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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于是,我做出一个甚为伟大的决定。r

那就是私奔。r

这个私奔私得委实有些悲催,我琢磨着孩子他爹既然是南纳人,想必也住在仙鸣谷,去那儿隐居把孩子生下来也不错。r

我朝“公主”联姻那日真正是大排场,也多亏这么大的阵仗,我才有幸混入送亲队伍之中。r

可我万万没想到和亲居然走的是水路,于是我不幸溺水了。r

醒来时,发现自己在船板上,一身女儿家打扮的银魅避了人,将我半搂在怀里,满眼惊慌,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r

他的焦急不假,担忧也不假,一双柔弱的手按在我的胸部上,压了压,“感觉好些了么?”r

我憋了一口气,呛得咳嗽了起来。r

“乾国君王好生大方,来了个夫人还多了个陪嫁。”话音刚落,一只手搀扶住了我,玉华捞着帕子擦着我的脸,柔雅一笑,“水寒,别着凉了。”r

我怔了怔,那一眼仿若经年之久。r

我只道他温润如玉,唤他温玉。没料到却不及玉华一词。却是玉貌花容,芳年华月。r

原来我腹中胎儿的爹爹,竟是他。r

好一个大乌龙。r

就像皇兄所说,治理国家就像下棋,凡事要运筹帷幄,步步为营,来不得半分急躁。r

我不晓得他筹的是什么,营的又为哪般?r

但他约莫是谋错了。恁地为我一臭子,生生糟蹋了一盘好棋。r

因为,玉华一直淡定得很,似乎从头到尾都晓得我这个混入船上的“陪嫁”是公主。那么大抵也该晓得银魅扮的公主是假的。不过他却装得气定神闲,仍旧不动声色。我也乐得安心养胎。r

想来他们算来算去都算不到我与玉华的奸情。r

我委实很想等到喜宴的那一日,他能跃过我朝“公主”的面,当着众人捞起我的手,说一句,本君要娶的便是她。r

到那时候我便能清清楚楚的告诉他道:“就算不娶,怕也是不能的了,因为我已珠胎暗结,怀了你的种。”r

每每想到这儿我便又欣慰又有些小激动。r

每日要复习许多遍才能安心入睡。r

可是,那一日,并没有到来。r

或者说,它还来不及到来,便夭折了。r

幸福戛然而止,离大婚将将只剩三天。r

银魅说,卿儿聪慧,这场苦肉计设计得真真是好。玉华君防了我这么久,让我无从下手。还是你够胆魄,一掌打在你身上,他果然会来救你。果不其然,当真受了我这十成功力,如今看来,只怕离死也不远了。r

皇兄说,皇妹你这事做得干净又利落。你与银魅的婚事,朕应允了。r

我往日什么都记得很清楚,唯独这一段却记不得,脑子里依稀浮现一个场面,硝烟四起,毒雾里南纳人哀声不断,千万凡人士兵占据了仙鸣谷,矮树下两个士兵模样的人压着玉华,一个粗俗的家伙甚至一边摸胯下的人,一边迫不及待的解了裤头,周围轻狂地调笑声愈发的大了,他竟掏出了那恶心的东西,强行掰开着玉华的下巴,要塞进去……r

玉华的脸被按在土里,满是尘埃,他虽是被践踏在脚下,可在扬起的尘土下那一双眸子极是清亮,这么冷冷毫无感情的望着我,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r

像是被作践的不是他,哀大莫过于心死。r

我的脑子里像是被炸开了似得,疼得我唇蠕抖着,眼前一片模糊,景物都像是蒙着一层血光,那么的不真实。r

恍惚中依稀记得。r

最后一次在皇宫相见时,他把我压在树上,迎着漫天的梨花,细细密密地吻着我。r

他说,待我们再一次见面,我便向族人宣布,我要娶亲。r

那个明朗的少年,微笑着。r

将我的手捂在他的胸膛。r

而在我手下怦怦跳动的,是一颗日趋柔软的真心。r

只是如今往昔已随着那场大劫,烟消云散,不复存在。r

原来,我是银魅嘴里的蛮儿。r

是玉华的妻子卿言。r

亦是南纳的千古罪人……r

我睁开眼,脸上已浸湿大片。r

那些小纠结悲凉地心底翻滚着,茫茫然间,只晓得在梦中酣畅淋漓地大哭了一场。r

醒来后胸口郁结难当,直愣愣地低头那么一瞅,小狐狸趴在我胸脯上,耳朵耷拉,眼成条缝,堪堪一副深度昏迷的小模样。它柔光华亮的皮毛已被我的泪浸成东一撮毛,西一撮毛,稀疏极了。r

我方觉有些对不住,然又做不得其他,只得拿袖子蹭蹭梳理了一番。它从胸腹处呼出一口气,抖抖尖耳朵,又闷头睡了。r

我微微有些欣慰,更多的是怅然。r

眼下似乎已回到了漆黑的殿房,别说枝蔓缠绕的金莲了,连那青莲灯与镇墓兽都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我抱紧怀里的小狐狸。r

几尺开外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r

一个人站在亮处说,“人还有气儿,可以接回去了。”r

一群仙婢仙童模样的人熙熙攘攘,趴在门板前,打量着我,一双双眼招子瞧着我。弄得我惶恐不已,说到底活到这么大岁数,从未像现今这般被人围观。r

“都散了都散了,下月初三再来我殿看也不迟。”一个黑发黑眉穿着墨袍浑身发黑的男子搀扶住我,“望小仙能转告各洞内的仙者君到时记得带贺礼。”r

“怎么竟选作她。”声音是从门外趴着的一堆仙婢中传来的,几双眼睛眨啊眨,遂又捂嘴窃窃私语,“相貌平淡无奇不说,道行也不深。”r

“她的道行虽不及你们,但能耐却高过你们许多。”一个座下童子眉一拧,故作老练地唏嘘,“我等了百八年,终于盼来了这日,有喜糖吃了!”一提及“糖”字,他眼亮了亮。r

我一时不察,险险摔倒在地。我尽管愚钝但也晓得喜糖一物用在何处,他们说话时,晓有兴致地望着我,想来这些粒儿糖与我有些些关系。仙婢童子与我不熟,但眼前这个恭恭敬敬搀扶我的墨衣人却是认得的。r

他是银魅君的贴身侍从。r

究竟有多贴身,只怕除了睡觉,其余时间都是胶在一起的。r

我与他打过几次交道,都只被他斜着眼看,如今他单屈腿,低头搀扶我,毕恭毕敬。r

用上了上界最为尊贵的礼仪。r

我受宠若惊。r

原来书斋一事,苗女认了大半。可寻根究底,人是由我带入书房的不假,我掩护她偷盗不假,虽被她反咬一口,但也是活该,说不上有多清白。r

经过这几场甄试与失窃事件,兆曌上仙对我印象极深。r

听闻这个看似温慈却又严正的老神仙专程找到碧尘叹惋了一下,大抵意思是,素有良禽择木而栖一说,连畜生都知晓挑一挑,你若选了个良木也就算了,偏挑了块柴。仔细一看这柴还是潮的。r

直叫人叹哉,生生扼腕哉,实乃人生一大悲。r

他究竟有多悲我倒是不晓得。不过这位老仙友老前辈却用寥寥数字总括了我,细细想来委实精辟:废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