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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李氏当王


张昱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秦琼,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尴尬,他近前想抱住秦二哥,好好的诉说一番别情,可看着对方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又不敢近前。单雄信、徐世绩等人也是面露狂喜之色,几个人顾不上介意秦琼的冷淡,围着他欢欣不已。

秦琼看在眼里,心里不禁一痛,想起昔日一帮兄弟在一起大碗喝酒、快意恩仇的时光,那时候的日子是多么的舒心惬意啊!可是张须陀的死就像一根利刺深深扎在秦琼的心头,让他始终无法释怀。

张大帅对自己视若子侄,将自己由一介罪囚栽培成朝廷将军,传授自己兵书战略及行军布阵之法,可以说若无张须陀,就无今天的秦琼。如今尚未来得及报答大帅之洪恩,他就这么去了,而且是惨死在自己的一帮兄弟手中。

秦琼也明白将怒气和怨恨发泄在一众兄弟身上殊为不智,也不公平,可这道坎他总是难以迈过去。想到这里秦琼突然有一种喝酒的冲动,他现在最想的就是如当初那样与众兄弟喝的酩酊大醉,忘记一切烦忧。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淡淡的对众人道:“多日不见,你们近来酒量是否见长,谁敢与某家较量一番?”

张昱和单雄信等人闻言面面相觑,继而是一阵欢呼,大伙簇拥着秦琼而去。此时此刻,他们浑然忘了彼此之间分属于水火不能相容的两个阵营,一阵阵暖流在每个人的心中流淌。

形势对李密愈发有利了,随着裴仁基部众的归降,淮阳太守赵佗迫于李密威势也举郡归附。随即李密下令翟让、裴仁基率师两万袭破回洛东仓,火烧东都天津桥,后又亲率大军攻打洛阳外围的偃师和金墉,虽然均未能攻克,可洛阳城内已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王世充也震惊于李密这个昔日同门神出鬼没般的用兵,情知此时瓦岗军声势正旺,已至巅峰,一时难以撼动,故欲坚守洛阳,避敌锋芒。可杨侗却对王世充的坚守策略充满质疑,认为当前形势如此险恶,若对瓦岗逆贼听之任之,任其肆意扩张,届时局面更是难以收拾,也无法对江都的皇帝交代。

在杨侗的数度催促之下,王世充无奈中派大将段达、刘长林领军七万出城迎击李密,结果在回洛仓城之北处被李密率军大败。此时杨侗方知王世充的决定是多么英明。自此,杨侗下令紧锁城门不出。

洛阳城易守难攻,李密一时也为之无可奈何,他下令休整营堑,将洛阳团团围住。在张昱的建议下,李密令祖君彦写出《为李密讨隋檄文》,于四月丁未发出。

该檄文洋洋洒洒,历数了隋炀帝杨广弑父杀兄、乱伦兽行、沉溺酒色、征伐高丽等十大罪状,称杨广恶行“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骂的酣畅淋漓,痛快之极,极具煽动性。便是向来自负的张昱看了也是抚掌称绝,想不到其貌不扬的祖君彦会有如斯文采。

李密、张昱二人站在中军大帐内,看着外面绵绵雨势,皆怔怔出神。雨打大帐的声音分外清晰,听在耳里,犹如战鼓擂响。

放眼远眺,远处的洛阳城,如巨龙般隐遁在白茫茫的雨幕之中,一阵大风吹过,漫天都是水雾烟气缭绕,整个世界都变得如梦如幻。

张昱见左右无人,打破沉默,低声言道:“兄长,如今洛阳城一时难以拿下,不若让大龙头翟让领归附的多路义军继续围困洛阳,裴仁基守卫回洛,其余精锐由兄长率领,挥军西取长安,从而控制关中。若得了长安,基业巩固,兵势强盛,进可谋天下,退可割据称王,改朝换代易如反掌,如何?”

李密闻言眉头紧蹙,负手走到了帅案后,面露思索之色,良久方摇头道:“贤弟有所不知,为兄麾下皆是潼关以东人氏,看到洛阳没有攻下,他们怎可甘心随我西行入关。况且各位将领大多出身草莽盗贼,绿林中人,有利则聚,无利则散,难逃流寇本色,若主帅离去,众将必将自立,相争雌雄,不受节度,虽有百万之众,亦作鸟兽散,这让为兄如何放心得下?”

张昱浓黑的眉毛一扬,急道:“兄长,小弟以为当今天下群雄,可虑者,唯李渊父子也,余者皆不足论。那李氏一门中,李世民乃人中之龙,其人胸藏锦绣,虎视天下,野心之大,心机之深世所罕见,李建成、李元吉、柴绍等也属当世人杰;太原兵多将广,人才鼎盛,实乃龙兴之地,我方若不取长安,长安日后必将落入李氏父子之手,届时定成心腹大患。”

李密微微一笑道:“兄弟多虑了,想那李渊本为名门显贵,拥兵只为自保,未必有争雄天下之念。李世民一黄口小儿罢了,过贯了锦衣玉食,如何能是驰骋沙场之辈?”

