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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五十 漫卷红旗


  沈椿亭几个亡命之徒窜到了泰州,正是上午八点。发现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先头部队进了泰州城,沈椿亭慌慌张张地说:“这泰州城也成了共产党的地盘,我们不能蹲在这里,赶快上扬州去。”

  李二拐说:“上扬州,船是不好走的啊。”陈斯铎说:“我们乘车走,这、这些枪支弹药怎、怎好带呀?不如干脆送给他人算了。”沈椿亭说:“是的,坐车子走,我们身上是不能带枪的,否则,容易被共产党查出来的。唉,智堡镇吴镇长跟我是好朋友,这些枪支弹药就送给他吧。”

  唐莹怀摇着手,说:“沈队长,我看这些枪支弹药不能送人。以后我们有朝一日打回去,这些枪支弹药到哪去找啊?我看不如把它藏起来,我们用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把它拿出来。”

  沈椿亭一拍大腿,说:“你这个主意好。看,那水边的茅草屋,屋里有一个地窖,枪支弹药就放到那地窖去,用土填好。”

  五六个匪徒抬着枪支弹药进了那茅草屋里,忙碌了一阵,便填起土来。沈椿亭用手指了一下,说:“李二拐、徐同德、陈斯铎你们几个将茅草屋墙推倒,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沈椿亭一伙拼命地往泰州城西边跑,唐莹怀故意掉在后边。他乘转弯之时,突然转过身往回跑。他一口气跑到韩桥,找到两个在泰州做小生意的袁庄人,说:“钱文进、季朝让,你们两个人帮我把东西送到家,钱是绝对不会少给你们的。”

  季朝让笑着说:“帮你送一下罢。我卖荸荠,一天到晚也赚不了几个钱。有船吗?”唐莹怀说:“谈船正是我们下河撑得来的,钱文进,你也帮个忙吧。”

  钱文进点头答应后,三个人一同来到那水边倒塌的茅草屋旁边,动手搬掉杂物,用铁锹挖去上面泥土。钱文进惊呼道:“这五六个箱子,装的是什么?”唐莹怀说:“这些箱子是沈椿亭偷盗物品而后藏到这里的。我们把它搬上船,还运回去。”三个人将五六箱沉甸甸的枪支弹药全都取出来,装上了船。

  冬天,兴姜河岸的树木枝叶虽全部凋谢,但在明媚的阳光的照射下仍充满了生气。河里虽有一些薄薄的冰块,但大多快要融化掉了。由于温度的回升,木船前头激水的声音极其响亮。尽管挖梢的两个人遒劲有力,唐莹怀还不时地下起篙子猛力一撑。

  船行到袁家庄,那东边码头岸边上已站了五六个人,分明有我袁彭乡乡长蒋以勤和指导员邵礼进。在老远的地方,唐莹怀就向他们不住地招手。船靠到码头上,蒋以勤走上来与他亲切地握手。蒋以勤说:“唐莹怀,赶快上岸吃晚饭。今天,沈埨解放,裴区长一直在查点你的下落呢。”

  唐莹怀说:“沈椿亭一伙已逃往扬州了。他运走的枪支弹药藏在泰州韩桥东河口,被我挖出来,又运了回来。现在邵指导员也在场,你们验收吧。”

  蒋以勤对岸上的人挥着手说:“你们都下来,把枪支弹药往上搬,搬到乡政府东院的北屋里。”五六个人一齐下来搬运。

  指导员邵礼进说:“蒋乡长,你过数清点一下。”蒋以勤对民兵们说:“陈学高,你们三四个人把箱子都打开来,枪归枪,子弹归子弹,看看有多少。”

  三四个人归类放好后,蒋以勤点了数,说:“唐莹怀,这回你又立了大功。运回来的步枪二十七支,二档盒子枪三支,另外还有一支勃郎宁手枪,一支德国快机。一箱弹药有各种子弹三百五十三发子弹。”

  邵礼进握着唐莹怀的手说:“唐莹怀,你辛苦了!我谨代表袁彭乡党和人民感谢你。你放心,沈椿亭一伙反动派爪牙,不管他们逃到哪里,总有一天将他们捉拿归案,送上人民法庭审判。”

