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无止尽的争吵,更让人绝望的是,连吵都吵不起来。r
一支烟燃尽,冯航望了眼身边的吕昭昭,她正侧着头,眯着眼,神情懒散地看电视。这个女人,他有多爱就有多恨。最恨的,莫过于,她不在意的态度。从追求她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这个女人跟他在一起的唯一理由,就是“一个女人总归要跟一个男人在一起,才不会惹人非议”。r
他想跟这个女人吵一架,骂她铁石心肠,骂她爱无能,话到嘴边,又成了另一句话。r
“昭昭,我爱你。”r
冯航开了口,然后紧张地看向随时随地妆容精致,神态淡定的女人,最开始,他为她找了许多的理由,比如说她是中医,懂得保养,情绪变化不多；比如说她家教甚严,被家里长辈管教的,对谁都不敢随意。当所有的理由借口都被揭穿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就是天生的冷淡。r
“谢谢。”吕昭昭啜了口咖啡,马克杯无声放下。r
仿佛,刚才那句我爱你,无人听到,也无人回答一般,室内,只剩下电视机里,诡异的旋律。r
冯航薄薄的嘴唇呡成一条线,电视中的那个女人身陷轮回,一次次地杀死自己挚爱的朋友,一次次地忏悔,一次次地绝望,他已经将这电影看过了一遍,只因吕昭昭没看过,他就随着她再看一次。r
电影慢慢接近尾声,看到吕昭昭的头垂向一边,冯航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在她的面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r
她让他受了十几年家庭冷暴力,他杀了她,抱着她,最后还是想跟她说一声“昭昭,我爱你。”r
万幸,她再也不会冷冰冰地跟他说“谢谢。”r
压抑了十几年的婚姻终于能够结束,冯航抱着吕昭昭,嘴中呜咽,悲喜难辨。r
一盏油灯,随着窗户缝里进来的微风,轻轻摇晃。r
红纱帐里,****之声不断,一只玉臂从红纱帐中伸出,在空中滑过,挣扎了一下,然后无力地垂下,奄奄一息。过了一会,那玉臂诡异地动了下,又收了回去。r
吕昭昭睁开眼,向下瞥了眼在自己身上努力耕耘的男人。男人头顶乌黑的发髻,一看就不像是冯航的。r
除了冯航,还能是谁？r
她是不信冯航会把她卖了的。比起被卖,她情愿相信冯航会杀了她。r
身体的感觉,绝对不是做梦,听着那粗重的喘息声,吕昭昭将自己的手臂拿过来细看。r
只一眼,她就辨出这不是自己的手臂。她的手腕上长着一颗黑痣,而这手腕上,却是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的。r
枕着手臂,享受着身上男人的伺候,吕昭昭瞄了眼红纱帐外古色古香的家具。r
“娘子,帮着为夫些。”男人不满吕昭昭的“冷眼旁观”。r
吕昭昭搂着那男人的脖子,又捡着空子给这具身体把了脉。r
脉相没看出来,倒是随着酥酥麻麻的畅快感觉,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奔涌而来。r
此时是大宋徽宗皇帝政和年间,此地是山东省东平府清河县,抱着她努力的男人,复姓西门,单讳一个轩字,年纪二十一二。r
吕昭昭哂笑一声,心想幸好他不叫西门庆。r
吕昭昭这身子的主人,是西门轩的正房娘子,是本县清河左卫娄千户之女,小名丽娘,如今刚刚二十。r
西门轩除了娄丽娘外,还有三个小妾。只是这么久,身下无一男半女,连个喜信也没有。r
今日西门轩被一个狐朋狗友撺掇着,跟一个瘸腿的老道士买了生子药,回了家,自然要先跟自己的正牌娘子试一下。r
