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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大巫祝


直到一阵骚动自我们包厢的位置传出,我俩才再次回过神来。走道中间,一位黑色短袖T恤的大个男子,墨镜寸头,大腹便便,堵在我们包厢门口,正满脸赔笑地对在座的刘海与凌云致歉。“我说,你到底有何贵干?”刘海大声嚷嚷着。“不好意思,小姐。”“你说谁是小姐!”刘海急了,眉毛一横。老猪连忙拦到前方,“先生,请问您这是?”

墨镜男子一脸委屈,“实在对不起,方才上火车,也许不小心把提包落几位这儿了,能否让我找找?”

“提包怎么可能落这里,您都不是这个车厢的吧?”凌云斜起眼角,一脸质疑。

“我是12号车厢的。”男子说。看不见墨镜后方他究竟是怎样的神情。

“既如此,您怎么可能把提包搁我们这儿呢?”凌云高眉紧蹙,盯紧男子。

男子欲图解释些什么,无奈找不到措辞,或者不知从何而起,讪讪道:“是这样,方才人多,我挤进来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包,大概就在这个位置。我就找一找而已,不耽误各位的。”

他忽地把肩头靠近老猪,老猪把眼一睁,一摊手,说:“行行行,找吧找吧。”刘海依然怒火未消,“你说你一大男人,办这么点事儿磨磨唧唧,说明白不就完了,何必鬼鬼祟祟的。还有,我最讨厌别人称呼我小姐,你给我注意点。”

男子有些难为情,忙道:“是是,小姐教训的是。”“你......成心的吧!”刘海涨红脸颊,急欲上前去扁他一通。想是老猪一把拦住她的腰,抱她回来,塞了个猫哆哩给她。“得了得了,你就快找吧!”

“谢谢,谢谢先生。抱歉打扰,抱歉。”男子满脸堆笑,开始在我们的注视下,寻找着座位底下,走道,及二层三层的卧铺板。不多会儿,他一脸愁恼,嘀咕了几句,摇摇脑袋,转向12号车厢离去。其间,他竟似有深意地看了我几眼。眼前这个黑T恤,大个子,戴墨镜的男子似乎在什么位置见过......对了,在火车离开大理不久,穿越第一个隧道时,一男人在急匆匆行走间闯到我,却就是他。

这个时候,不想凌云与阿飘竟死死盯住那男子的背影。蓦地,凌云背上旅行包,抓起阿飘的手,说:“青豆,我俩去趟洗手间。”阿飘拎起了身旁的挎包,走前又瞄了我一眼,迷离的色彩悄然划过。

“好的。”我目送她们俩跟在黑衣男子身后,转而消失在了12号车厢的拐角处。

“去趟洗手间,需要拿走全部随身物品吗?”刘海不解。

的确,除非里头有非要不可的东西。她们今日的言谈举止,不得不让人怀疑。

“刚才怎么回事儿?”我问。刘海朝着男子离去的方向瞅了一眼,“那男的莫名其妙就走过来,开始翻捣你的双肩包,被凌云及时发现,并喝止。他就是个小偷!”

我忙起身摸了摸双肩包的侧袋,鼓鼓的,石头还在,我舒了口气。与此同时,我注意到老猪似乎收起了一张小白纸,而后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时间,老猪开始变得奇怪了,他再也不说话了,仅仅沉默,似小睡了去,又似在聆听心里某个崖嶂边的疾风骤雨。“你晕车了,睡会吧。”刘海关切地说,把朱楠的头抱到怀里。眼前两人,不过因一夜情而相识,但此刻,他们的爱,却是如此之对,情,却是如此之真。让我坚信,是命运让她们走到了一起,并将引领他们完成自己该走的那条路。

