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邺城的第一把手就是司马越的弟弟司马腾。这家伙跟所有的贪官一样,当官的首要任务就是贪污腐败,官越大贪得越多。这些年来,手上已积累了不少来历不明的财产,物质基础很雄厚。可这家伙是个葛朗台式的人物,吝啬得要命,从来不舍得拿一分钱来做一点慈善事业,舍不得用点物质来拉拢一下民心,当石勒那队疯狂的骑兵冲到邺城城下时,他才“赐将士米各数升,帛各丈尺”,要求大家为国家拼博、为人民杀敌。可大家都看透了他的为人,虽然手里拿着这些东西,但精神却已提不起来,士气还是原来的士气。结果,汲桑的部队大破魏郡太守,攻入邺城,一点不费力。司马腾骑着快马,拼命逃跑,但仍然跑不脱,最后被汲桑手下的将领李丰杀掉——这家伙直到这时,估计还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全是在为别人证明“人为财死”这句古话不是伪命题的。
汲桑进入邺城之后,又把司马颖的棺材挖出来,放到豪华车里享受最高领导人的待遇,而且还做了一件很可笑的事,不管什么事,他都对着棺材行礼,禀报之后,才实施。司马颖生前被人家多次废物利用,一直利用到死翘翘的那一天,大家都以为他完成了被人利用的历史使命,哪知死后仍然被汲桑挖出来,再利用一次。这家伙的利用实在有点超值了。
汲桑虽然打着司马颖的旗号,让人看过去,以为家伙还是有点政治眼光的,可他除了这个政治眼光外,其他的还都保留着强盗的光荣传统。他在占领邺城之后,并没有把邺城当做根据地,好好地经营一下,把基础打得更加牢固,而是叫兄弟们放火,烧掉这些反动派的宫殿。这些宫殿,从袁绍、曹操时代就开始建设,后来的人不断扩建,现在规模已经很庞大,汲桑这一把火烧了十多天,才烧光。这家伙烧完阶级敌人的“老窝”之后,又叫兄弟们苦练杀敌本领,大开杀戒,把手无寸铁的民众也杀了一万多人,然后“大掠而去”,把强盗面目表现得十分到位。
这家伙跟所有的强盗一样,知道城里的财富比乡下多得多,因此从邺城出来后,又从延津渡黄河,向兖州打过来。司马越知道汲桑的强盗军战斗力很猛,心里就厉害怕起来,忙派苟晞和王赞去对付。
晋朝乱到现在,战乱不止,流血无数,经验教训一大堆,却硬是没有产生几个军事家来。多年来,在战场上较量的都是一群菜鸟,好像在专门进行一场猪头大比拼的马拉松赛一样。
不过,这个苟晞却是个打仗的行家。他成功地阻止了石勒猛烈的攻势。
石勒不得不在平原、阳平一带跟苟晞对着干,进行了三十多场战斗,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
对于还没有从强盗角色中转变过的石勒来说,不管打什么仗,都得速战速决,而不能打持久战。但现在他被苟晞的部队粘着,打又打不赢,转移就更转移不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不分胜负下去。
司马越看到苟晞把汲桑的部队顶住后,长长地松了口气,胆量终于恢复到原来水平,带着部队来到官渡,当苟晞的坚强后盾。
八月一日,苟晞向汲桑的主力部队发起猛烈进攻,在东武阳把汲桑打得大败,汲桑只得退到清渊,使得他的事业迅速走向低潮。
可是苟晞仍然放不过汲桑,带着部队又追了上来,没头没脑地一顿痛扁,战果是“破其八垒,死者万馀人”。汲桑跟石勒只得带着剩下的战斗人员和非战斗人员,准备投奔刘渊。可才跑到赤桥,又被早已在那里做好迎头痛击准备工作的冀州刺史丁绍猛扁一次,好容易才夺路逃出。汲桑又逃回荏平的牧马场,而石勒则跑到乐平——这个乐平也就是后来大大有名的山西昔阳县,两人在好长一段时间内不敢再嚣张。而且到十二月,一批司马腾的死党田甄、田兰、薄盛看到汲桑这个模样,是个容易被欺负的模样了,就高喊“为新蔡王司马腾报仇”的口号,找上门来,“斩汲桑于乐陵”。
司马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大力表彰了苟晞等有功之臣,任命苟晞为抚军将军、都督青、兖诸军事,相当于军委委员兼大军区第一把手,迅速成为军队中的牛人之一;任命丁绍为宁北将军,监冀州诸军事。两人都假节。
苟晞在围剿汲桑的战争中,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出尽了风头,名望大涨。这哥们身上也很有名将风度,不但精力旺盛,而且执法严格。他的姑母一直跟他在一起生活,他对这个姑母就像对待他老妈一样。姑母看到他现在当了这么大的官,成了党和国家领导人,可却一点不利用职务之便提拔她的儿子,就对他说:“阿晞啊,现在你当了这么大的官,连省长都怕了你。你也应该提拔一下你的这个表弟,给他个将军当当啊。”
苟晞说:“给他当个将军没什么难,偶下个红头文件就行了。可偶执法向来严格,只怕这个表弟到时不遵守军法,偶也不能救他。姑妈到时可别后悔啊。”
姑妈说:“人家能够遵守,他为什么不能遵守?难道人家是人,他就不是人了?先给他当当吧。”
苟晞没有办法,就让这个表弟当了督护。可这个表弟只想当将军,不想守军规,没几天就犯了法。有人告到苟晞那里。苟晞一看,我靠,这可不是一般的犯法,而是死罪。这哥们马上请来皇帝给他的那根节杖,宣布将他这个堂弟“军法从事”。
他的姑妈听说,忙跑到他那里,说你真的要杀他?