于是,娄丽娘吃了那生子药,跟西门轩做快乐的事的时候,就这样没了。而在她身上耕耘的西门轩,竟然一点也没注意到。r
吕昭昭敷衍地哼了两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忽然想到自己一向不喝咖啡,怎么今天喝了咖啡反倒比往日更困倦。想出那咖啡里有问题,吕昭昭又嘤咛一声。r
她倒不跟冯航计较这些,总归如今她都死了,冯航也见不到了,还跟一个见不到的人计较什么。r
见身下软了,吕昭昭松开搂着西门轩的手臂,扬声叫外面的值班的丫头拿水进来,然后站起来,拂开红纱帐,向屏风后面的隔间走去。r
吕昭昭十分冷静地接受了自己换了身子的事,既不哭也不闹。r
自幼,祖父便让她明白了,哭闹,是没有用的。爱你的人,不会让你哭闹,让你哭闹的人,不会在意你的哭闹。r
洗了身子后,吕昭昭便自觉地将自己当成娄丽娘。r
因觉得脸上油油的,娄丽娘又拿了水洗脸,然后换了一身亵衣,瞄了眼那大红肚兜上的鸳鸯,开口对身边的丫鬟莫兰道：“明儿个,给我做几件石青色的,不要这大红的,上面不要绣别的,就绣富贵牡丹。”r
莫兰是娄丽娘的陪嫁丫头,也是被西门轩收用过的。莫兰起先见到娄丽娘轻盈的步态,就疑惑是今晚西门轩不够卖力,后来见娄丽娘嫌弃起自己穿的红肚兜,竟要起了寡淡的石青色,越发想着自己猜对了。r
西门轩自一年前娶了小妾柳三,就鲜少来娄丽娘这边,今日过来,或许也只是敷衍一遭,并不肯在娄丽娘身上卖力。r
如此想着,伺候着娄丽娘对着镜子在脸上涂面脂的莫兰,就有些心不在焉,一心要拣便宜,等着西门轩不耐烦要走的时候,自己在外面悄悄地巴结上去。r
娄丽娘在小小鼻烟壶一般的瓯子里弄了些油脂涂在手上,细细闻了一下,依稀辨出两种草药的味道,晓得这东西算是不错的,就放心地细细涂在自己手上。r
凡事不能往坏处想,便只能往好处想。想到自己三十几岁的人,一下子变成二十岁,也是可喜可贺的事。虽说西门家不是豪富,但是也算小康。能过得了日子就好。而且,西门轩是个不爱管内院之事的人,平素与原主也冷冷淡淡的,她日后,只管继续跟他冷淡下去。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日后自己要有了别的心思,也能有条退路。r
自嘲地笑笑,娄丽娘瞅见莫兰不住地往西门轩躺着的红纱帐里看,心想这个也是西门轩的女人,记忆里西门轩是但凡看的过去的女人都要弄上手的,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指着次间的炕问：“那炕可还烧着火？拿了干净的被褥给我,我去那那边睡。”r
莫兰见她竟主动撇开西门轩,心中窃喜,又唯恐这是娄丽娘有心试探她,心里如同被油煎一般,一面许久不曾与西门轩温存,心里也有些想念,一面又怕娄丽娘事后不待见她。r
娄丽娘懒得去分辨她的心思,只坐在梳妆台前,慢慢地搜检梳妆台上摆设的东西,一样样与记忆中的物件并无出入,她心里才放下心来。只是看着那些银丝鬒髻,还有蝶恋花发饰,心中不喜,便推搡到匣子里。r
西门轩听着娄丽娘的话,翻身坐起,腰上酸了一下,心想外头人看不到,就自己个用手揉了一下,然后嚷嚷道：“娘子,三更半夜的,莫搅扰他人了,快回来睡下。”r
娄丽娘却未搭理他,只对莫兰道：“还不快去。”r
正对着娄丽娘的东西吞口水的莫兰,被娄丽娘的吩咐震醒,麻溜地去开柜子拿被子。r
西门轩见娄丽娘不搭理他,掀了被子下床,光着身子向娄丽娘走去。r
莫兰偷眼瞄向西门轩精壮的身子,一双眼睛移不开,脸上慢慢酡红,方才还在油煎的心,此刻仿佛能听到兹兹的冒油声。r
“还不出去？”西门轩呵斥道。r
莫兰被斥,一腔热情如浇了海水般,很是委屈地垂头走到了外间,躺在外间值夜的暖阁里,侧着耳朵听里头的声音。r