  兴化团政治部副主任李文宜率领一连在唐子、大垛、荻垛等地连续打了几仗,后奉上级命令向南挺进,来到周家泽准备与溱潼团一起攻下敌人的周庄据点。十二月九日,李文宜将指挥部设在季上玖家前街南边瓦房里。王连长前来报告:“李主任,溱潼团三连也开到了周家泽。”李文宜便随王连长来到桥东头迎接溱潼团三连的到来。

  松柏青翠,远处的庄稼,近处的房屋都那么鲜明,一切都充满了生机,虽然已经进入了寒冬季节。周雷来到东桥口,看到桥口站了一个女军人,瞅了好一会儿,发觉是李文宜,便喊道:“李文宜,今日站在这桥口迎接我们怎么会是你?”李文宜笑着说:“这回也让我当一回主人呗。”周雷指着王连长问道:“这位是?”李文宜说:“他是我们兴化团一连连长王来旺同志。”周雷便敬了个军礼,握着他的手说:“王连长,你好。我是溱潼团三连连长周雷。我告诉你,她李文宜是我的爱人。”

  王连长惊讶地说:“原来你跟我们梁主任是夫妻两个。”李文宜笑着告诉周雷道:“目前我任兴化团政治部副主任。我奉上级命令带领一连与你们溱潼团一起解放周庄。”王连长笑哈哈地说:“两个连的连部都放在同一个屋里,我们的最高首长是李主任。”

  晚上,工作布置完毕,周雷、李文宜便进入东房间,互叙东浒头别后的各自情况。周雷说:“我这人打起仗来有瘾,什么事情都忘掉了。但又一件事没忘掉,你猜这是什么事没忘掉?”李文宜说:“我也跟你一样,想到我的男人是个好战分子,生怕有个三长两短。但在革命战争年代里,我再担心也无济于事,还不是全凭你周雷自己的造化么?”周雷一把揽过李文宜的头,吻了一下她的嘴,说道:“你说的好,但你也要晓得,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女匠,新婚还不曾过到一天,就被人家来的两个兵带走了。你说,当时我心里多着躁啊!”

  李文宜笑着吻了吻周雷,说:“看,你的女匠今日不是在你的怀里吗?”周雷说道:“在这房间里,我是你的丈夫,但出了房门,你李文宜就是我的首长。今日在东桥口遇到你,没有首先向你李主任敬军礼,李主任你心里可别要记下我这个错啊。”“算了吧,哪叫我李文宜被你这猴子骗了去做老婆呢?”李文宜拍打着周雷的肩膀说。

  周雷忽然用力将李文宜抱起,放倒在铺上。李文宜拗起身子抱住周雷的身子,两个人一起滚倒在铺上,……

  第二日,天已大亮,指挥部大门响了一下,李文宜连忙起身,喊道:“谁呀?”王连长站在大门口喊道:“报告,溱潼团六连连长周地财派人问你,他们六连驻扎到哪个地方?”李文宜说:“你叫他们驻扎到颜家庄。他们的一连驻扎到殷家庄。明天做好战斗准备,后天向敌人周庄据点发起进攻。”王连长喊了一声:“是!”便转身向外走去。

  李文宜穿好了军装,打开了房门,走到堂屋桌子上仔细看了看各种情报。周雷走出来打开大门及院门,也投入了工作。

  十二月十一日吃过饭后,李文宜、周雷、王来旺三人正在推敲作战方案,战士李福劳走进来,喊了声“报告”,便说道:“周庄据点的敌人已经弃镇逃跑了。”李文宜直起身说:“命令溱潼团一连、六连立即开往周庄镇驻扎,进行收复管理。”

  十二月十二日,周家庄这个敌人长期盘踞的镇子获得了解放。正当周庄镇群众准备搞庆祝活动,我驻扎在周家庄的两个连接到了上级的紧急命令,要他们参加歼灭兴化城南逃的保安团战斗。情报上说兴化城守敌准备在第二日早晨南撤过江。溱潼团团长葛东、参谋长赵育生、政治部主任林子平三人研究决定,在敌人南逃的卤汀河路上打一场伏击战。

  周地财的六连奔瓦庄埋伏,负责截断敌人的南逃之路。朱容祖的一连奔必存,在卤汀河西岸袭击敌人。周雷的三连奔鲁家泽、三王,在卤汀河东岸袭击敌人。陈克勤的周庄区武工队协助六连在水路狙击逃敌。

