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玫一直与欧阳波保持着极为愉悦的肉体关系，如果说对性的渴求与餍足之间存在一个微小、极难掌控的平衡点，那么此刻这对赤身露体的男女恰停留之上。这是一个月来两人的首次幽会，不过比起床榻之欢，叶小玫却更在意李劲扬的事。她在脑中千回百转地想如何开口询问，才能不显唐突、莽撞，才能不破坏两人长久以来悉心营造的爱侣氛围。相比之下，欧阳波却少有顾虑，性爱过后的他自适舒坦，仿佛又回到年富力强的青年时代，胸中那团野心勃勃的热焰又开始烧得哔啵作响，一切尽在掌控的执念像蔓生植物一般爬满脑中每一个角落。李劲扬？那老小子对他来说只是路上一颗微不足道的碎石，清除它不过是吹灰眨眼的功夫。r
“怎样？姓李那老小子没再难为你了吧？”欧阳波半躺着靠在□□，眯缝着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叶小玫裸露的前胸，几绺随意散落的头发和白皙细腻的肤质将微露的衰老之迹掩藏起来，显得风韵十足。不过这种带着玩味挑逗的直视让叶小玫不太自在，于是她很快坐起身来，顺手将枕边的白丝绣花睡袍套上，赤脚走到离床十步开外的布艺暗红靠椅上坐了下来。r
“托你的福，暂时没有。”叶小玫心里有几分气恼，一是欧阳波似乎并未打算将所有事和盘托出，只摆出一副得意洋洋、意味深长的模样，二是自己对这件事未免过于在意，完全不受理智的控制。但这些小情绪叶小玫并未显露出来，只是撅着嘴用脚尖摩挲着地上那块灰白色羊毛地毯的边沿。她身后，加厚的素色窗帘将落地窗遮得严严实实，让人完全察觉不到此时夜幕降临，整座城市在轻飘细雨中沉默无言。房间里的空气干燥而温暖，床头的壁灯发出晕黄黯淡的光芒，这光线与肉体交欢和化妆品的香气混合，交汇，最终融为一体，虽说不上怡人惬意，却也使人沉醉，身心慵懒而放松。r
“哟！我的小姑娘好像兴致不高啊？怎么？刚才不尽兴？难怪听人说三四十岁的女人如狼似虎哟！”欧阳波冲叶小玫挤了挤眼，又拍了拍方才温存缱绻时叶小玫躺的地方，示意让她重新回到□□。欧阳波此时当真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强劲的气流游蹿奔走，激起他的热情，撩拨他的情欲，只要他的小情人乐意，他便能毫不犹豫地唤醒体内沉睡的雄狮，英姿勃发地咆哮怒吼。r
不过叶小玫却并不领情，看着欧阳波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她心中的气恼又深了几分，没好气地说：“我看你才如狼似虎！口水都要滴到□□了！”r
欧阳波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幻象之中，叶小玫心不在焉地用白皙脚趾拨弄地毯，甚至撅嘴扬眉的细微表情，在他看来不啻是对自己热情的回应，他再次清晰地感到下腹部的骚动，那些嘤嘤作响的欲望正热气腾腾，咕嘟冒泡，翻滚着寻找倾泻之口。欧阳波翻身下床，不着片缕地向叶小玫走去，步履神态坦然自诺，并满意地看着叶小玫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膨胀昂然的下体。他将叶小玫一把抱住，自己则顺势坐下，想要汲取她颈部的芳香。r
叶小玫整个人都落在欧阳波怀里，大腿外侧明显感觉出那硬挺的存在。但她并无再赴巫山云雨的兴致，于是蹙眉扭了扭肩膀，伸手将欧阳波的脸从自己颈脖处拨开，媚笑道：“哎！不行哦！我有点事想问你！”r
“等会儿问！”欧阳波将头埋在叶小玫的颈窝里深深吸了口气，这女人身上独属的芳香与微腥让他心猿意马、蠢蠢欲动，已探入睡袍的左手像鱼一样在光洁潮湿的皮肤上游弋。叶小玫隔着睡袍按住他的手，瞪了瞪眼，佯装嗔怒：“欧阳！”欧阳波这才悻悻地抽出手来，撇嘴，扬了扬下巴，示意要问什么？r
“李劲扬！……”叶小玫懒费那心思琢磨语句，单刀直入、开门见山也不失为一种方法，“李劲扬的事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她边说边漫不经心地扯着睡袍上散开的腰带，眼角的余光不时扫向欧阳波。r
“说什么？”欧阳波那意味深长、稳操胜券的笑容，叶小玫是再熟悉、再清楚不过的了，一切不言而喻！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欧阳波眯着眼，伸手将叶小玫脸颊上一缕发丝拨开，又将她胸前的几绺头发拢到耳后，似笑非笑地说：“现在不好吗？李劲扬咎由自取、自食恶果，而其他人各得其所，各取所需！”r
叶小玫很想冷笑一声，末了却只咕噜出一句：“可不是人人都想当医学会主任委员的。”r
欧阳波下巴一缩，怔了怔，但随即大笑起来，“果然知我者小玫也！既然你挑起话头，我也不必瞒你！没错！他的确是我竞选的最大障碍，何况主任委员这个位子我是志在必得！但你要说我陷害污蔑他，那断是没有！我充其量不过是推波助澜、顺手推舟而已……”r
“是是！你不过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而已嘛！”叶小玫撅了撅嘴，撒娇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r
“你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欧阳波轻佻地勾了一下叶小玫的下巴，两人仍然保持着方才的暧昧姿势，“别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嘛！他以前怎么对你的？同情心泛滥不是你的作风啊！这本来就是个冷酷又古怪的世界，任何事对一些人是重重危机、致命打击，必定对另一些人是机缘时运、成事东风！要知道机会一旦产生就绝不会落空，你若不把握，自有人把握。就说李劲扬在你们科已落到如斯田地，卸官去职无非是时间问题，一旦他权势旁落，谁能顺势顶上，说得玄乎是看造化，说得清透是看手腕。你别清高孤傲、与世无争，你的年龄资历摆在台面上让一众人瞧着呢！不捋起袖子准备战斗肯定沦为炮灰！老毛不都说了？‘与人斗其乐无穷’嘛！我看你啊，不开窍呢！”欧阳波亲昵地用食指轻弹了一下叶小玫的脑门。r
叶小玫拧过身来，娇嗔而又一本正经地说：“就你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对这个人，我也说不上同情怜悯，只觉得有些惋惜罢了！以前那样风光高傲一朝间却变得狼狈落魄……至于他那科主任的破位，我叶小玫不稀罕！谁稀罕谁争去！”r
欧阳波听罢朗声大笑，隐隐感到些许凉意，便将叶小玫往怀里搂了搂，“别嘴硬！等那些能力才干远不如你的人坐上这‘破位’，对你指手划脚、颐指气使，你就该憋屈了！人嘛！由生到死就这一口气，不管急缓，这口气顺了才能活得舒坦，不是？你不治人，人就治你！想独善其身，难哟——”要说欧阳波此时的这番话对叶小玫造成多大冲击倒不尽然，不过在一味抗拒之余，她也听到内心有微弱的附和之音，那些嘤嘤嗡嗡、喋喋不休的声音不断刺激着大脑皮层，让她烦扰不已。r
几天后，李劲扬果然如欧阳波所料辞去了医院的所有公职，并请了长假，一众伸长了脖子等着瞧热闹的看客都发出冷漠却心满意足的叹息声，而急于与之撇清关系的书记杨晋元，心中那颗巨石则总算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