娄丽娘只管在梳妆台上搜检自己想看的东西,一一验证记忆。r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西门轩此刻见着一径在梳妆台前翻东西的娄丽娘,越发觉得自己看走了眼。这不用描画就细细弯弯的长眉,不用点就红艳艳的樱桃小口,天然的琼瑶鼻,水灵的瓜子脸,哪一点不比那三个小的,并外头的姐儿好看。r
“娘子,春宵苦短,还是明日再收整东西吧。”西门轩笑道,伸手勾在娄丽娘尖尖翘翘的下巴上。r
正在整理思绪的娄丽娘贸然被打断,抬头望了西门轩一眼,见他一丝不挂,笑道：“官人自己个先睡吧,若是嫌这烛火扰到你了,就去了别人那吧。”r
西门轩看着灯下的娄丽娘,本是要动情了,冷不丁听她如此说,又见她一双眼清清白白的,半分情欲也无,又觉失了颜面。r
“娘子,不如再吃一颗仙药,也好早早产下麟儿。”西门轩转身又去床边的屉子里拿药。r
娄丽娘可不想再死一回,自古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她也不是那样的好人,“官人不如拿了这要去寻那几个妹妹一一试一次,若是能成,官人一年就可抱了四个孩儿。”r
若是再加上那些丫头媳妇,怕是四五个也不止。r
西门轩闻言大喜,万分庆幸他能得此贤惠的娘子,只是想着今日与娄丽娘在一处,他是尽兴了,娄丽娘就淡淡的,仿佛他不过是蜻蜓点水一般,如此,叫一向为自己的雄风自豪的西门轩,心里就有些挫败,一心要找回场子。r
“娘子,你未有喜信,哪里能轮到她们。她们生的算是什么玩意。”西门轩故作不屑道。r
娄丽娘此时正拿着一支珍珠发簪看,不见妆奁里有珍珠项链,便拿了那发簪出神。r
“娘子。”西门轩淫笑着,拿了娄丽娘手上的发簪插在自己髻上。r
被夺了簪子,娄丽娘也不恼,忽地展颜一笑,然后身后牵了西门轩的手,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心房上。r
触摸到娄丽娘的心跳,比之直接揉上那丰腴更诱人,望见娄丽娘将冷淡端庄都撇下,西门轩只觉一股热流用过。直盯着她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睛不放。r
黑溜溜的眼睛里,媚色无边,樱桃小口微微开启,却在西门轩的手向她两峰移动时将他的手丢开。r
含情脉脉地对他对望,一步步慢慢向红纱帐中退去。r
西门轩如着魔一般跟着她慢慢向楠木垂花拔步床走去。r
到了床边,西门轩抱着娄丽娘在床上翻滚。r
娄丽娘嬉笑两声,望着拔步床上的喜上眉梢雕花,忽然翻身将西门轩压住,翻身骑在他身上。r
“成亲这么些年,我还不知娘子有这般喜好。”西门轩笑道,自己拿了枕头垫在腰下,半坐在,看娄丽娘骑在他身上动作。r
一瞬间,娄姨娘将西门轩那张脸看成了冯航的,随后微微摇头,将那雄壮之物纳入身中,然后腰肢摇曳起来。r
此种感受,既敞美,又觉尚可再进一步。西门轩拿了手向她胸前摸去,娄丽娘抽了大红的被子向他面上蒙去。r
盖住了西门轩的那张脸,娄丽娘动作更剧烈,见到西门轩的手在挣扎,娄丽娘将腿缠在他腰上不动,又伸出手,掐在他腋窝穴道上,叫他动弹不得,隔了一会,掀了被子叫他喘气,随后又将被子蒙上。r
西门轩一泄如注后,娄丽娘动作依旧不停。她动作十分伶俐,折腾的西门轩几次三番,软了又起。r
待到西门轩彻底动弹不得昏死过去,娄丽娘下了床,拿了方才翻出的绣花针,一阵阵地扎在西门轩的穴道上,然后收了针,依旧扬声叫莫兰拿了水来洗。r
此时,外头天边已经发白,听着梆子声,已至卯时。r
莫兰在外边听的欲火焚身,又无处纾解,正咬着牙慢慢捱过,就听莫丽娘呼她,忙将炉子上留的热水与翠菊一同给娄丽娘端进去。r