  兴化城守敌号称一个保安团,实际只有一个保安团第三连。十三日清晨,他们分水陆两路向南溃逃,大小木船载着敌人的家属及财物,在两个排的掩护下循卤汀河南行。敌人如惊弓之鸟,只顾拼命南逃,根本想不到他们走的是一条死路。

  逃敌全部进入伏击圈,侦察兵向周雷报告,最后边的逃敌已到了十里亭。周雷立即命令全连跑步,务必撤断逃敌的后路,将逃敌全部歼灭。三连一到达十里亭就立即向逃敌开火。周雷挥起短枪接连不断地点射,战士们手里的武器跟着发了言,穷追猛打大路上出逃的敌人。戴着大盖帽子的胖子是个匪连长,不住地叫嚷:“给我顶住,顶住!”周雷闪身跳到了河坡,向前奔跑了十几步,突然飞身上岸,“叭”的一枪击毙了匪连长。

  敌人见匪连长被打死,纷纷举起武器投降。三连战士们像潮水般的涌上来了。周雷大声喊道:“缴枪不杀!把手里的枪全撂到前边那块空地上。”敌人乖乖地跑到那空地上将手里的枪丢下来,而后站到另一边排起队伍。

  周雷对投降的敌人进行训话:“过去你们跟着反动派走,那是黑暗的一条路,现在你们也获得了解放!愿意跟共产党走的就参加我们的队伍;不愿意的,每人发三块钱回家,好好地过日子。”一个士兵举起手,说道:“我叫陈德胜,要参加你们的军队,跟你们一起打反动派。”周雷热烈地说:“陈德胜,欢迎你投身革命队伍中来。”

  其他投降的士兵全部被遣散回家。这是南边传来捷报,瓦庄成功地伏击南逃的敌人先头部队,全歼了这股敌人。在必存负责拦腰截断的一连也获得了胜利。

  三个地方歼灭敌人保安团和三个区的匪自卫队,俘虏匪保安团官兵七十九人,匪自卫队二百多人,缴获重机枪一挺,轻机枪十一挺,小炮四门,步枪三百一十九支,短枪十一支,汤姆枪一支,卡宾枪一支,子弹五百余发,手榴弹二百余枚,电话七架。这一仗,宣告了兴化城解放。

  三连在十里亭吃饭,战士张必柱站岗。一个拉纤的纤夫拉到张必柱身边不远,看到躺在地上的匪连长尸体,愤怒地操起纤板痛打他的屁股,哭着骂道:“你个狗日的,也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打烂了你这个狗日的!”

  张必柱诧异地说:“这个匪连长已经被我们打死了,你还要打他屁股做什么呢?”纤夫声泪俱下地说:“我是一个生意人,船上装的货物行到五里铺,全被这个狗日的连长抢了去。我说他们是土匪,他伸手就打我的嘴巴,我的两个脸被打得红红的。一船的货物没了,我今后就没法过日子。我行船跟上来,哪怕跟到泰州,也要讨一点来,作为我下次做生意的一点本钱。”

  张必柱说:“你把船停下来,拴好,跟我到我们的连部去一下。”纤夫来到了连部,说:“我是个做生意的人。兴化城的保安团第三连的连长是一个坏得头顶的家伙,他把监狱关押的五十多个人全部绑串连起来,押到轮船码头,叫他手下士兵将这些人全部推下水去淹死。那境况目不忍睹啊!我从兴化城装点货想赶紧离开,哪里知道我的船行到五里铺,还是被保安团追赶上来。他们夺取我船上的货物。我跟他们交涉,匪连长伸手就左右抽打我的嘴巴。”

  周雷说:“你把账本和发票拿出来,让我们的同志验证一下。”纤夫便到船上拿出账本和购买货物发票,跟随张必柱找曹廷高、王勇庆二人验证。纤夫说:“我发票上写的五百坛醉蟹,五百瓶米酒。这是兴化特产,我想贩到江南去,卖个好价钱。”

