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曾密入帐。
曾密是史文恭的徒弟,按照辈分可是林冲的后辈,再加上林冲江湖威望名声极高,所以,曾密一入帐,立即拜倒,恭恭敬敬地对林冲行礼:“曾头市晚辈曾密拜见林师叔。”
“师叔?”林冲一听曾密这个称呼,脸上顿时有几分不自然,忙止道:“阁下既然来了,便直接说事吧,称呼之类的不要妄谈。”
曾密来时,史文恭就将他与林冲的关系告诉了曾密等人,曾家五虎这才知道,梁山上的大将林冲居然是史文恭教师的师弟!这个震惊对五虎来说可是不小。史文恭曾密嘱曾密,告诉他林冲心软,只要说动他动心,一切便皆可商量。他与林冲还曾有过密约,所以,师兄弟感情犹在,要动林冲的心,称呼他一声师叔,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果不其然,曾密一声师叔出口,林冲立时脸色就变了许多,看着曾密的眼神都有几分异样,有对对方势力的敌意,又有长辈对晚辈的慈蔼之意。
曾密见史文恭教的方法有效,接着继续道:“家师在弟子来时,曾万千叮嘱弟子,告诉弟子勿忘自己乃是周老先生门下,林教头正是在下师叔。家师还说,当年盗取周老先生的奔雷枪诀,确实是他所为,但是他后来幡然醒悟,枪诀已经归还给麒麟门门主卢俊义。所以,当年之恨,家师特请教头放下,倘若教头应允,家师愿意当面向教头道歉认错。”
林冲脸色阴晴不定,眼神中充满了犹豫,似乎难以抉择。
当年,史文恭与林冲等人同门学艺,史文恭性贪,竟然趁着师傅周桐不备,悄悄盗走了师傅新创出来的枪法绝学——《奔雷枪诀》。周桐一怒之下,将卢俊义、张飞、林冲三人全部逐出门墙。张飞与史文恭私交甚好,虽然对史文恭此事不满,但也没有去找寻史文恭说理、讨要说法,反而去投奔了皇叔刘备,自此跟随刘备征战天下。而卢俊义本就与史文恭有嫌隙,此番事出,卢俊义便满天下寻找史文恭的下落,卢俊义武功顶尖,枪法、棍法俱都通神。他自己潜心修炼的“麒麟诀”,更是包揽了天下所有武学套路,无武不破、无坚不摧。史文恭几次遇到卢俊义都是大败而逃,奔雷枪诀最终也被卢俊义夺去。后来,史文恭为避卢俊义,躲到了曾头市,一呆便到了如今。
如今,史文恭主动为当年的事向林冲道歉,林冲倒是真的心生犹豫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仇恨也渐渐淡了,能记起来的还是当初一起从师学艺时的无拘无束的美好时光。
林冲定了定心神,忽然开口问曾密道:“道歉认错倒不必了,林冲只想问问,我梁山被擒入曾头市的三个兄弟,现在可还好吗?”
曾密一直展示着恭敬的态度,不像是跟一个前来入侵城寨的仇敌对话,倒像是在回答一个长辈的问话一般。
“家师一直紧守跟师叔您的承诺,那三位兄弟虽在牢狱内,但是衣食不缺,而且我们也一直没对他们无礼,请师叔放心。”
“好,林冲就承了他这个情,你回去时告诉他,林冲答应他的事也一定允诺。”
“师叔,”曾密叙情已毕,终于开口说出正题,“听闻青州都统制秦明被师叔所擒,家师特意派曾密前来,想要赎回秦统制。”
“赎回?”林冲还没说话,刘唐先抢说道,“哼,小子,你知道秦明的价值有多大吗?赎回?笑话!只要你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刘唐就答应让你带秦明回去,否则,休想!”
刘唐气势汹汹,曾密却丝毫不为所动,脸色如常,继续对林冲说道:“师叔,若要钱粮,我曾头市贫瘠,无物孝敬。不过,燕顺、穆春、邓飞三人的价值,曾密认为,不在秦统制之下。”
“放肆!”穆弘怒喝一声,狠狠瞪着曾密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在拿我梁山兄弟的命来威胁我们?”
曾密微微一笑,脸上带上了几分诡谲,“威胁不敢,弟子怎么敢在师叔面前耍花样呢!只不过,在下听闻,梁山好汉素来极重义气,三位兄弟失陷,难道诸位不愿意救他们出来吗?”
曾密伶牙俐齿,一时间竟然反驳地众人为之一滞。
曾密见众人反应愕然,心中颇喜,接着说道:“我曾头市念及与林师叔的渊源,特派在下前来跟师叔商议,想要用邓飞三位好汉来换回秦明。不知师叔意下如何呀?”
曾密一番话可是结结实实地将了林冲一军,不管怎么选择,林冲都是颇为为难。倘若不答应,那就是弃邓飞三人于不顾,虽说自己跟史文恭有过密约,史文恭不伤梁山被擒之人。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事情有变,再加上不答应也会冷了梁山众人的心；倘若答应了,那梁山也是吃了大亏。一个秦明在手的价值远远大于邓飞三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林冲正犹豫之间,忽然,帐外传来一声大喝:“滚开,秦某要见林教头。”
“秦统制?”秦明来打二龙山时,就驻扎在曾头市内,跟曾家众人都有过交流。所以,现在曾密一听声音便立即听出了这就是霹雳火秦明,不由得大为疑惑。秦明不是被擒了吗?怎么还能自己出来见林冲呢?
接着,门外有人拦住“秦明”:“秦将军,林教头正和曾头市小将曾密在商议事情,所以,请将军先退下吧!”