两人进了里间,闻到一屋子的****气息,皆忍不住向床上看了眼,见西门轩睡的死沉,心想往日里娄丽娘自持清高,还不是关了门就跟旁的女人一样。r
“将干净被子放在次间。”娄丽娘吩咐两人,洗了身子,换了衣裳,瞥也不撇床上的西门轩一眼。r
翠菊劝道：“娘,不如就在爹身边睡吧,天快亮了,等下叫二娘三娘她们看着不好。”r
乍被人呼做娘,娄丽娘难得地失了回神,她做吕昭昭的时候,不愿要孩子,冯航也说不好,两人就一直未生,也没人提过孩子的事。如今,她却是进了个因为要生孩子丢了性命的女人身上。r
“叫她们今日不必过来请安,我累了歇一会,巳时你们叫我起来。”娄丽娘吩咐道。r
翠菊还要说,被莫兰拉了一下,就住了口,抱了被子叫娄丽娘到外头睡。r
觑着莫兰柔情似水地偷偷望向西门轩,娄丽娘心想她方才给她机会,她不要,如今可是晚了。西门轩经了方才那一夜,定是要休息两三个月才能再震雄风。吕家不外传的秘籍,西门轩三生有幸,能捞到这么个机会享受一次。r
巳时过了,娄丽娘被莫兰叫起,叫翠菊将被褥收拾了,又进了里间更衣。r
沉香的气息在里间里飘荡,红纱帐中,西门轩依旧酣然大睡。r
娄丽娘心想若是自己昨夜心狠一些,叫他死在床上就好了。只是他死了,自己改嫁给谁？r
隔着红纱冷眼望向床上的西门轩,娄丽娘微微勾了下嘴,不看别的,只看他那张少见的,不输给冯航的面孔,留下他也不是件坏事。r
红纱帐里,西门轩的眉头皱了下,随即又舒展开,嘴角挂笑,对他昨夜从阎王殿前晃了一圈的事毫不所觉。r
见娄丽娘尚未更衣,翠菊,莫兰,并香梅,青竹,四个丫头进来服侍她。r
叫丫头开了箱子,听着那几人一人一声娘唤着,娄丽娘眉毛一挑,手中端详着一件大红遍地金对襟罗衫儿,口中状似不经意地吩咐道：“吩咐下去,宅子里的人莫要再叫我娘,日后都呼我为夫人吧。”r
“娘,怎么会突然有了这心思？”香梅笑道。r
“旁人都是这样叫唤的,乍换了称呼可怎么使得。”翠菊也劝她。r
“外头的人怎样叫,我是约束不了,只是这西门家,我还是能说上句话的,都吩咐下去,谁要再胡乱叫,就拉出去打板子。”娄丽娘淡淡地说道,又指着一件翠盖拖泥妆花罗裙叫青竹拿出来,觑着翠菊撇嘴吹腮,晓得她心里不服,“翠菊,这事就由你去说,上下的都要改了称呼,还有那三个妾室那里也要去说。”r
翠菊听娄丽娘专门点了她的名,疑惑她为何不叫她最倚重的莫兰去说,又劝：“娘,还是别改了吧,省的叫人笑话……”r
“方才我说过胡说的,就要拉出去打板子。你说,你该怎样办？”娄丽娘冷笑道,记忆里,这丫头仗着西门轩喜欢她,就比旁人高上一等,旁人不敢说的,她偏要当着娄丽娘的面,一副耿直模样说出。r
“娘……”翠菊又唤了一声。r
娄丽娘的脸冷了下来,莫兰忙笑道：“夫人,翠菊性子憨厚,一时莫不过弯来。夫人既然改了称呼,必是爹答应了的。奴婢们自然是听夫人的。”r
娄丽娘见莫兰如此圆滑,指着翠菊道：“她就由你管教,那三个侧室那里,也由着你去说。若听着有人再在西门家叫我娘,我可就唯你是问了。”r
“这自是当然。”莫兰笑着应承下来。r
娄丽娘打量了她一番,见她银盆脸,杏仁眼,看着十分大气温和,心想难怪原主倚重她。r
摆弄着妆奁,不见有喜欢的首饰,就随后拿了几支珍珠卷云发箍戴上,盘算着过几日叫人打了凤钗送来。r
收拾下来,已经将近午时。r
香梅过来问：“夫人,饭摆在哪？”r
“摆在明间里吧。”r
香梅应了声,随后听到外头的笑声,对娄丽娘说：“听着声音,是二娘三娘还有四娘过来了。”r
娄丽娘自然是早听到这声音了,心想这书上写的妾室来见正房娘子,是连大气也不敢喘的,如今这倒好,嘻嘻哈哈地就过来了,果然商户人家就是比不上官府人家规矩好。她可没有那个心思与她们姐们一家亲,还是要想个招,将她们都降服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