  曹廷高、王勇庆二人登上缴获的一条大船进行清理。清理好后,曹廷高说:“不错,数目是对头的,但是已经被害人虫吃掉一坛醉蟹,喝掉三瓶米酒。现在,我们的战士帮你把货物全部搬到你船上。”纤夫激动地说:“太感谢你们了!我丢十坛醉蟹,十瓶米酒给你们。”曹廷高说:“老板,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部队,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你的心意我们晓得,但是,我们绝对不要你的东西。”

  周雷走了过来,问道:“他的货物是些什么?”曹廷高说:“五百坛醉蟹,五百瓶米酒。可是保安团畜生倒吃掉一坛醉蟹,喝掉三瓶米酒。盒子、瓶儿丢在一边。”周雷气愤地说:“还保安团的,狗屁!根本不保安,而是土匪!你们多叫几个战士,帮助老板把货物搬上他的船。”纤夫激动地说:“共产党跟国民党就是不一样,为我们老百姓做好事啊。”

  临城区王区长在前面布置民兵们贴标语,有个干部说:“标语写得少啊!”纤夫随即说道:“差红纸,我船上多得很的。”王区长说:“好,我们付钱。”纤夫说:“我一分钱都不要。二百张红纸全拿给你们。”王区长体贴地说:“你们生意人赚钱也不容易啊,这么多纸要卖好多钱呢。”纤夫说:“这红纸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船上的醉蟹、米酒被狗日的保安团抢了去,那才要好多钱的。现在醉蟹、米酒都回到了我手里。我拿出这二百张红纸来祝贺兴化的解放!”

  不一会儿,整个十里亭成了红色的海洋。人们自发地走上街头载歌载舞,……

  唐莹怀出色地完成了深入虎穴的战斗任务。他与心爱的妻子拥抱后,挥手告别,踏上征途。周庄区队抽出两个排编入溱潼团,溱潼团很快又升为主力部队。唐莹怀找到了部队,穿上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军装,以威武昂扬的姿态再次奔赴新的战场。

  李文宜正要率领一连前往周家庄驻扎两天,而后继续南下。她刚刚走到庄前桥上,战士张瑞跑到季上玖家前街河口大声喊道:“李主任,我向你报告情况。”李文宜随即停下脚步。

  原来是高筛年前来投诚,陈述潘金龙要她到朱秀福家里会合,密谋破坏活动,她不愿意做他们的殉道陪葬者,便幡然悔悟。

  李文宜针对敌情,当即发出命令:“张瑞,你火速通知王连长停止行军,立即派战士穿起便衣,登上两条船,从北汊港向南包抄朱秀福的家。捉拿聚会的反动分子。”战士张瑞立即从庄前桥往西南方向奔跑。

  李文宜叫战士马荣春把高筛年带到原先设置的指挥部里,对她说道:“高筛年,我们把你带进来,你别要害怕,我们这是对你的保护。我们的政策是保护广大人民群众,坚决打击顽抗到底的反革命分子!对于那些幡然悔悟的人,我们一律给以出路,立功者受奖。你及时向我们通报敌情,就该受到我们的保护。等到捉拿到朱秀福、潘金龙一伙之后,安排你回家。”高筛年点着头说:“谢谢你们。”

  一连兵分两路,水路先行出发,陆路直接向北进发。当接近到朱秀福的住宅时,船上的人正好登岸。朱秀福的住宅便被四面包围起来,水泄不通。王连长高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四处包围了!举起双手,托着武器出来,否则,我们就坚决消灭你们!”

  不一会儿,院门打开了。十几个战士冲了进去,俘虏了里面所有的人:朱秀福、季上体、骆朋祥、潘金龙、朱秀禄、季上淦和两个女人韩双翠、叶桂香。八个人被押到家庙,等待人民政府给予他们的惩办。

  周雷当天下午把十里亭的防务交给了临城区队,随即率领三连来到周家泽。李文宜上前迎接周雷,周雷首先向她行了军礼,李文宜也举起手回了军礼。两个人握手后,便交谈起来。李文宜说:“听说你们在卤汀河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消灭了多少敌人?”周雷说:“我们总共俘虏了敌人的保安团七十九人,三个区的自卫队二百多人。”“你们向南准备到哪里?”周雷自豪地说:“李主任呀,我告诉你呀,我们三连已经上升到主力部队,上级命令我十六号到达泰州城南边的白马。”李文宜拍着巴掌说:“祝贺祝贺!”