张昱见李密如此自信,不禁心中暗叹。他不甘心,又道:“兄长,既然西取长安有碍,不若率一部南下江都,一举擒获昏君杨广,届时挟天子以令诸侯,也可立于不败之地,此不失为上策,望兄长早作明断。”

李密闻言眼睛一亮,旋又黯淡下来,接着整个人不发一言,变得沉默起来。

张昱此际已然明了李密的心思。瓦岗旧主原为翟让,虽然翟让为人宽厚,执意相让,以李密为主,然其旧部并不全然心服。李密心中始终存有一份猜忌,生怕翟让旧部倒戈,挟持翟让,行废立之举,在没有彻底解决掉翟让这个眼中钉之前,他是绝不会分兵的。

想到这,张昱不禁举目遥望并不能亲见的长安,深邃的目光穿透雨幕,似已看见城头烽烟四起,耳畔杀伐之声阵阵传来。

当初在杨玄感麾下,李密曾献计三策,以攻打洛阳困守坚城之下为下策,如今轮到他自己时,偏偏也是选用了这个下策,真是造化弄人,冥冥中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操纵着世间的一切。

一时间,两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五月奎亥,又一个消息震惊整个天下。

唐公李渊在晋阳以讨伐叛贼刘武周为名,令长孙顺德等人招募士卒一万人,让刘文静与裴寂伪造敕命文书,调出宫监库物用以发兵之用。太原副留守王威和高君雅对李渊意图有所警觉,怀疑其阴谋造反,遂决定孤注一掷,借口天旱需在晋祠祈雨,企图乘机诱捕李渊,结果被忠于李渊的晋阳官吏刘世龙探知,及时密报李渊。李渊当机立断,先发制人,召集王威和高君雅到晋阳宫议事,然后以勾结突厥企图入侵晋阳的罪名将二人拘押。恰在此时,一支突厥骑军凑巧来至晋阳附近掳掠,坐实二人罪名,于是李渊顺理成章的诛杀王威和高君雅,悬首示众,控制了整个太原城。

李渊自立为大将军,开大将军府,任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军司马,唐俭、温大雅为记室,武士彠为铠曹,殷开山为户曹,长孙顺德、刘弘基为左右统军。所有文武皆随才授任,各司其职

接着李渊派刘文静出使突厥,以期与始毕可汗修好,获得突厥支持,允诺一旦李渊进得京师,财帛金宝悉数归突厥所有,双方遂达成协议,突厥始毕可汗令悍将康鞘利率领两千精锐骑兵和一千余匹战马来协助李渊。

继而李渊令李元吉为镇北大将军,留守太原,委以军政事务。使李世民为先锋,启程西进,挥军直扑长安。

李渊点集兵将三万余人,仗绛白旗誓师。在誓师会上他声称皇帝杨广无道,饰非好佞,拒谏信谗,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决定效仿伊尹放逐太甲、霍光废昌邑的典故,废今上杨广而立十三岁的代王杨侑为帝。

身处河南的张昱闻听此讯,不禁仰天长叹,为李密失去夺取关中的机会而扼腕。他清楚的知道,那个号称人中之龙的李二公子,终究还是不甘寂寞,唐公此番起事定有此人居中帷幄。

虽然自己曾令李世民吃过暗亏,但张昱也从那时起对李世民有了深深的忌惮。此际正值李密横扫天下之际,在此风云变幻的时刻,这个李二公子怂恿唐公起兵举事,其意昭然若揭,也是志在天下啊!

传言李氏当得天下,可这李氏到底是如日中天的李密还是号称人中之龙的李世民,就是张昱也不敢断言。想到这张昱既为遇到罕见的对手而感到兴奋,又不自禁的暗暗为李密担心。

李密得到这个消息后,也不由得面露懊丧之色,久久怔怔出神,半响方叹息道:“李渊啊李渊,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端的好手段,我还是低估了你啊!” 接着他平静了一下情绪,对身侧的张昱道:“当断不断,乃为兄之过也!”

江都行宫大业殿内,皇帝杨广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双手在不自禁的颤抖,手中那张十万火急递来的关于李渊谋反的线报,此际就像泰山一样沉重,让他觉得双手都难以承受。

杨广只觉一阵怒火中烧,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历来慈眉善目的大表兄李渊,竟然是个如此厉害的角色,竟然在如此时刻给大隋王朝来个致命一击。

杨广愈想愈觉得怒火难以抑制,他猛地抽出壁上悬挂的宝剑,对着空中连劈数下,好像空气中有着无数的敌人在对他虎视眈眈。他一边奋力劈砍一边嘶声吼道:“姓李的都是逆贼,朕要杀绝天下李姓之人。”

一旁的宫娥和小黄门吓得尖叫着四散奔逃,唯恐死于皇帝的剑下。此刻面色苍白的景阳公主,站在不远处呆呆的看着父皇,一侧的侍女颦儿惊恐地死死抓住她的手臂,双眸中充满震骇之色。

公主没有料到刚才前来探望多日不见的父皇,竟会看到如斯可怕的情形。她不敢相信昔日英明神武的父皇此际竟如同一只牢笼中的困兽,是那麽狰狞可怖,又是那麽的凄凉可怜。她忧心忡忡的注视着父皇,口中却一句话也难以说出。

杨广披头散发,喘息着拄剑而立,只觉得阵阵晕眩袭来。半响,他方自看见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不知何时站在一旁,不禁为之面色一变。杨广强自笑道:“景阳,你觉得父皇真的有祖君彦此贼说的那样不堪吗?”

景阳公主闻言默然不语,杨广的目光慢慢由渴望变得绝望,他暴戾的吼道:“连你也如此小视朕,还不速速滚开!” 公主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伤痛与绝望,掩面哭泣离开,颦儿也赶紧跟随而去。

杨广看着景阳公主跌跌撞撞的背影,忽地流下两行热泪。他蹒跚着来到御案前,抓起案上金灿灿的酒樽,仰面一饮而尽,半响喃喃道:“大河东流,日月轮转,贵贱苦乐,互相更替,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忧伤。”

紧接着皇帝又大声吼道:“拿酒来,朕要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