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秦护士长目送李劲扬进了更衣室，自己则撇进房门虚掩的医生值班室。不出她所料，里面只有自己的相好彭云山。r
“彭大教授，”秦护士长用纤细风骚的嗓音叫道，“你的恩师都已经来了，不快过去，还在这摊尸！”r
彭云山原本翘着二郎腿斜靠在值班室小床上抽烟，见秦护士长进来立刻将剩下的半只香烟放烟灰缸掐灭，“嗯？小玥啊！”r
“昨晚又去哪儿风流快活啦？瞧你那副失魂落魄样！”秦玥顺手将身后的门关上。r
彭云山用修长的手指胡乱梳了两下头发，虽然眼圈泛青，面露倦色，却丝毫不掩这个四十二岁男人的迷人魅力，嘴角略略翘起似笑非笑，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护士们私底下议论，说彭云山是全院最气度不凡的医生了，而且又是李劲扬的高徒和得力助手，以后只要李劲扬退位时稍一举荐，肝胆外科科主任的位已是如在囊中。r
“唉——”彭云山无奈地拨弄了一下烟灰缸里的那半截烟头，“我能去哪儿风流啊！昨晚县里两台手术做到十一二点，跑回来都两三点了！”所谓县里的手术是彭云山私下去县里的基层医院“走穴”。医生和麻醉师靠此捞点外快，这是医院公开的秘密。r
“那有钱赚的嘛!”秦玥挤了挤眼，“不过今天上午的查房你可以不来啊！这个周日的专家查房不是还没轮到你么？”秦护士长口中的专家查房是李劲扬上任后制定的，规定所有具有高级职称的医生除了每周按照医院的三级医师查房制度查房一到两次以外，周六日和节假日还需轮流进行例行查房。当初，李劲扬提出这个规定无非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在肝胆外科弄出点新气象，仿佛一个信号弹，告诉全体人员和上级领导自己要开始大展拳脚了。谁知规定一出，尽管引来内部人员的不满，却也意外地受到院领导的高度赞许，更换来病人有口皆碑的称赞。r
“哪能啊！”彭云山叹了口气。r
“哦——我差点儿忘了。凡是李主任的查房你是必到的！真难为你了！堂堂一个主任医师这样鞍前马后的为恩师效力！”秦玥的话里不无嘲讽。实际上，彭云山与李劲扬并算不上师徒，只是彭云山刚进院时跟着李劲扬所带的实习生“老师、老师”的叫，后来便被大家误会了。彭云山自己也从不纠正，靠着大树好乘凉，于己无害反有利。r
“小玥，你就别取笑我啦！我容易吗我！”彭云山站起身来，指头一勾将搭在椅背上的白大褂捞到手上，“走了。向李主任汇报下一会儿查房的内容。”说罢将白大褂穿上，扣子一颗不扣，潇洒的单手插在裤兜里，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临走前还不忘笑嘻嘻地伸手掐了两把秦护士长的屁股。秦玥低声笑骂：“你要死啦！还不快去！”r
彭云山走后一会儿，秦玥也离开了医生值班室，科主任查房可不敢怠慢，何况今天是一周一次的教学查房，即以教学为目的、抽取典型病例的查房。新来的两个实习医师都惴惴不安地不停翻看手中病例，唯恐一会儿出什么差错。r
等李劲扬从科主任办公室出来，一干人等早已站在病房门口等候了。靠近病房门最近的是主任医师彭云山，其后依次是主治医师王路、住院医师赵雪晴、实习医师杜强、王迪、护士长秦玥和年轻的责任护士赵媛媛。逢李劲扬查房必是七人或七人以上的阵势，众星拱月、皇帝出巡一般；而普通的主任医师往往只会带三四人，至多也不会超过六人。这是大家有意避忌，唯恐引来李劲扬的不满。r
对于李劲扬来说，查房并不是一件走过场的苦差事，恰恰相反，他心满意足的在每个人敬畏的眼神中享受着自己不容置疑的权力与威严。穿上白大褂，每一颗扣子都仔细扣好，将胸牌郑重地摆正，他感到自己瞬间变成了昂藏七尺的年轻汉子，五十五岁的年龄不过是个错误的标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