  周雷兴奋地说:“今日兴化城里成立了军管会,吴光明任主任。”李文宜说:“吴光明是二军分区的司令员呀。”周雷点着头说:“是的。副主任两个人,一个是刘云,一个是张莫棠。”

  李文宜建议道:“今天是十三号,眼下已经到了晚上,你们就在周家泽宿营,跟我们搞一次联欢活动。怎么样?”周雷笑着说:“行啊,我们三连十五号早上出发,一准赶到白马,不可能误事的。在周家泽住宿两晚,跟自己的老婆热潮热潮!”

  李文宜竖起两个指头说:“你看你呀,一说话就露出了狐狸的尾巴。我就不晓得你在敌人的眼皮底下里是怎么混过来的。”“唉,那个日子比坐牢都难受,我个活生生的男人硬要过个女人的日子,逼住去应付敌人的龌龊官场的反革命头目,比放屁吞吞的丫鬟都难过日子,什么都得小心!”

  “你个绝虫,多会混呀,竟然还讨到反动派的达官阔太太们的欢心,天下人晓得这么一回事,不晓得有多少人笑得下哈巴没处兜的呢。”周雷摊着两只手,说道:“李主任呀,这可不能冤枉我,那种情况下,硬是给我来了赶鸭子上架,真个没办法。我哪想出风头,躲也躲得来不起呀。我外表装得坦然,内心里害怕不得了。一旦露出马脚,我身首分家不谈,还要赔上了我们好多个同志的性命啊!”

  两个人边走边谈,不觉已到了季上玖家前街上。周庄区通信员送来一张条子,李文宜拿起来一看,说道:“好,你叫金书记、裴区长他们到这前面的屋子里,我们在这里会同他们一起办公。”通信员喊了个“是”,便走了。

  几个战士和警卫员进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原先的指挥部马上恢复了原样。王连长进来,三个人一起交谈了工作事务。周庄区高官金利泉、区长裴进桂两人的到来,李文宜、周雷、王来旺三人跑出来热情地跟他们握了握手。他们进了屋子里商谈工作事务。谈好后,他们都来到普济庙召集周家泽村干部,布置明日上午会场。

  晚上,周雷和李文宜进入房间,过着夫妻生活。周雷脱下帽子,说:“这回我偷空两晚,跟老婆睡在一块,真叫个说有多高兴就有多高兴。”李文宜噘着嘴,“你不能只顾你自己高兴,你的老婆肚子已经被你弄大了。”周雷更来劲了,咧着笑道:“真的?我在东浒头只不过跟你热潮了一回,哪就有了孩子?这个速度也够快的了。”“你个猴子两三年憋杀了。”周雷嘻嘻笑道:“你不也跟我一样嘛。”

  周雷低下头便吻了吻李文宜的嘴。李文宜揩了自己的嘴,说道:“你个疯神,我跟你说真的。今日上午,我们一连准备到周家庄驻扎两天,而后就直达泰州城。没想到李善礼的老婆高筛年前来报告我们,说潘金龙要她到朱秀福家里密谋破坏活动。结果我们一举抓获了朱秀福这一伙反动分子。这里面就有两个女人,她们是敌人评的沈埨四大美女中的两个。”

  “是哪两个?”“一个是陆蔡乡乡长沈椿亭的老婆韩双翠,另一个是高周乡乡队副潘金山的老婆叶桂香。韩双翠那个婆娘确实漂亮,白鸽子脸,脸皮粉嫩的。”“哈哈,她再漂亮也是匪徒的女匠,屁用!我家女匠李文宜才是真正的美女的哩。”周雷扳倒了女人,笑哈哈地上了铺,脱下了衣裳,香油灯很快就熄灭了。

  第二日上午,家庙前人山人海,三十二张大桌组成的台子,两边二十几竿红旗迎风招展,墙上贴着几幅红纸写的标语:“热烈祝贺里下河地区获得解放!”“消灭反动派,解放全中国!”“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万岁!”……

  大会由李文宜主持,主席台上就座的有:金利泉、裴进桂、周雷、王来旺、吴承祥、盛坚旺、颜加茂、钱松畹等八人。李文宜说:“同志们,乡亲们,今天是我们劳动人民扬眉吐气的日子!因为我们打倒了水乡里的反动派,水乡人民获得了解放!但是,一小撮坏分子不甘心他们的失败,他们还要伺机反扑,妄图卷土重来,梦想恢复他们失去的天堂。朱秀福等人昨日密谋破坏活动,但很快就我们粉碎了。现在,将朱秀福等人押上来!”