苟晞说,我没有办法不杀他。他姑妈一看,果然不像开玩笑,吓得向苟晞下跪叩头,说给她儿子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啊。但苟晞却不听,叫刽子手把人犯拉出去,斩乞来报。
在他表弟被杀之后,他穿了一身白衣服过去,对着死尸哭道:“杀卿者,兖州刺史;哭弟者,苟道将也。”把名士和名将风度都做得很足。
在汲桑玩完之后,石勒却在失败中走出开始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汲桑虽然很看重石勒,但石勒却已不看好他的这个老板了。在败逃的时候,他并没有跟老大一起,跑回老窝,等待时机,而是跑到山西一带。这时匈奴的另一个部落老大张背督、冯莫突正在上党那里,手下有几千人的武装。石勒知道后,就跑过去投靠,并劝两人说:“现在刘老大正举兵跟晋朝PK,两位老大却不跟这个潮流,硬不听从他的指挥,要是他生气起来,过来攻打咱们,咱这几千人能干得过么?”
两人说:“肯定干不过。”
石勒说:“干不过,为什么不尽快投奔过去?现在很多人都在响应刘老大的号召,要集体离开两个老大,去跟刘老大干革命。两位老大难道要等所有的兄弟都走得精光了,才光棍一条去加入刘老大的队伍?这种裸奔式的参加革命,恐怕两个老大想当个生产队长都难。”张背督一听,我靠!石勒你说得太正确了。从现在起就听你的。
石勒本来是裸奔过来的,连口饭都难找到吃,现在凭几句话,就空手套白狂狼,让这两个菜鸟匈奴老大就成自己的下手,让几千条枪一切行动都听他的指挥。
这年十月(即永嘉元年),石勒带着张背督去投奔刘渊的大汉国。刘渊马上任命张背督为亲王,冯莫突为都督部大,任命石勒为辅汉将军、平晋王,继续统率着张背督的人马。
石勒通过借鸡生蛋的办法,再一次活跃到历史舞台的前面。
石勒觉得手下只有这几千人,还是成不了什么大事,因此拍着脑袋,想出了一个扩大自己力量的办法。他知道乐平还有个乌桓部落,老大叫张伏利度,手下也有二千人。刘渊早就想把这个张伏利度收编,多次派人去叫他过来。可这个张伏利度自我感觉良好,居然不鸟刘渊的话,继续奉行他的单干主意。石勒知道,这个张伏利度就那点屁大的力量,迟早会被其他势力吃掉。与其让别的人吃掉,不如自己去吃,一来可以亮出自己的水平,提高一下人气,二来又可以壮大自己的力量,好让自己在刘老大这里站住脚跟,以后再图发展。他很快就想出了一办法,跟刘渊一起演了一出双簧,说是犯了严重错误,就逃了出来,投奔到张伏利度那里。这个张伏利度虽然不愿去投奔别人,但很欢迎别人来投奔他,让他把这个老大做得更大一点。而且他早就知道这个石勒是个打仗的能手,现在手下正需要这样的人才啊,像这样的人才来得越多越好啊。你为什么到现在才犯错误?你早就该犯错误了。却哪知道石勒这一招是个巨大的阴谋诡计。
他为了不让石勒继续在他这个阵营里再犯错误,提出跟石勒一起向刘关张学习,也结拜一下。石勒一看,我靠!这哥们上当的程度比老子预期的要严重得多。当场就答应了。
张伏利度的野心很大,但也是个菜鸟野心家,以为让石勒跟自己成为结拜兄弟后,就可以让石勒在政治上永远跟自己保持高度一致了,就放心地把军队交给石勒,让石勒发挥特长,带着部队去打砸抢,以丰富部队的物质生活。
石勒本来就是强盗出身,打砸抢业务是老本行,而且又是个打仗的好料,没几天就带着这支部队到处出击,而且表现得很猛,大家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跟这样的老大干实在爽歪歪,比跟张伏利度干好多了。张伏利度看到部队的精神面貌大有改观,也跟大家一起爽歪歪,觉得自己真的找到了个好人才,哪知老哥子正在上石勒的大当?
石勒看到自己的威信越来越高,最后确信大家对他的信任已达到极高的程度,就在一天把张伏利度抓了起来,然后把大家召集起来,大声问大家:“兄弟们,现在偶做个民意调查。我跟这个张老大你们愿选谁当老大。”
大家一看,我靠!你都把张老大结结实实地捆在那里,把张老大的命运牢牢地控制在手中,还问我们?不过,凭良心讲,跟张老大这么久了,生活质量老是原地踏步,一点没有提高。倒是这个石老大一来,带着大家,没几天生活质量就翻了几番,估计再努力下去,这辈子实现小康生活目标没有问题。大家这么一想,都说:“偶投石老大的票!”
虽然有几个张伏利度的死党想把那神圣的一票投给张老大,可看到大家都这么叫,哪敢发表不和谐的声音,也跟着大家把票投给石老大了。
石勒马上带着这批人回到刘渊那里。刘渊一看,我靠!这个石勒不但是个孤胆英雄,而且有勇有谋,是块大大的好料啊。就任命他当了督山东征讨诸军事,连张伏利度的部众都归到他的手下,使他迅速成为刘渊集团里独当一面的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