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天机殿,一位头戴嵌宝玉冠,银簪束发,两束短发挂在鬓角,满头青丝垂过两肩,着一身蚕丝锦袍,边角都绣着流云五彩线,腰系流云带,腰带上挂着一块祥云玉佩,着黑布鞋的精瘦男子盘坐在最靠近强灵祖师像前,对面的蒲团则是空着的。这人是琼华派如今的代掌门,流云上仙。
流云上仙起身站在了祖师像前,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悬在腹前,笔直地站着,气宇不凡,问道:“你就是昨夜那狂徒?”这流云上仙声音清澈洪亮,将魂不守舍的大木注意力拉了回来。
大木收了笑容,一脸冷漠地侧过头去,对鹿老翁说:“我死不死不打紧,但是希望您信守承偌。”
鹿老翁脸色一沉,以训斥的口吻对大木说:“混账!代掌门问你话,为何不答?”
雅闲子和鹿老翁将大木押道了流云上仙眼前,躬身行礼,大木则站直了身子无动于衷,看起来从容不迫,面无表情。
鹿老翁见状将信条递给了那流云上仙,道:“代掌门,这是东部护林族来的信,请您过目。是这小子带来的,我对他许下诺言,只要交出信条,便保证他周全。”
流云上仙接过信看了一眼,随之手中一团火焰冒起,将其焚烧成了灰烬,往大木靠近了两步,神态淡然地盯着大木问道:“你就是人称疤面修罗的黑翎一号杀手吧?听说十年前截杀我内门弟子,夺走经文的人,是你养父?在这九州大陆上,像你这般有名气又胆大包天的年轻人,可真不多见,竟敢大摇大摆来我琼华山。”
大木并未答话,眼神与流云上仙对视着,两人均是面无表情,但眼神都十分的深邃,透着三分寒意,锋芒极盛。
良久,气氛陷入尴尬,整个天机殿无一丝声响,众人满以为这年轻人会吓得屁滚尿流,跪地哭着求饶,谁知眼前这年轻人竟胆大包天,敢直视实力超过自己百倍的流云上仙,可以说只要流云上仙稍稍动用一丝力量,就能让大木死上好几次。
雅闲子盯着眼前这少年,明明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竟不惧流云上仙这等站在世界顶端的人物,丝毫不怯懦,与他见过的少年似乎有些不一样。她盯着大木的背影,心中也不知为何泛起一丝异样的情感,竟然有些为他担忧,这时她故作咳嗽,道:“这位公子,在你眼前这位,是咱们琼华派的代掌门,流云上仙,你虽不是我派弟子不行礼也无伤大雅,但你总归是后生晚辈,面对前辈总归是要讲点礼数的。”
大木似乎与流云上仙交上了劲,像头倔驴一样,眼睛也不眨一下,动也不动地杵在原地,这两个大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对视着,即可笑又让人不敢笑,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这少年会不会像刚才的信条一样,‘噗’的一声就化成了一滩灰烬。
这流云上仙贵为天下第一大派的代掌门,天下间谁见了他无不是俯首施礼或是客气恭维,谁知眼前这小子竟如此无礼,但自己贵为一派之主,总不能欺负这后生小辈,被人耻笑。
“这小子也太放肆!代掌门!不如将他交予我门下好生教育!”这时太玄门的太玄真人起身喝道,他装扮与流云上仙大致相同,只是这衣袍的边角的纹绣都是黑白二色,腰带也是黑白两色,扣带则呈阴阳两仪图。
流云上仙不动声色地说:“好个人狠话少的疤面修罗,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看来坊间的流传倒是不假。既然你为我派送来重要信息,鹿长老又有诺在先,这死罪自然是可免的,但活罪难逃。我将废了你的修为,罚你一生在下九岳服杂役,所有酬劳全部减少七成,终身不得离开琼华山半步。”
大木一听,明白他这是要把自己软禁在这琼华派中,从此做个废人,日后在这琼华派还不得受尽侮辱?不禁怒自心中起,恶从胆边生,当即龇牙喊道:“你最好现在就将我杀了,省的日后我受你门人侮辱时,咒你祖宗八代。”
太玄真人此时已难捺盛怒,大步往大木走去,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胆敢对我派掌门如此无礼。”
太玄真人每向前走一步,大木就觉得胸口沉闷几分,他连忙运起神元淬体的心诀,仍是感觉像掉进了深海一般,这强大的威压让他近乎窒息,浑身的力气也在逐渐消逝,若不是强撑着身体,怕早已普通跪倒在地。
太虚真人放缓了脚步,心下略有些惊讶,他知道自己力量溢出时的威压,虽说只是不到两成,却足以让功力在八阶以下的人站不起身。
“好小子,测验时候的七阶看来你还隐藏了实力?”他稍稍将功力往两成靠近,威压成倍的从他身上散出,大木渐渐地感觉两腿发软,已难撑起自己的身子,浑身发抖地死撑着,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流云上仙。
这时,一位披头散发,脸上皱纹横生,眼眶凹陷,眼袋比双眼还大的眉发皆白的老者出现在门口,将大门外的光线给遮了住,盘坐在大殿之内的众人都没能看清他的样貌。
老者开口说道:“代掌门,这琼华山一切刑罚不应该是由我刑阁来定么?这等小事,教给老身处理既好,您还是处理门派要务要紧。”
自话声响起时,大木登时感到身心俱轻,所有的压迫感一扫而空。
太玄真人的威压被尽数逼回了他本身一寸之内,他收回了威压,双眼微眯,呢喃道:“刑峰阁老?他已经快十年不曾出门了,今天怎么出现在这里?