  朱秀福、季上体、骆朋祥、潘金龙、朱秀禄、季上淦、韩双翠、叶桂香八个反动分子全部五花大绑,被推到台子前边。“打倒反动派,解放全中国!”“中国共产党万岁!”一阵口号呼喊过后,周庄区公安股长吴承祥公布朱秀福等人犯下了的罪恶行径。钱松殿、李何义、朱焕卿、陶金林等人先后上台对朱秀福等人进行了检举揭发。

  台下的人们议论开来了。费桂珍说:“今天押上台的坏蛋不全是我们周家泽的人,骆朋祥是西里堡的,他怎得弄到我们周家泽来呢?”刘正柱说:“桂珍,你够晓得呀,他们这八个人昨日在朱秀福家里聚会的,以为新四军要走了,他们又可以出来活动,没料到反被包饺子全包掉了,一个都不曾溜得掉。”

  冯春旺说:“唉,正柱呀,你晓得这两个女人是哪里的人啊?”刘正柱笑着说:“最西边的一个是潘金山的小老婆,……”冯春旺睁着眼瞟了瞟,说道:“这西边的一个女匠是蛮漂亮的,不过比起来,还不及东边的这个女匠漂亮。潘金山怪不到把大老婆撂在家里,理也不理,原来他在高里庄找的一个小老婆这么漂亮。哦,潘金山的小老婆名叫叶桂香,没人说,我们怎晓得啊。”

  季朝金挤上来笑着说:“那个白鸽子脸的是哪个的婆娘呢?是国民党陆蔡乡乡长沈椿亭的婆娘。她跟潘金山的小老婆是沈埨四大美女中的两个啊。”冯吉虎赞叹道:“这两个女人确实漂亮,尽管她们两个被五花大绑,站在台上鬼势样子,头一低。细细地一望,是美女模样。她们两个怎会得到周家泽来被逮住的?”

  刘正柱举着手说:“是什么原因啊?我说给你们听听:潘金山逃到泰州,过了一段日子,泰州城也解放了。他看到好多的周家泽的人,感觉到在泰州城蹲不住了,就带着小老婆回来。他安排小老婆跟骆朋祥和沈椿亭的老婆在一起,他自己却跟郑云官一起溜出去了。可能他们往上海溜。唉,他们这些人如同老鼠上了大街没处钻啊。”

  回来探亲的李福才笑着说:“沈埨四大美女实际只有三大美女,说四大美女那是笑话。”季朝金不解地说:“四大美女就四大美女,怎么说只有三大美女的呢?”“我告诉你呀,沈埨四大美女,第一个叫夏雅晴,她是癞周瑾的小老婆,第二个叫金巧粉,是我们的一个地下党的妻子,第三个是韩双翠,第四个是叶桂香。”

  “韩双翠、叶桂香这两个美女在我们周家泽被抓住了,肯定要坐几年牢。但那个美女夏雅晴就没有她们幸运了。”季朝金急忙问道:“那个美女夏雅晴后来怎么样?”“后来她因为偷人遭到瘌周瑾的毒打,就回到穆家堡的娘家。没过几天,又被董三弄了去做女匠。唉,这个董三杀人如麻,半年后,他发现夏雅晴不那么漂亮了,一蟊起来竟然开枪打死了她。”冯吉虎叫道:“他这瓜虫这多瓜啊!”李福才说:“董三这个家伙玩女人,杀女人,他先后杀掉七个女匠。”季朝金大声叫道:“这个虫留在世上简直是个祸害啊!”