“混账!”只听见一声怒喝,接着传来响亮的一计耳光声,“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我归降梁山,全是看在宋公明的面子上,林冲我都不放在眼里,你个守帐喽啰兵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曾密一听之下,心中瞬间翻起惊涛骇浪:秦统制竟然投降梁山了吗?这,这怎么可能?秦明是兵马都统制啊!掌管几万大军,位高权重,而且传言此人极为爱惜羽毛,怎么会叛变投敌呢?但是,但是这声音确实是秦统制的无疑呀!
“秦将军息怒,小人只不过奉命行事。林教头此刻确实正在和曾头市使者在谈话,将军且等片刻吧!”
“曾头市使者?”秦明喝斥道,“跟那些贼厮有什么好谈的?直接杀了算了,秦明手中这杆狼牙棒许久未曾发市了!”
容不得曾密细想,忽然门帐大开,一个身量壮阔的大汉昂然大踏步走进来。此人正是公孙胜假扮的霹雳火秦明。
公孙胜一进帐,刘唐等人迅速起身,对着公孙胜佯装拜了一礼,齐声道:“见过秦统制。”
公孙胜冷冷地瞥了众人一眼,只是似是而非地敷衍点了点头,霸气外漏。
忽然,秦明目光定格在了曾密身上,看了一会儿,忽然眼中杀意大作。浑身筋骨竟然已经咔吧作响。显然已经开始在运调内功了。
曾密得史文恭真传,武功不弱。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曾密见公孙胜运功气场和力度,便知道自己不是此人对手。想来,必是秦明本人无疑了!
“秦统制...”
“呼!”不等曾密说完,公孙胜运用道家内功,举起狼牙棒,狠狠对着曾密砸下。
曾密心中已慌,再加上对面可是霹雳火秦明,曾密实在没有勇气敢跟他对招。只得一个侧跃躲闪开来。
其实,公孙胜与秦明的功夫大相径庭,一个修炼的硬气外家功夫,一个专修道家内门功夫,只要曾密一试便能试出来。但是曾密情急之下,怎么会想到眼前的这个秦明是假的呢?
“嘭!”一声巨响,曾密刚才坐的桌椅,被公孙胜一棒打的稀碎。
其实,这也是公孙胜用上了道家内劲,暗中配合着狼牙棒的威力才直接震碎了椅子。
但是曾密不识道家内功,只认为秦明一身蛮力刚猛,一棒出手便有摧枯拉朽之势。
曾密忽然又见秦明抡棒砸来,神色大变,一脸骇然地慌张跳开。边躲避边对林冲大声求救道:“师叔,快救我一救啊!”
林冲心中暗笑,脸上却装出一副紧张的样子,大喝道:“秦将军,住手!”
公孙胜霍然罢手,手提狼牙棒,威风凛凛地站在大帐中央,瞪着林冲,眼神傲气,丝毫不像一个新降之人。
其实,这也是公孙胜故意扮出秦明的傲气来给曾密看,就是让他愈加坚信不疑。
“放肆!”林冲怒喝一声,随即周身滔天气势蓬勃而出,漫天威压瞬间弥漫了整个大帐。
曾密已是惊弓之鸟,一见这等威势,心中愈加惊骇。
公孙胜脸色一变,随即愤然拂袖,冷冷地看了林冲一眼,转身出帐。
林冲立即趁曾密不注意,悄悄对王英、郑天寿使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慌忙追出。王英边追秦明边大喊:“哎呀,秦将军息怒,秦将军息怒啊!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动气呀!”
王英语气夸张,刘唐、穆弘等人苦苦憋着笑,使劲忍住不笑出来。
孙立忽然开口对林冲道:“教头,秦统制虽然有失鲁莽,但是此举却不无道理,曾密乃是曾头市曾弄之子,倘若擒下了他,用来换取邓飞三人也是一样的。”
林冲眉头微皱,双眼微微瞥向曾密,极其细微地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这个方法也可行。
曾密脸色刷白,慌忙跪倒在地,“林教头,弟子可是来交流的使者啊,您不能擒我!久闻梁山泊义字当先,您更是一代宗师,还是弟子的师叔,您可不能干这样的事啊!”
听完,林冲果然目露犹豫神色,似乎显得难以决断。
但是穆弘刘唐却忽然发现了林冲对自己这边悄然使了个眼色。
两人立即明白,刘唐大喝一声:“教头是你师叔,不便动手,刘唐可跟你那史文恭没有恩情,只有仇恨!”说话间,刘唐、穆弘两大高手齐出,猱身飞扑向曾密。曾密本就胆战心惊了,哪里还有余力抵抗。一招,曾密便被两人制服,按倒在地上。
“师叔,救我啊!”曾密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林冲身上,歇斯底里地对着林冲大喊求救。
林冲还没搭话,孙立已经大踏步往前迈了一步,挡在林冲前面,拦住林冲对曾密的视线。随即,解珍解宝等人也相继起身挡在林冲前面。
虽然,几人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其中威慑之意不言而喻。
林冲脸上先是带有怒气,但是转眼怒气消失,只剩深深的无奈。
“曾密呀,不是林冲无情,众人如此威逼,林冲也是迫不得已呀!来人,将曾密带下去吧,好生看管,记住莫要亏待了他,倘若林冲知道有人对他有一丝一毫的不利,林冲可不客气!”
“是!”刘唐跟穆弘亲自将曾密带了下去,关押起来。
林冲脸上的笑意忍不住开始渐渐弥漫,等刘唐押着曾密走远之后,大帐内一群人爆发出轰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