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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六


旦荔镇是蓬莱仅次于县城的一个大镇,其实就规模而言,两者不相上下,如果从游玩的要求出发,旦荔镇其实要比县城丰富得多,且不说岸线超过二十里的旦荔港和一座建筑在两山之间的渔港古城,光旦荔港东北边的两座海边沙滩就够游人徜徉半天的。虽然沙滩上还没有任何旅游设施,却经常有一些工厂、单位的共青团、妇联等组织,带着年轻人到沙滩上来搞各种联谊话动。他们在沙滩上拍照、野炊、唱歌、做游戏、学骑自行车等等,往往一玩就是一整天,在这个年代,这种活动是不少蓬莱青年的美好想往与真情体验。

旦荔镇毕竟不是县城,众多的县级机构不在这里,大型的商业服务设施也不在这里,除了一个电影院和县城的一样大,其他商业设施都比县城差一个档次。刚刚开始实施东海禁渔期,旦荔港船桅林立,一对对渔船静静地停泊在港湾里,十几里海港码头全部被大大小小的渔轮、渔船挤得严严实实,桅杆上各式各样的旗子在微风中摇动,这种场面过去只有在遇到海上起大风的时候才能看到,现在不一样,整整三个月,你天天能看到。对于旦荔镇的居民来说,过去每当码头上出现这种情景的时候是他们最能赚钱的时候,本地渔船回港带回了海上捕捞的鱼货,不少人偷偷地去船上买来,送到远一点的乡镇甚至县城的集市上去卖,能赚不少钱。外地渔船进港除了有鱼货可买,还可卖给他们油盐柴米蔬菜,这也是一笔不少的生意。特别是境外渔船靠岸,还有一种特别的需求,这些境外渔民一上岸,还没等天黑,就满街满弄到处乱窜,寻找目标,这就为当地一些男人不在身边,又缺少经济来源的女人们提供了机会。这种事情频繁发生后,境外渔船到港量猛增,及至政府出面整治,境外渔民失去了目标后,境外渔船才很少到旦荔港了。这是渔港过去的故事。

眼前渔港里停泊的全是本地及周边乡镇的渔船,是蓬莱自己的渔船,在一艘新打造的钢质渔轮上,王家村妇女主任张秋菊的丈夫,四十五岁的王秋祥一头黑****一样的短发,额头上皱纹密布,乌红色的脸,留着扳刷胡子,身材偏矮,是那种能被导演一眼就看中拉来演日本鬼子下级军官的形象。他急匆匆地走进船舱,船舱内有两位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正光着膀子在摆弄一台仪器,看得出这两人有点束手无策了,修理的动作已经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们是江小威和王灵光,都是江洋的初中同学,在江洋读大学的那些年月,他们都是在海上风里来雨里闯地过来的,对于捕鱼拉网他们早已驾轻就熟。可是对眼前这玩艺儿就是弄不明白,他们知道怎么用,就是不知道坏了怎么修。王秋祥看着两位青年人的阿木愣样子,忍不住说:“你们还专门去读过什么高级学校,怎么就连这东西都搞不好。”

江小威无奈地说:“王老大,我们读的是职高学校,不是高级学校,这渔探仪的核心部件是外国的,我们两个英文看不懂。”

王秋祥挥了挥手说:“好了,好了,那就算了吧,别弄了,等江宝财的儿子来了再说,别让你们两个给弄坏了。”

江小威和王灵光两人同时一愣,对视一眼站起来,王灵光说:“江洋回来啦?你怎么不早说,这东西他去年就帮着修了好几台。”

王秋祥看着仪器,头也没抬,他更加相信江洋能帮他修好这东西了,说:“是吗?我也是刚才听我老婆说的,她已经去叫人了。”

江小威很想尽快和这位老同学会面,自高奋勇地说:“还是我们去找吧?”

王秋祥想了想,说:“也好,你们去吧,让他快些来。”

王灵光在读初中时也是江洋的追随者,他与江小威一样喜欢和江洋在一起,尽管读书时他们与江洋的成绩相差太远,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之间的交往。这里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就是江洋有一位美丽的姑娘追求他,他们知道宋晶兰是江洋的,只能属于江洋。但他们也都喜欢宋晶兰的美丽,只有和江详一起才能欣赏到宋晶兰的欢快美艳,这也是一种享受。听说江洋回来了,他们一刻也不想担搁。王灵光兴奋地一拉小威,说:“那好,我们走。”

王秋祥冲着两人的背影补了句:“找着了,快点回来!”

这时江洋和宋晶兰的行动已完全超出江小威和王灵光他们的思维范围,当江小威和王灵光还在路上探讨着老同学此时此刻在江家还是在宋家的时候,江洋和宋晶兰已经走到船埠头了。

每个蓬莱渔村都有自己的船埠头,而每个船埠头又各不相同,所谓的船埠头其实是一种简易码头,只供一些很小的类似舢舨一样的小船停靠。蓬莱有不少渔村有集体公用的安装了三匹马力柴油机的小船,俗称“三匹头”,这些船是供村民到渔村所属海域的无人小岛上采集各类海贝、收割柴草用的,也有些村民利用海上的无人小岛放养山羊、鸡、猪等,就靠它作为交通工具。

江洋和宋晶兰眼前就要利用村里的“三匹头”去一个叫金沙岛的无人居住小岛。

走到船边,宋晶兰用钥匙打开锁船的铁链,正要上船,却看到江洋在认真地朝大海远处眺望。

宋晶兰奇怪地问:“你在找谁啊?”