  李福才说:“董三他家势力大哩。老子董宝森当过多年的国民党东台县长,他家里有两条汽艇,八三炮两门,重机枪两挺。董三他自己担任穆家堡等五乡总自卫队总队长,在他本人手上就杀掉三十几个共产党的人。溱潼团钢铁战士陈发达就是他杀害的,他亲手动刀割的头。”冯春旺义愤地说:“这么说,董三叫个罪恶累累,罄竹难书。”“后来我们溱潼团在穆家堡战斗活捉了董三,带到茅山区的姜家处死的。姜家整个庄子的人都恨透了他,强烈要求由他们庄上的人动手处死他。处死他的那天,姜家人烧了满满的一杀猪桶的水,用妇女的腰捆蒙住他的脸。两个人把五花大绑的董三押上来,三四个人上去搭住他整个身子往杀猪桶里一撂,滚开的水活活地烫死了他。全庄人个个拍巴掌喊烫得好。”刘正柱拍着巴掌说:“是烫得好,董三这个坏家伙如若在清朝的时候真值得千刀万剐!”

  季时舜挤上来笑着说:“台上这八个五花大绑的人,肯定要有两三个人吃花生米,特别是朱秀福,第一次锄奸他溜掉了,还乡回来叫个特别猖狂,杀了人,现在共产党把他逮捕起来,当然要他还血债呀。”冯春旺说:“潘金山这个家伙是狡猾的,一肚子的诡计。如果哪个单从表面上望他,肯定要说潘金山这个人不丑。其实他专门出坏主意,叫旁边人去实施,而他自己手上干干净净的。但是程云杰是他杀掉的,这个血债他是赖不掉的。哼,现在我们这里解放了,他要逃掉,就把小老婆撂下来,来了个金蝉脱壳,远走高飞。”

  季朝金断然地说:“潘金山他往里逃啊?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捉拿归案!”刘正柱摆着头说:“潘金山、郑云官他们这些反革命爪牙铁了心跟国民党走,做了很多的坏事,再加上手上有血债,肯定跑不了。”

  此时台上忽然传来拍桌声,李文宜大声说道:“朱秀福等八个反革命分子将要押上人民政府的法庭,进行审判,这是他们应得的可耻下场。现在把这八个坏蛋押下去!”朱秀福等人一一被押进家庙里。

  后来,经过法庭审理,朱秀福、季上体、潘金龙被处以死刑,押到周家泽执行枪决。骆朋祥、朱秀禄、季上淦被判刑劳改。韩双翠坐了几年牢后,被押回家乡劳动管制。

  狡猾的潘金山逃到上海,起初也如同丧家之犬。黄长礼带了两个民兵到达上海,潘金山藏匿起来。黄长礼还是找到了他,他随即抹下手上两个金戒指给了黄长礼,一再求情。黄长礼回来后竟然谎称没有遇见潘金山。

  潘金山无意当中发现河南的一个逃亡寡妇要退飞机票,潘金山便上去搭讪:“你把票卖给我,原来多少钱,我还给你多少钱,分文不少你的。”那个寡妇说:“今日没有我的同伴,我想明日乘飞机上香港。”

  潘金山套取飞机票后,小心翼翼地回到郑云官身旁,一直陪他半天,下午借口出去解手,直奔飞机场。而那个河南流亡寡妇、郑云官二人都在上海落网,分别押回原籍依法处以死刑。潘金山逃到香港后,举目无亲,四处流浪。四个月过后,他碰到了祁西的曹德宽,受到他的资助,到厂里做管理人员,算是站住了脚跟。小老婆叶桂香忽一日趁看押的民兵疲劳,逃了出来。后来她竟然一个妇女人家摸到了香港,跟自己的反革命丈夫会聚在一起。直到一九八三年,叶桂香回到周家泽会见了潘金山的大老婆费凤英。而潘金山声称有朝一日回来探亲,但他惧怕家乡人谈起往事,一想到他自己犯下的罪恶就感到实在难见家乡父老,只是在广州城里跟自己的儿子潘聚东会了几回的面,一直到死都没有踏上周家泽故土,老死在香港。

  黄长礼私放潘金山后,仍旧担任周家泽村干部,后来由于跟踏入政坛的少壮派史松岳发生了权力争斗,史松岳无意之中抓到了他的把柄,致使他东窗事发。黄长礼因此锒铛入狱,死于狱中。

