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别的人,肯定会知道,石勒是个十足的好战分子,如果手中的实力允许,他还能放过敌人么?不全力以赴追击过来才怪。而现在只是“结陈待之”,别的动作都没有,分明是在唱空城计,完全可以冲过去,把他痛打一顿,如果机会把握得好,不能拿下他的人头,也能让他的元气大伤,倒退回到强盗那个档次上,从此不能再嚣张也是有可能做到的。可惜,纪瞻没有这个水平,只顾自己能全身而退,让历史又走了一段弯路。
纪瞻一退,石勒在松了一口大气之后,就向北撤退。本来,屁股后面没一个追兵,撤军应该轻松才对。
可这一次石勒却一点也不轻松。
因为现在他军营里的粮食已经到了十分紧张的时候,各部队炊事班的战士都差不多变成失业人员。他本来打算一边撤退一边顺便开展一下打砸抢业务,救一下燃眉之急。哪知,这一带的老百姓都知道,大军杀了过来,他们要是把粮食放在家里,肯定会给抢光。因此,早就高度自觉地把粮食藏得好好,执行坚壁清野的政策很到位。石勒部队的打砸抢工作白白地开展,却不见一点成效,弄得“军中饥甚,士卒相食”的地步。幸好这时没哪支敌对势力对他来个痛打落水狗,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
好容易来到东燕一带。尖兵班的战士跑过来向他报告,前面有汲郡的地方武装向冰的部队盘踞在枋头那里,人数几千人。如果是在牛逼岁月,石勒早就放马过去,把这个向冰一把扁到位。可现在他却连黄河也不敢渡过,怕向冰在他渡河未济时向他宣战。
张宾说:“老大,听说向冰的船都还泡在水里,还没有拖到岸上。现在咱们马上派个小分队冲过去,把那些船只搞到手,然后把主力部队运送过去。主力部队一到达,还怕什么向冰?”
石勒说好!马上派支雄和孔苌从文石津用简易竹伐偷渡过去,把那些船只全部偷了过来。石勒带着部队自棘津渡河过去,直接对向冰发动攻击,把向冰杀得大败。向冰此前积累在这里的物资全成了石勒的战利品。饥肠辘辘的石家军突然解决了吃饭问题,马上就牛逼哄哄起来,差点集体给向冰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
石勒带着部队再一路狂奔,按照张宾的设计,来到邺城城下。
这时,邺城的第一把手是刘演。刘演看到石勒气势磅礴地开到,却一点不害怕,修筑工事,想依靠三台的地利,固守邺城。
石勒部下的很多将领都要求马上向刘演进攻,完成“葛坡对策”第一阶段的工作任务。
可张宾却不赞同,说:“别看这个刘演好像很菜,可他手下也有几千人马,而且依靠三台的天险。咱们要把他打跑,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偶认为,咱现在完全可以不管他,先离开这个地方。他的部队看到咱们挥一挥衣袖走了,内部就会分化,不久就会自己崩盘。老大啊,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分清,谁是咱最厉害的敌人,谁是次要的敌人。现在,咱们最大的敌人是王浚和刘琨。因此,偶建议先把王浚和刘琨搞定,再去处理别人。这个刘演什么时候处理都可以。老大更应当看清楚一点。现在天下到处是饥荒,老大虽然带着一支庞大的武装力量,天天打打杀杀,显得很牛逼,可到现在还没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皮,没有一块可以养战的根据地,还是个标准的游击队长,弄得大家的底气一点不足,这可不能成就大事业啊。不如先占领一块地皮,打好物质基础,先依靠平阳的帮助,随时找机会把幽、并两州划入咱的势力范围。这才是王道!现在,摆在咱面前的地方有邯郸、襄国,都是形势特殊、地理位置很好的地方,请老大决定,占领其中的一个地方。”
石勒说:“好。就照你的意思办。”带着大家向襄国进发。这时襄国没别的势力,因此得来很轻松。