江洋没有回头,依然在看着连成一色的海天,自言自语地说:“我在看天,看云,看风向,我们今天走的是顺风路,我估计半小时就能到金沙岛了。”

宋晶兰恍然大悟地问:“原来你说的好地方就是金沙岛啊?我们真的要去金沙岛吗?”金沙岛对于此时此刻的宋晶兰是心驰神往的。她不止一次地听到村里人讲起金沙岛,说金沙岛美,金沙岛奇,金沙岛遍地是宝贝,但每次有去金沙岛的机会她都莫名其妙地被错过。一次村里团支部组织团员、青年去金沙岛过“五四”节,她妈突然闹肚子痛,没办法,她只好陪着妈妈去旦荔镇医院看病。到了医院一检查,什么病都没有,而且她妈妈让医生摸了几下肚子,居然一点不疼了,连药都没配就回来了。还有一次,村里几个青年男女相约去金沙岛采海贝,她都已经走到船埠头了。王梅香的大嗓门突然在村口叫响:兰兰,快回来,你外婆不行啦。宋晶兰只好往回跑,到外婆家一看,外婆还真的不行了,老人家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躺着一动不动了。还有好几次机会,不是这原因就是那原因,似乎就是不让她去金沙岛。

宋晶兰一直好想去金沙岛,可宋晶兰不知道金沙岛与她的命运居然有着巨大的生死关联,她一切牵心扯肺的生命之途,几乎就从金沙岛开始。如果她知道以后的一切艰辛都是以这次金沙岛之行为起点,也许她会再一次放弃去金沙岛的机会。

但此刻的宋晶兰早被爱情的温水泡昏了头脑,听说去的是梦寐以求的金沙岛,又是心爱的江洋陪着,在这样一个夏日炎炎的大好日子,这是此刻人生最美的选择了。宋晶兰的心花早已怒放,笑声响起,惊飞了沙滩上的一群海鸥,海鸥振翅飞翔,耀眼的阳光在白色的翅膀上照出白亮的光。江洋看着宋晶兰孩子般的真情展露,感觉到自己在恋人面前创举成功的豪迈,得意地说:“怎么样?不用惩罚我了吧?那里海贝最多,岩洞里的佛手长得像假山一样,又大又美。”

宋晶兰有些神往地说:“当然。”

江洋吃了一惊,问:“什么?”

宋晶兰调皮地一笑,接下去说:“当然不惩罚,我只听说金沙岛很美,有宽广壮美的金色沙滩,碧蓝的海水,还有美丽的传说,那里到处是宝贝,我早就听说了。”

江洋先把宋晶兰扶上船,放好渔篓,推了一把小船,自已顺势一跃上船。看着宋晶兰开玩笑说:“啊呀,不对啊,古人说女人上船船要翻,你是不能上船出海的,这是渔家大忌啊。”宋晶兰知道他在开玩笑,却认真地说:“少来这些胡说八道,我们女人还顶了半边天呢,要翻的船没上女人一样翻。”江洋忙说:“和你开玩笑啦,还当真呢。”宋晶兰忙说:“我也和你开玩笑啦,好了,开船吧。”江洋边检查机器边说:“金沙岛风光最美,更美的是那里还是一座情岛,是一块像你一样美丽的未开发的处女地。”

宋晶兰一笑说:“别酸啦,可没听说过是什么情岛?”

江洋认真地说:“真的,我今天要带你去探究一个奥秘。”

宋晶兰一愣,似有所悟地问:“哎,听说那里有个山洞,传说洞里还藏着神秘天书,读了能知人生死前程。有这事吗?”

江洋找到开起发动机的摇把,开始摇动机器,一边认真地说:“我去过,那里有蓬莱最好的沙滩,海水比这里清得多,岛上有好几个被海浪冲蚀而成的岩洞,最深的要数天书洞,是有这么个传说。”

宋晶兰越发神往起来,两眼盯着江洋的脸,问:“那你进去过吗?”

江洋自得地说:“进去过。”

机器开始发出声音,宋晶兰不得不放大声音问:“找到了吗?”

江洋也提高了嗓门:“什么啊?”

宋晶兰干脆过来挨着江洋,对羞他耳朵问:“天书啊。”

江洋忽然发觉宋晶兰天真的样子特别可爱,那热切和信赖的目光令他心醉,更加认真地说:“我找了,找遍了山洞的每一个角落,就是没找到。”他不忍心欺骗他可爱的姑娘,不得不陪着宋晶兰露出一付十分可惜的神情。

宋晶兰还是对着他的耳朵说:“那我们今天一起去找。”

江洋大声说:“好啊,不过。”他想补救一下不足,却没想好说词。

宋晶兰:“不过什么?”

江洋手握舵把,调正航向,望了一眼大海远处,回头对宋晶兰说:“不过,也可以说找到了,可能那就是天书。我们今天还可以再去,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宋晶兰高兴地说:“真的,还挺神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