那老者虽看上去龙钟老态,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但确是一步三米,像是凭空移位一般,走到了太玄真人旁,道:“太玄真人何必跟个小孩动怒,你都两百多岁了,脾气怎地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么暴躁。”
太玄真人也不答话,只是拱手作礼,回到先前的蒲团上盘膝坐下。
流云上仙施礼笑道:“十年不见阁老,流云时常挂念,阁老风采依旧。”
刑峰笑着答道:“有劳代掌门挂念,老身在刑阁已闭门十年,刑事多由代掌门代劳实感愧欠,近来自觉体态安康,便来履这刑判之职,为代掌门分忧,为琼华派略尽绵力。”
流云上仙道:“那依您之见,此人当如何处理?”
刑峰道:“按琼华派之律,凡罪恶深重之人,皆入六狱界。”
流云上仙听后,稍感差异,道:“此子年少,修为尚浅,若下六狱界恐活不过即日啊?但刑罚之事,历来由刑阁主理,您说这么判那就这么判。”
那雅闲子一听,颇有些意外,但碍于自己和大木的身份,也只能心下叹惜不便求情,他其实是不讨厌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的,甚至还产生了那么一丝好感。总觉得眼前这人和自己见过的人不一样,虽年纪不大,虽有几分大男子气概。
流云上仙道:“鹿长老,这人也不用审了,就依阁老的意思,有劳你押送他去吧。”
“是。”鹿老翁施礼答应。
雅闲子和鹿老翁押着大木往殿外走去,刑峰也随三人而去。待三人走后,坐在东侧的玄阴部首领玄阴真人道:“今天什么风把刑老给刮来了,他可有整整十年没出现了?”
对面的良辅首领,玉良真人道:“是啊,刑峰、郭墨一、剑心；当年的琼华三杰,令人惋惜啊。”
太玄真人道:“昊天剑威力全失,玄虚掌门凭空消失,这下连千湖树界的神树之心也出现了异常,这一切想必不是巧合。代掌门,没了木仙,荒古山川的敌人想必会进攻千湖树界,若不驰援,千湖树界势单力薄,恐独木难支。”
在场众人这时开始相互议论,流云上仙思虑良久,决定让太玄门首领太玄真人、良辅堂首领玉良真人、御守殿首领御心真人各率一千上七峰内门弟子,兵攻部长老率五千名外门弟子驰援千湖树界,以应对荒古山川之敌。
鹿老翁和雅闲子这时押着大木,三人同乘一剑,到了下九岳最中间的山巅。
刑峰道:“闲子,老翁,你们离远点,老身要开启这狱界入口了。”
鹿老翁这时脸色颇有些难堪,道:“小伙子,老夫看来食言了,惭愧……”
雅闲子痴痴地看着大木的侧脸,心生怜意,道:“进了这里面,你要当心了,里面这个世界,远比外面要危险,小心你遇到的任何人,更不要随意跳进那些五颜六色的旋涡里。”
大木头也不回,也不答话,鹿老翁便摇了摇头,带着雅闲子走了。
当他二人走后,刑峰从怀里掏出一块形状奇怪的红色石头,放进了一个石柱的空洞内,逆时针转动一圈后,山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逆时针旋涡。刑峰对大木缓缓说道:“希望剑心的判断是对的,你进去吧。”
大木这时听到刑峰提起那个坑他拜入太玄的剑心,这时才知道自己要被关进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六狱界,竟然也是剑心刻意安排的,心下不由地将他骂了十八遍,心不甘情不愿地准备往那黑色的旋涡里跳。
临跳前,大木问刑峰:“关于这里面,您有什么建议给我么?”大木看这漆黑的旋涡和六狱界的名字,就知道里面肯定不是人待的地方,这时他心中是极为忐忑的,虽说他不怕死,但是对于未知的危险,人还是会出于本能的感到有些不适和不安。
刑峰眯着眼,想了半天,道:“单块石头只能开启入口,而要开启出口,则需要六块石头,我建议你小心点,别死在里面,然后自己想办法出来。”
大木听了后,呆了一会,结结巴巴地说道:“这…和没说…有区别么?”
刑峰左手在大木背上轻轻一拍,便将他头朝底地扔进了那漆黑的漩涡中,等等大木脚掌也消失后,刑峰再将红色石头顺时针转了一圈抽出来后,入口便消失了,就像这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下一章:六狱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