在石勒这段过紧日子时,张宾不断地发挥着他那个脑袋的作用,而石勒也不断地听从他的意见。占领了襄国之后,张宾又建议:“现在咱在这里开展工作,王浚和刘琨肯定会觉得别扭,只怕咱们还没有修好工事,磨好刀,准备好吃的东西,做好防范工作,他们就会攻打过来。现在咱们应该马上大量收购粮食,即使高价抢购,抬高物价也不要怕,同时,派使者到平阳,向刘老大说明咱在这里镇守是为了他,而不是为了别的。”石勒当然没有意见,一面派手下死党向冀州进攻。冀州各地方武装哪是石家军的对手?没几天,就都争着打他石字旗号,并且把粮食运到襄国。刘聪接到他石勒的上表后,也不舍得花点脑筋想一想,这个石勒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一看到老石还把他当老大,有困难就向老大毫无保留地摆出来,心里就高兴,马上就任命石勒为:都督冀、幽、并、营四州诸军事,冀州牧,而且进封上党公。
石勒在本身事业进入低谷的时候,硬是在刘聪那里屡屡得分,在汉国内部的牛气越来越粗。
而张宾所顾虑的两大对手王浚和刘琨,却依然很活跃,这两个哥们现在肩上虽然都扛着司马氏的大旗,成为晋朝在北方最强悍的牛人,可两个家伙却尿不到一起。你想想,如果这两个牛人能够联合起来,荣辱与共,定下先打石勒,再扁刘聪的方针政策,估计北方的局势还是比较乐观的。可这两个家伙却硬是像农村改革一样,各干各的,自负盈亏。
刘琨这哥们拉人入伙很有一套,可又不善于团结内部的人,搞得每天有几千人入伍,又有几千人复员,军营成了人口流动最活跃的地方,是真正的“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只是这个兵流得太快了。因此,他虽然一年四季都在做征兵工作,可实力就是壮大不起来。
刘琨这时又犯了个大错。他突然头脑发热,向各级政府发出通告,要求大家在今年十月份同时向平阳发动联合军事行动。可大家都知道,以刘琨现在的实力,要跟刘聪的主力决战,是远远不够的。他所依靠的那些郡县武装,加起来,数量虽然庞大,可从来没有协调作战过,而且很多人并不听从他的指挥。更要命的是,这期间他的内部还冒出了一个叛徒内奸。
这个叛徒叫令狐泥。
令狐泥本来不是叛徒,而是刘琨的护军令狐盛的儿子。
他后来把身份转换成叛徒,也有刘琨的原因。
原来,刘琨跟很多大富豪一样,不但讲究名牌,而且超级喜欢OK和泡妞,并且有“同志”的倾向。那个徐润是个很厉害的歌手,刘琨就爱听这哥们的嘹亮的歌声,听得多了,觉得老是免费听人家的歌,实在有点对不住人家,就让他当了晋阳令。如果这个徐润只爱唱歌,不爱管别的事,领着个晋阳令的工资,那也还罢了——现在当官不干活的大有人在。可这哥们却只把唱哥当成巴结领导的敲门砖,成了领导的小秘之后,鼻梁就高了起来,就不把人家放在眼里,好像他就是领导,领导就是他一样,天天到这里发表重要讲话,到那里指手画脚,要多过分就有多过分。令狐盛本着对刘老大高度负责的态度,建议刘老大赶快把这家伙杀掉。
可刘琨能杀小徐么?在这个寒冷的北方,好容易物色到这么一个小秘,哪能轻易下得了手?人家一个宠物都舍不得杀啊。
刘琨不听令狐盛的劝告,本身就是一个失误。可这失误还继续深入。那个徐润不久就知道令狐盛那个想要他脑袋的建议,心里当然窝火,找了个机会,对刘琨说:“老大啊,你知道令狐盛要跟你过不去了么?”
刘琨那颗本来很聪明的脑袋这时完全短路,智商降低为零,丧失了基本的分析能力,百分之百地相信了这个小秘的话,派人把令狐盛抓起来,当场杀掉。他的这个动作做出来以后,连他的老妈都知道他犯了个大错,对他说:“阿琨,你不能带领英雄豪杰干大事业,却专门做杀掉比你有水平的人的傻事。我以后一定也逃不脱你给我带来的灾难。”
令狐盛的儿子令狐泥看到老爸被杀,觉得只有傻逼才继续留在这里混饭吃,就跑了出来,投奔刘聪,彻底地当了叛徒,并把刘琨的虚实很详细地告诉了敌人。
刘聪一听,我靠!这个刘琨,一天到晚老是那么嚣张,天天牛逼哄哄地要进攻平阳,原来就那几个兵。现在老子要搞定你了。派刘粲和刘曜带上部队去攻打并州。让令狐泥当带路人。
刘琨得到情报后,知道晋阳的部队是挡不了几天的,马上跑到常山和中山,召集部队,派郝诜和张乔过去跟刘粲PK,还派人去向代猗卢求救。哪知,猗卢的部队还没有出发,郝诜和张乔已经玩完,双双战死。刘粲和刘曜便带着部队向晋阳发动进攻。
你想想,就连刘琨都知道,晋阳的力量太过薄弱,根本无力抵挡汉兵的攻击,别的人还能坚守得住么?代理晋阳第一把手的高乔在看到敌人奔跑过来,二话没说,打开城门,宣布和平解决,投降了事。
这时,刘琨老妈的预言彻底成为现实。
令狐泥进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刘琨的老爸和老妈抓了起来,我靠啊刘琨,你杀了老子的老爸,现在老子就杀你的老爸和老妈!
