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波顺势扬了扬手将渡边招呼过来，示意可以上菜，又转头对叶小玫宠溺地笑了笑，“按老样子点的，你看行么？”叶小玫点了点头，吃什么倒是其次，看欧阳波这副献殷勤的样子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了。r
正想问个明白，欧阳波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欧阳波慢腾腾地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才心不在焉地按下接听键。叶小玫把头拧到一旁，漫不经心地看落地玻璃窗外的街景。此时，华灯初上，路人都裹紧了外套行色匆匆，路旁一个摆地摊的年轻小贩搓了搓手吆喝起来，喊些什么听不分明，倒是欧阳波突然生硬的语气吸引了叶小玫的注意。r
“这样啊……是——这我也知道！照一开始说好的处理方式不是很好嘛！怎么又……病人家属硬要转院过来？我们医院的床位向来紧张，再说我也没时间帮他搞这事！……那不行！那不行！别过来！别过来！明天我要开会！行了行了，我现在有点事，你让他去门诊排队吧！好！就这样了！”说完便毫不客气地收了线。r
“怎么？有事？”叶小玫有些好奇地问，听来像是熟人找关系住院的。r
“哎，哎，别提了！”欧阳波半是无可奈何半是带着怨气地抱怨道，“我学生的病人。下面市医院的，非要马上过来入院，我去哪儿给他找床位！真是的！这学生也是不动脑筋，摆不平的病人就往我这里推！”r
“哦？大概也是太着急了！”r
“在那边下不了诊断，药自然不敢用，晚晚发高烧拖了一个礼拜！可是再怎么着急，你也不能给我找麻烦啊！之前说好，明天中午抽个空在宾馆见见这病人，然后我提供治疗方案，还是在他们医院治疗，必要时我也可以过去出诊。谁知今天突然变卦，说要来这边入院治疗！我哪有这功夫理他！”欧阳波说着有些激动，脸颊微微泛红。而他的情绪之所以波动，完全是因为病人如果入院治疗的话影响了他的外快收入，要知道不论是提供治疗方案还是出诊，病人都将按次给他个人治疗和出诊费，像这样一个病人是少不了上万收入的。r
叶小玫在医院这些年哪能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虽然自己从不干这事儿，但也不觉有违职业道德，何况这是靠专业知识合法致富，医生不是圣人更不是长翅膀的天使，医生也和普通人一样，过着琐碎、不断重复的生活，有着自己的无奈、烦恼和忧愁。那种如天使般高大光辉的医生形象从来不该存在，理想主义在荼毒人心！现实！我们只是一群在严酷现实中讨生活的平凡人罢了！r
“不说这个！”叶小玫唇线轻挑，声音柔和得如滑丝一般，“想我？”r
欧阳波很快平复了心情，将下巴放在交叉支起的手背上，没有笑容，目光也没有一丝闪躲，“想！”眼睛里充满腾腾升起的欲念，他盯着叶小玫光洁漂亮的颈部甚至立刻感到下腹部的一阵骚动。想她，这个念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突然变得如此强大、单纯和无可隐藏，让他只想立刻将她狠狠地揉进自己的身体。不过一秒之后，他又聪明而克制地用一抹浅笑压制了内心这瞬间的惊涛骇浪。虽然叶小玫每每分不清欧阳眼中如潮涌动的是情欲还是牵挂爱恋，不过也并不在这一点上过分纠缠。人生短短几十年，大概多数人（当然包括她自己）经历的都是委曲求全、背负重荷的婚姻，本来她已对此安之若命，却意外地遇见欧阳。两人间这轻盈、单纯的情欲是天性也好，罪孽也好，为了此刻的欢愉，坠落的后果已无暇考虑了。r
叶小玫淡淡地笑了笑，“吃也吃得差不多了，还不入正题？再不说我可要走啰！”早几天欧阳波就关照她留意李劲扬剽窃调查的进展，今天饭局自然离不开这个话题了。r
“哪儿啊！还有菜没上呢！再说现在还不到八点！”欧阳波抬手看了看表，脸上荡漾着盈盈笑意，“而且，小玫，等会儿你不上楼去坐坐么？”这家日本料理店离两人的爱巢并不太远。r
叶小玫眼带妩媚地瞟了欧阳波一眼，端起茶杯说：“行啦！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那件事我倒是一直在帮你留意。不过——”叶小玫故意停下来抿了一口茶，欧阳波并不催促，一副看好戏的泰然模样。r
“据说写那篇论文的另有其人，他只不过是挂名作者。”r
欧阳波听了，惊讶的表情从脸上一掠而过，眨了眨眼，问道：“消息可靠吗？”r
叶小玫迟疑了一下，“可靠吧!是陈澍的叔叔告诉我的。陈厚泽，你认识的吧？这件事院里面捂得很紧，虽然也找我们科的部分医生了解过情况，但都一一关照，说不希望有任何不利于医院的谣言传出……”r
“这自然，情理当中！不管怎么说，李劲扬也是省内的知名专家嘛！”欧阳波边说边不自然地扭了下肩膀，“那论文到底是出自谁之手？”r
“宋青华。你别皱着眉头想这个人到底是谁了。他也是我们科的医生，省医科大毕业，来我们医院有几年了吧。老老实实、挺内向的年轻人，不知道怎么搞出这事儿来。国内的论文剽窃多如牛毛，从懵懵懂懂的大学生到德高望重的院士教授，上头压下来一年得完成多少多少篇，完不成评先评奖晋级升官通通靠边站，这些人有什么办法？呵——”叶小玫突然笑起来，“这倒让我想起以前大跃进，什么破铜烂铁都拿来炼钢，量大质劣！什么学术？！就那么回事儿！”r
“怎么凭空杀出个宋青华来？好像没有他的署名吧？”欧阳波表情复杂地问。r
“是吧！而且听说他还是主动跑去承认剽窃的，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良心发现……”叶小玫撇了撇嘴，端起茶杯抿了抿，“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r
欧阳波低头思忖片刻，自言自语似的说：“看来，明天的研讨会李劲扬是肯定会出席咯。”r
“啊？”叶小玫没听清。r
欧阳波抬起头来，摆了摆手，笑嘻嘻地说：“没什么。小玫，这几天不见我可想死你了，不如我们回家坐坐？我准备了一支上好的红酒，你保准喜欢！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