长枪,死死盯着前方肆意收割隋军生命的张昱,一时血贯瞳仁,脸庞因愤怒而变得扭曲。他乃河东名将,素以骁勇著称,此际看见张昱的不可一世,他心中只觉一股强烈的不服,于是卢方一踢胯下战马,战马一声悲鸣,箭一般向前窜出,直奔张昱而来。张昱见状微微冷笑一声,不但不避其锋芒,反而策马相迎。

两马交错间就闻一阵金铁交鸣,震得四周军卒耳朵一阵嗡嗡作响,卢方此时觉得血气翻涌,双臂酸麻,胸中一阵泛恶,几乎握不住手中长枪,这才知道自己力道与对方有很大差距,适才几招硬碰硬已然受了不轻内伤,可生死关头已由不得他了。

一咬牙,卢方硬是把涌到喉间的鲜血咽了下去,眼中战意凛然,奋起神威,使出独门绝艺桓候枪法。但见他一杆枪舞动起来如同寒星点点,梨花飘飘,枪势既凌厉无比又细密如棉。

张昱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也是暗赞对方枪法厉害,没料到王世充帐下还有如此人物。

可此时绝非惺惺相惜之际,此人不除,日后定为大患,想到此处张昱杀机大动。但见他冷哼一声,手中长槊攻势大盛,招招力贯千钧,变幻莫测,神妙无匹,这样一来卢方顿感对方攻势如山压来,沛然难挡。

卢方暗叫一声今日吾命休矣,可他乃是悍勇之辈,当下毫不畏惧,竟生出鱼死网破的搏命之念。就见厮杀中张昱长槊闪电般刺向卢方前胸,卢方见状非但不予躲闪招架,反而脸现狰狞之色,手中长枪径直冲张昱分心便刺,丝毫不理会快要刺中心腹要害的长槊,意欲以命搏命,与对手同归于尽。

张昱也是没有料到此人会如此凶悍,眼见长枪闪电般袭来,情急之下,顾不得要卢方的命,忙撤槊在马上来一个铁板桥,仰面贴在马背上,当下只觉一股劲风扑面而过,堪堪躲过此枪。

张昱怒极反笑,许久没人让自己如此狼狈了,看来自己还真是小觑了此人。说时迟那时快,张昱长槊一扬,一式金鸡三啼,搅起漫天乌光,卢方只觉眼前俱是条条黑龙在空中翻滚咆哮,还没有看清来势,就觉心口一阵剧痛,长槊已是透胸而过。

张昱单手擎槊,冷冷对卢方道:“你的枪法着实了得,可惜遇到我张昱只能怪你时运不济。”

卢方闻言眼中一亮,笑道:“原来是你,死在你手中也算不冤。” 说完眼中神光顿敛,垂首死去。张昱一甩手,卢方的尸身从槊身上滑落。

远处的王世充眼见此景,心痛爱将惨死,在马上晃了两晃,眼前一黑几欲晕倒,他戟指指着张昱嘶声道:“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正在此时,隋军后方又是一阵大乱,另一只瓦岗军幽灵般出现,飘扬的大旗上赫然写着魏字,乃是李密率军赶到。

张昱看到迎风招展的瓦岗大旗,心中一阵欣慰,今晚死难的兄弟鲜血总算没有白流,李密用兵也总算没有让自己失望。

随着军中勇将卢方的折损,此时的隋军已无斗志,再看见后方又来了一大股敌人,顿时心惊胆寒,四散溃逃。在瓦岗军前后夹击下,王世充部溃不成军,整个战场呈一边倒之势。

王世充接受不了这个结局,愤怒和羞辱让他失去理智,几欲疯狂,他挥舞着战刀,咆哮着欲和敌人来个鱼死网破。

这时部将王泰眼见大势已去,忙令左右卫士赶紧上前,死死的抱住王世充。然后他亲率一队心腹死士,簇拥着王世充,奋力杀出重围,落荒而去。

瓦岗军趁势掩杀,一直追出数里,直到黑山大营的王仁方闻讯率军前来接应王世充,李密方下令收兵。

李密看着浑身浴血的张昱,猛地滚鞍下马来至其近前,张昱见状也慌忙下马。就见李密上前紧紧抓住张昱双手,垂泪道:“今遭若非贤弟,愚兄定已休矣!想我李密无德无能,却能和贤弟相交,诚可谓天赐大幸。”

张昱闻言心中不禁一酸,见其态更非作伪,再想起昔日两人并肩驰骋的日子,也是虎目微红,微带哽咽道:“兄长何出此言,如此折杀小弟了!”

这时一阵大笑打断两人,“哈哈,密公,此番大获全胜,王世充老贼折损大半,此时此刻,密公还请开颜才是。”两人闻言一看,出言者原来是大将程知节。

李密张昱四目相对,彼此心领神会,两人嘴角同时泛起一丝微笑。

王世充此际如同丧家之犬,在黑山大营内也不敢久留,唯恐落入李密包围之中。简单修整后,他便下令全军携带大营内粮草军械,即刻返回洛阳城。

途中,王世充对身边诸将哀叹道:“李密用兵,神鬼莫测,天下无二,吾不如其远甚,人力无可奈何,除非天意灭此贼。”

王世充此时已对李密重新产生巨大的畏惧之感,觉得这个对手简直无所不能。他打定主意,将固守洛阳不出,暗暗发誓此生永不和李密再度照面。可王世充没有料到他和李密之间的恩怨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命运的车轮将再次把这对宿命中的对手推到一起。

洛阳城内又是人心惶惶,乱成一团。

王世充灰溜溜逃回到洛阳后,羞愧难当,无颜去见越王杨侗,使人上表请罪,一个人躲在府中闭门不出。

越王府内,元文都声泪俱下,他大声言道:“殿下,王世充数度损兵折将,其罪当诛九族,况且今日有人来报我,负责城防的中郎将王辩已被其暗中收揽,此贼今遭兵败回城后,迅速将城防军中近两万人暗中编入其麾下,弥补当日损失,如今城内军士皆为其掌控,其心可诛啊!不除此贼,国无宁日,殿下与我等皆等着授首就戮吧!”

卢楚见其出言大为不敬,深恐杨侗怪罪,忙一个劲的冲元文都使眼色。杨侗闻言默然不语,半响轻声道:“外有敌酋窥伺,内有****当道,我大隋何以如此风雨飘摇啊!”

一旁的越王心腹皇甫无逸沉声道:“元兄所言甚是,然此非常时期,王世充尽掌军权,我等此际实不宜与其反目,否则届时我等虽死无足轻重,连累了殿下可就百死莫恕了。”

元文都闻言欲言又止,他何尝不知皇甫无逸所言极有道理,然而此时不除王世充,随着皇权的日渐式微,恐怕他会愈发不将越王殿下放在眼里,到时候其狼子野心显露无遗,越王殿下危矣!想到此处他更觉心中郁闷难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向杨侗跪拜后告辞而去。其余臣子见状也纷纷拜别离去,诺大的越王府内,只剩下杨侗孤零零一个人寂寞的坐在龙椅上。

良久,杨侗脸上浮现一丝讥讽之意,就凭这帮书生就能对付得了久经沙场的王世充?他摇了摇头,自己非不愿也,实在是力不从心。元文都等人虽忠心满怀,然则手无兵权,想诛杀王世充这等枭雄无异痴人说梦。此际若是把王世充惹急了,难保他不行谋逆之事,这年头,老天爷好像不介意再多一个反贼出来。想到此处,年轻的殿下目光更见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