半个小时过去了,凌云与阿飘这两位神秘的女子,仍然没见踪影。

而大概就在五分钟后,随着12号车厢里突然涌起的一大片凄厉而惨淡的叫喊,一个清晰地信息摇惴在众人心口,那边,出大事了。

果然,不多会儿,一连串乘客纷纷涌进我们车厢,似乎在极力远离一个异常可怕的东西。男的摇头咂舌,女的被吓得哭丧着鼻子,人群里,各种声音,“妈妈,我怕。”“靠,这怎么搞的”“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天哪,太可怕了。”“老公,我怕。”.......一片骚动。

一个可怕的消息炸开了:“12号车厢有人死了”“他是自杀了.......”“舌头都断了.....”人们吵嚷着,唏嘘惊叹。

“请让一让,让一让啊。”乘警很快赶了过来。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震到了,愣在原地,探头探脑地观望。似乎12号车厢的所有乘客,正逐渐被转移过来。我身侧的走道,瞬间堵满了一障阴霾的墙壁,塞得严严实实。

“什么人死了?”对着一位迎面而来的男性中年游客,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哎,一个大个子黑衣男子,戴着一副墨镜,在座位上咬舌自尽了......殷红的血液溢满了整个脖颈与胸脯.....想不到,出来旅游,遇到这个事儿。”他摇头叹息,钻入人群。

我和刘海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给出了一个答案:“是他........”而老猪,仅在听到死者特征的时候睁了一下眼,而后一如既往地闭眼沉默,我隐隐感到,他不是晕车,而是陷入了思考。他定然发现了什么暂时不可告人的秘密。

接下来的时间,似乎走的飞快。人们再无闲情与精力去分享与感受到达丽江的喜悦。火车渐渐减速,随着一声阴郁绵延的汽笛,钢轮停靠在丽江火车站月台。人流开始涌动,推推攮攮着下车。

最后,老猪终于睁眼了,他忽地起身而立,深深地望着我,一言不发,似乎眼前这位一直以来的老友,将从此远去。

“你怎么了......朱楠?”我感到莫名的张惶。他无应答,只轻轻牵起同样一脸困惑的刘海,消失在了我前方的人群里。

我莫名地愣在原地,好久,抓起双肩包挤下火车。四下里搜寻了一番,却哪里有朱楠刘海的身影?

朱楠......我多年的老友......你今天究竟怎么了.......当是时,短信倏然而来,我翻开一看,不是陌生号,是朱楠。他给我发了一条长长的信:

青豆,朋友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也原谅我不能与你同去见棠七。有件事情,需要跟你讲,你听好了。刚才,那个死去的男子曾在过来寻包的时候悄悄给过我一张纸条,我没跟你们任何人提起,纸条里的重点是让我们小心凌云与阿飘。紧随其后,她们俩果然就消失了,不多会儿,那个男子就死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裤袋里也该有这张纸条才对,自己看了就明白了。我感觉事情并不简单,我预感到一些不好的情况,我和刘海去跟踪凌云与阿飘,你自己小心,尽快找到博子,不要打电话过来,也千万不要跟过来。我只想说,此行有风险,至于为什么带着刘海,青豆,因为我爱她,就好比你爱着棠七,她需要和我在一起,这一切,都是我和她的宿命。你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保护好你的爱!

老友:朱楠

看完朋友短信,我着急,担忧,惶恐,思绪万千,不知如何是好。我几乎没有犹豫地就给了老猪电话,然而.........关机.........恒久的..........关机。

把手顺进口袋内里,果然,那个在隧道的黑暗里闯了我一下,后来咬舌自尽的男子,曾在那个时刻,往我裤袋里塞了一张纸条,读到里边的内容,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是用潦草的圆珠笔,匆匆记下的字迹:

历代大巫祝会誓死保卫伯仲神石,铲除任何企图寻获神石的失心人。凌云即大理国第1225代白族大巫祝,阿飘系南诏国第1665代彝族大巫祝。双子石的所有者,从此以后,你的前路将布满荆棘,你小心为妙。失心人的《失心记》故事,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我怔怔地呆在原地,不知多久,脑子里风起云涌。当我听到博子那熟悉的大嗓门和抽象的口头禅时,我才缓缓抬眼,远方,一高一瘦两个身影,正在奔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