  周庄区高官金利泉作了讲话。他讲的事情很多:要健全乡村组织机构,配全干部;要坚决打击一切反革命活动,巩固新生的人民政权;要做好剿匪工作,稳定社会秩序;要在第一次土改的基础上进行第二次土改,最终认定各家各户的农民成分;要全面建设民兵、妇女、青年团、儿童团组织,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他还讲了其他几个方面的事情。最后他特别强调支前工作,号召人们积极行动起来,做好各种准备,筹集军粮,征集木船,妇女们要做军鞋,等等。“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成为新的工作上的主旋律。

  会议结束后,台上进行了文艺表演,欢乐的气氛进一步延伸,……

  周庄区队副队长季国俊带领二十多个战士看文艺表演,周雷走上前跟季国俊握手,致意道:“你们辛苦了,也该让你的战士们歇息。”季国俊笑着说:“我们还有二十个多个人在陈家堡的。昨日我们奇袭了国民党的伪陈堡乡公所,俘虏了十七个匪自卫队分子,其中包括潘金成、殷家庄的保丁殷业根。”周雷高兴地说:“祝贺你们打了个漂亮的胜仗!”季国俊抓住周雷的手再次握了握,说道:“我们虽然也打了不少的胜仗,但比起你个屡建功勋的周美女就差多了。”周雷瞪着眼说:“季队副,你别要还喊我这个诨名啊!如若你把我这个诨名喊出了名,我可要找你算账的。”季国俊打招呼地说:“今日就喊一回,下次再也不喊了。”两个人相视了一下,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周雷、李文宜夫妻二人再次欢度一个夜晚。两个人肩并肩坐在铺头前谈起别后的悄悄话。李文宜说:“开过年后,我将要生养,你不在我的身边,……”周雷说:“你们女人生养,其实我望到过的。前年,我在刘家庄养伤,刘恒广的爱人黄存仪要生养,我的房东刘大娘喊我帮助烧水;黄存仪生养的时候,叫我叉住她的腰。她生养后,我帮她倒马桶,洗小孩的尿布。”

  李文宜说:“没得了,你一个男人在产妇房里,还忙这忙那,就不怕惹上霉气。”周雷笑着说:“唉呀,什么霉气不霉气的,要说霉气,我早已惹上了。我饿倒在扬州观音寺庙脚下的山洼里,在打盐侉子时中了一枪,被李善礼赶出他的家里。最倒霉的是朱秀福抓捕了我,我受到了折磨,被罚跪砖头瓦片,叉飞机,坐老虎凳,手脚捆绑。最后,朱秀福他宁可答应放掉殷家庄的四个人,也不肯放掉我。你说产妇房里的霉气,它是一点都霉不住我的,此后,我做事一直顺利,一点也不霉啊。”

  李文宜捋着刘海说:“还是做男人耍脆啊。上级领导晓得我是孕妇,这一回叫我把一连带到泰州,就离开部队到地方上任职。”周雷问道:“你够晓得领导安排你做什么工作?”“晓得,我将任泰州妇联副主任。你呢?”周雷抱着李文宜说:“本来是不该告诉你的,但你职位比我高,更主要的你是我的老婆,因而连原则性也不谈了。……我带领的三连被编入二十团,我将担任一个营的营长。后日,我到达白马就完全晓得了。”李文宜说:“我们睡觉吧,可不能影响明天的工作啊。”

  天亮了,雀儿欢乐起来。尽管进入深冬,但空气里流淌的是充满着生机的气息。人们跑路的姿态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昂扬了些,脊梁骨不再那么弯着。人人平等的社会终于到来了!

  红旗高高的飘扬,大街上随处可见红色标语,看上去就是令人兴奋、活跃,……

  周雷先行一步,他的三连出发了;李文宜和她的王连长送别了周雷和他的三连,紧接着他们自己也出发了。是的,他们都将走上新的工作岗位,正以饱满的热情、昂扬的斗志转入下一场的战斗,他们将以自己出色的工作来迎接共和国的诞生!看,东方的太阳冉冉升起,大地正在承受着它释放出来的光辉。

  这真是:红旗插到周家泽,

  精神面貌大变样。

  驱逐乌云斗恶魔,

  清除垃圾遍地亮。

  站稳脚根跟党走,

  坚定信心斗志昂。

  周李欢娱喜相会,

  胸怀壮志上战场。

  夫妻战友更恩爱,

  挥手分别奔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