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方才为何要爬墙。”r
“爬墙才会不惊动人,当然如若不是跌坏了花盆,也不会来这么多围观。所以凡事要量力而为,不要学你娘。”r
玉慕卿攥紧我的手,望着我,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r
玉华浅浅的笑,“玉慕卿一直吵着要见你。”r
我摸了摸小家伙的脑瓜子。眼里一阵怅然。r
这些年来,我没能陪他。r
倘若可以,我愿意用余生的时间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们爷儿俩。r
“娘亲,你看那些姑娘额间描的红梅多漂亮,孩儿都不曾见娘亲穿过那般鲜艳的衣裳。”r
……当然,排除这个。r
玉慕卿手指的那处是个阁楼,楼上的姑娘倚窗恁多情地抚发鬓,香气扑鼻。我慌捂住他的眼,r
他长睫毛刷过我的手心,小家伙像是想到了什么嘿嘿笑着,“这莫不是凡间的青楼？”r
“玉华兄,你这个儿子知识渊博了些。”我扭头道。r
玉华眼底的笑意更深。r
我见玉慕卿仍忍不住好奇地朝那些女子的眉眼望去,便咳嗽一声道：“这些庸脂俗粉算不得什么。你是男儿便该学一学那玉树临风,斯文得体的模样。你父君原本在眼下画蓝蝶,那才叫绝倒众生。”r
“当真？”玉慕卿捉住我的手,眼里满是憧憬,我甚怕他一个兴奋过度,头上冒出狐耳来。r
我迟疑又谨慎地安抚他的头。r
他眨啊眨眼。r
……还好,兽耳没长出来迹象。r
幸好今日给他穿的是长袍,后面的屁股倒不怕,穿着小袍子也看不出来。以后要为他做个小斗篷才能让人放心,毕竟这凡间比不得上界。r
玉慕卿在我这边问不到,改作纠缠他父君,“父君不是说皮相不重要么,内具涵养才最重要么,何时竟也这般注意容颜？”r
“那是你娘光爱皮相不爱涵养,所以为绑住你娘不得已而为之。”玉华如玉的脖颈上微微有红晕,他把目光投向别处。r
这句话唤作是以前的玉华,绝对打死了也不会说的。r
如今人傻了,性子到坦诚了不少。r
这让我多少有了逗弄之意。r
“不知几时能再让我为夫君眼下填上一笔？”我笑着斜觑一眼。r
玉华却发怔,望着我的眸子淡淡的温柔,半晌才吐出一句,“你竟还记得。”r
怎不记得。r
我那如花似玉的小妾年华。r
那时候南纳与凡界联姻,作为主公的玉华要娶身为公主的卿言,实则也就是银魅。而我身份被夺了,所以顶多算个小妾,还是见不得光的小妾。r
基于这层缘故玉华待我还有些矜持,因我们并未真的成亲,所以有些放不开。而我却最爱逗他,总是逼着他为我画眉。r
他做事一向细致,脸画眉都画得很细致。r
我每每望着镜子道,我家相公仪表生得神如秋水,何时让夫君眼下填上一笔？r
他总是矜持地说,等成亲以后。r
而我未成亲肚子就大了。r
可见他是多么的没原则,而我又是多么的悍霸,所以这事儿也由不得他说了算,我每每是压着他,任他怎么挣扎,都要画了才作数。r
现在想来他那一副柔软的模样,都是装的。r
而如今,他是真的柔弱了。r
这一忆,不仅有些感伤。r
“有些话当初来不及讲,现在说却也不迟。”我真真切切地望着玉华的眼道：“我一觉醒来悟了不少事,我是你的卿言,是你的妻子,是这孩子的母亲。”r
他倒像是没在意,只顾着望着远方笑,嘴微扬起弧度,恍若未闻地从我身边走过。r
然后,不慌不忙地拾起摊子上的一支朱钗,细细打量,“原本你就是。”r
……好吧,有些泄气。r
我酝酿的满腔情绪他搅泄了,无奈的望着他的,还是待他傻病治好之后,再与他说。r
