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梅花开的正浓的时候也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
穗儿有点佩服这些绝地里傲然盛开的花来,它们是如何挨得住这彻骨的寒冷,选择在这样的苦寒季节来绽放美丽的。
也许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那些离索的人在寒冬也感受到力量吧。
穗儿摘了一朵红梅在手里把玩,她轻轻的拿出父亲写的那封信,又无数次的展开来阅读,信的最后一行是写给她的。
尚书璟礼之子张伟,自幼博学多闻,乐善好施,心地善良,若是投缘,便委身于他,权当做是为父最后的安排吧。
落款,席云开。
穗儿将信又重新叠好,小心翼翼的放在袖子里,保护好。
深夜风寒,不一会竟飘起雪来,这一年冬天的雪格外多,灯笼里的蜡烛时明时灭,穗儿提着裙角,向前厅走去。
哪知前厅内,张伟正探着身子向外张望。
“大夫不是说你不可以下床的吗?怎么跑到前厅来了?很冷的。”
穗儿进了房间,立刻将门和窗子掩上,雪花顺风飘落一地。
“实在是憋闷,想出来看看雪。”
张伟坐在蒲团上,用滚烫的沸水冲茶,清香的茶味四散开来,穗儿冻的两颊通红,手指冰凉,张伟将泡好对的新茶递给她,“来,先来暖暖手。”
穗儿微笑着接过,在紫竹林居住一月有余,穗儿已经渐渐爱上了这里恬淡的生活,恍如世外桃源般的安宁美好。
“深山里太枯燥了,等天放晴了,我带你去打猎。这里的竹鼠又肥美又好吃。”
张伟温言笑着,眼睛微微眯起来,十分动人。
穗儿喝了口茶,“整个冬天,你都别想出门半步。”
“这么凶?”张伟佯装害怕,“我居然被吓到了。”
穗儿忍不住笑起来,张伟看着她,抚掉她头上的雪,“就是嘛!偶尔也要多笑一笑才漂亮。”
张伟看着穗儿,她最近的气色恢复了很多,面上开始出现了淡淡的红润,像熟透的苹果,惹人怜爱。
“家里还有什么其他的亲人吗?想要见一见他们的话,春天方便了,我想办法把他们接过来。”
穗儿脸上初绽的笑容慢慢的枯萎了,她想到了刑场上那个狠厉决绝的背影,在父亲斩首时蓦然离去的人,他冷酷的背影从不曾为她停留。
手里滚烫的茶杯不自觉的掉落,热茶溅了一身,烫的双手通红。
“你没事吧!”
张伟赶忙帮她擦拭,奈何却留下了红色的印痕。虽然疼,却并不明显。
“没什么。”
穗儿垂下双手,微疼的感觉让她格外清醒。
“家里没有别的亲人了。”她垂下眼睛,浓而密的睫毛像两片黑色的羽毛覆盖。
“张伟,我可以嫁给你吗?”她淡淡地说,张伟一惊,这次换他的茶打翻在地。
张伟笑,“你不必在意你父亲的话,我并没有想要强迫你的意思,虽然,他确实……嘱托过我……嗯……
张伟说不下去了,是的,席将军央求张伟娶了穗儿,给她一生的平安幸福。可是感情的的事,始终勉强不来。
穗儿摇摇头,“不是,我是真心的。”
张伟沉默了。
塞北的寒风,要比中原的风来的更为猛烈。
狂风吹着帐篷劈啪作响,帐篷内的篝火烧的正旺,热浪滚滚扑来。
一群士兵正围着篝火喝着烧酒玩着骰子,正不亦乐乎。
和他们的热闹相比,缩在角落里的明魅显得有些颓废,他一个人拿着一缸酒在那里不声不响的喝着,身旁倒着几缸空了的酒缸。
明魅喝的有点醉里,眼神开始飘忽,他如雪的白衣早已换成了厚重的铠甲,他秀气的面容被塞北凛冽的风雕刻成菱角分明的形状,他的眼神锐利,早已脱去了当初的稚嫩和青涩。
他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直到最后一滴也倒不出为止。
明魅将酒缸随手一丢,仰头躺了下来。
一个士兵看见明魅的样子走了过来,拍了拍他,“哎!你不过去跟兄弟们一起玩一会?等到战争开始了,那可就不知道是啥情况了!兄弟你成家了没?家里几口人?老家哪儿的?”
“滚。”
明魅冷冷地说着。
那人没想到明魅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愣了一下,一抬头发现明魅的目光冰冷如铁,立刻识趣的嘟囔着离开了。
明魅找了个酒瓶底,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塞外北风呼啸,将他的长发扬起,明魅站在风沙里,看着浑浊的阴霾天空,这一刻竟然无比思念起曾经的亲人来。
酒不够了,明魅东倒西歪的到处走着去找酒,一个军官看见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下要部署一下明天的作战计划。”军官的话还没说完,明魅已经与他擦肩而过,将最后的一滴酒倒进嘴巴里,扬长而去。
“作战计划我早已了然于心。”
军官看着明魅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曾经的军事天才,如今却落魄成了一个酒鬼,哎。
然而第二天,明魅让所有看轻他的人大吃一惊,当两军胶着之际,明魅驱使黑色战马冲入敌军阵中,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他将敌军将领的头挂在长枪上,威风凛凛而归时,所有人惊呆了。
一个礼拜后,他坐上了统帅的宝座,属下将领全部屈膝臣服。
那是天朝有史以来最猛的猛将,也是最年轻的将军,他端坐在兽皮缝制的宝座上,在塞北苦寒的烈风里挥刀写下一个又一个传奇。
朝廷里昏庸的皇帝整日酒池肉林,鱼肉百姓,各地民怨四起,怨声载道,他却为他南北征战,铲除异己,守卫国土边疆,人们说他是朝廷的走狗,明魅只是一笑而过,似乎他的世界只要有酒便足了。
三年后,当明魅的军队停驻无锡时,他早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军队所向无敌,他的将士组成了一条黑色的不可战胜的黑色长城。
彼时的天下,纷争四起,各地起义不断,明魅策马扬鞭,搅起一场场腥风血雨,整个天下被他的铁蹄践踏的支离破碎,只要铲除了此地联结的党羽,他便可以班师回朝了,三年了,他日日夜夜的记得夏天,年仅8岁的他目睹皇帝一纸诏书,将他满门抄斩的场景,鲜血飞溅,无数的血液汇成红色的小溪流到他的脚边,若不是将军救他,他早已魂归黄泉。
可是将军他,仍然没有躲过悲惨的命运,他的头在地上滚落着,所过之处,沾满了忠良的鲜血。
明魅早已将刀磨的锋利无比,只要铲除了此地联结的党羽,他便可以班师回朝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端坐宝座之上的昏君,最终将魂葬他的刀下,一个时代要终结了,新的时代即将开启。
明魅阴沉的脸第一次扬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