刘琨虽然带队前来营救晋阳,可哪赶得及,最后,只得“帅左右数十骑奔常山”,本来就很微弱的元气伤得更重。
在刘琨元气大伤的时候,那个猗卢的部队终于来到。
猗卢派他的儿子六修带着几万部队做前锋,自己再带二十万部队当第二梯队,向晋阳发起猛烈进攻。六修和刘曜在汾东遭遇,双方拉开架势,大打一场。结果,刘曜败得很惨,连自己都落下马来,中了刀伤。刘曜手下的讨虏将军傅虎是个舍己为人的好学生,看到老大受了伤,马上就跳下马来,把自己的马转让给刘曜。
刘曜说:“你真是个傻逼,自己的马让给人家做什么?老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你赶快跑吧。再不跑就跟老子一个样了。”
傅虎一看,我靠!人家都说舍己为人的好事是容易好的,可老子这时居然也遇到阻力,难怪这一辈子老是当不了大官,便又说:“偶长期得到老大的提拔,才有今天。做爱时都还想着怎么做才报答得了老大的恩情——好容易等到今天老大受了伤才有这个机会。而且,这个国家可以没有偶这号人,但不能没有老大啊。”然后把刘曜扶上了马背,自己来个反冲锋,以步兵的姿态加入战斗,最后战死。
刘曜逃回晋阳,跟刘粲一起,商量了一下,知道就这几个兵,打一下刘琨那几个兵是没有问题的,可跟猗卢的几十万部队是没法打的,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这两个家伙的分析绝对没有错。可错就错在两人的贪心太重,硬是花时间把晋阳洗劫一番之后才离开。可猗卢的部队已追了过来,在蓝谷追上他们。刘曜他们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打了一场,结果毫无悬念地大败。猗卢取得了生擒刘丰、斩邢延等三千多人头,伏尸数百里的成绩。猗卢发现这一带的野生动物很多,就展开了一次史无前例的打猎活动,一时间,“陈阅皮肉,山为之赤”。
这一仗,为刘琨大大地报了一次仇,使得老刘大为感激,才到军营门口,就下马。步行到猗卢的司令部,向猗卢表示衷心的感谢,而且一再要求猗卢乘胜进军,把汉国搞定。可猗卢却不干了,推说刘聪还是很有实力的,偶还没有这个灭掉他的能力,等以后实力再壮大一点,咱再把刘聪搞定。送给刘琨很多物资,自己返回老窝,却留下手下的两个死党箕澹、段繁在晋阳当卫戍部队的负责人。
刘琨看到晋阳城已经很残很破,实在不宜在这里OK泡妞了,就把总部迁到阳曲,继续做征兵工作,发展势力。
刘琨刚倒大霉,一口气还没有松了下来,贾疋又遇到了意外。
本来老贾的事业很兴旺,西部的局面正逐步打开,可硬是犯了一个小儿科的错误,把老命也送掉了。
把老贾干掉的人是彭天护,这哥们是彭仲荡的儿子,他的老爸就是死在老贾的手下,因此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把老贾杀死。他手下虽然没几个兵,但他很会做少数民族的思想工作,没几天就动员当地很多少数民族武装向老贾叫板。
老贾当然不把这些少数民族的武装放在眼里,亲自出战,而且发扬冲锋在前的大无畏精神,战斗在最前面。彭天护假装失败,掉头就跑。老贾这时的老眼眼有点发晕,看不出臭小子是在骗他,跟着往下追过去。这时天色已晚,老贾的马一不小心,落进山涧,把老贾的那付老骨头摔了个不分方向。
彭天护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马上跑回来,在黑暗中把还在调整方向感的老贾抓住,一刀下去,为老爸报了大仇。
老贾一光荣牺牲,使本来初具规模的晋国西部地区的发展又进入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