“娘亲,你也为我描上可好？”玉慕卿拿着胖嘟嘟的手指着眼角。这是闷骚的小狐宝宝也不知道随了谁,这般爱美。还惦记着这事儿。r
我捂住嘴笑。r
抱着他的脸细细打量了一番。r
这小家伙幻化成人还没几日,身形变幻还稳不定,想着那尺般大的毛团,顶着豆丁儿小的蝴蝶,我浑身打了个寒颤。r
“你原本是毛绒绒的一团,我倒不晓得该如何下手,不过给你抓几个小揪揪,倒是可以的。”r
“父君,她把我当闺女养。”r
玉华笑着回了头。r
然后把朱钗胭脂糖人等等四五样塞入我的怀里,而件件皆是我喜欢的。他道,“送你。”r
我收下。周围的摊主极热情的看着他。r
玉慕卿没见过凡间的东西,馋极了。若是换做以前这小家伙定是扭啊扭,缠着要了去,许是想到这是凡间,所以略微有些矜持。如今只是矜持的望着我,胖嘟嘟的小手托举着长袍。r
我懂了。r
一股脑的把这些玩意儿放入他用长袍临时搭建的兜儿里。r
“这孩子真贴心啊。”摊主们纷纷夸着,长聚不散。r
玉慕卿脸上生出两酡红晕。r
就这么礼貌又体面的拿手拎着袍子的兜口,一手轮个儿地拿着玩意儿矜持地看。r
我拎着他的小手,准备走。r
可走到哪儿,这些摊主便围聚到哪儿,我很是茫然。r
后来,才晓得。r
我那傻相公压根就是白拿。r
这一耍便耍了一日。r
眼见着夜幕渐渐黑了起来。r
上界出入口就在这座小镇的上方,夜晚的街道也这般繁华,还真看不出南纳与凡人曾打过仗。若是以前这块地方定少不了烽烟战火,凡人如今却生活得如此安宁,却是我所未料的。r
桃少曾说南纳者都是淡泊名利之辈,不爱修仙,不爱弄权,徒有驻颜之术,一个个长生不老却空活于世,作为不大,还偏生性冷淡,这生性冷淡可不就是xing冷淡么……r
是以,对于这个xing冷淡,我觉得委实有待考究。r
可近些年来南纳的子嗣偏少是个不争的事实。r
至于不爱修仙么,也被桃少说得有凭有据,因为整个南纳修为能及得过上仙的确实只有三个。r
一位是个九玄灵君,挂了个神女虚名,如今连个灰渣都捞不到。r
继玄灵君之后,便是兆曌上仙。桃少每每颇为惆怅的说,别看兆曌那老头总是绷着脸,他也是有着难言的苦衷的。r
难言为哪般？r
我当时茫然得很。r
其余弟子也面面相觑。r
桃少摇头晃脑袋,说,天庭得道之人众多,可只剩下兆曌君是南纳人。是以,他怀里那一枚圆滚滚的小狐狸勉强只能算有半个南纳血统。r
兆曌上仙定是连羞得脸上挂不住,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灰土灰脸地回上界,没准儿老头儿正眼巴巴地盼着小辈们之中能脱颖出那么一个人修成上仙与他做伴。r
放眼望去整个上界论德行,论法术修为,怕是只有玉华甚得他心,结果怎么样？玉华君成了主公,娶了妻,死了妻,好不容易当了鳏夫,却仍不见他修成上仙。桃少怅然地叹道。r
如此可见南纳是多么的平和,温顺,与世无争,没追求的一族。r
这么没追求的族人,竟也能和凡间打得起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r
桃少每每说起这事,都扼腕一遭。r
桃少虽说的是玩笑话。r
但如今在我看来,也并无全没道理。能惹得这般温顺,与世无争,没追求的南纳族人动怒,想必也是被逼急了。凡人与南纳的战争大抵错在凡人。r
而玉华没能修成上仙,是因为他弃了仙籍,这错又在我。r
没有他当时的果断与决绝,就不会换来我现今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