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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断章


夏天依然在沙沙地下着,一辆长长的福特车缓慢驶进对面菁菁苑的女生宿舍楼下,如黑而黏的漆料,沉闷地融汇到暗黑的天幕里。

它大得如同孩子的泳池,霸道地挡去了走廊处的一柔微光。我厌倦一切不明朗的东西,因此期待它赶紧驶离。可它移动的节奏就像一首老歌,是一个磨人而又漫长的等待。看来,我的视线,仍需在这无助的黑夜里受着煎熬。

青豆7月2号的日记到此处便戛然而止了。接下去的日记,越来越不一般了。我沉沉呼出一口气,合上眼帘。

教职工宿舍那斑驳着蛋青色油漆的木门吱吱打开了,阿央婀娜的身段闪了进来,她穿着一条水磨蓝牛仔裤,休闲短衫,仍然是一瀑秀黑的长发垂肩,她向我浮起一丝微笑,仿佛在说:“抱歉,我来晚了。”我招呼她在我身旁坐下,翻出16开牛皮纸的日记本递给她。

“这就是青豆的日记了?”

“对,想来想去,还是觉着应该叫上你一同看。因为,或许会有一个新的世界在你我面前呈现。”

“新的世界?”

“对,不一样的,愈发黑的地方......”我轻轻铺开青豆7月2号日记后一张扉页,触碰着这些似乎是后来粘贴上的,此前从未出现过的不同质地的纸张,里边有着一串串深深浅浅,清秀娉婷的淡蓝色字迹。

阿央终于看到了,那或许不该见到的。她目光瞬间窒息,很久之后,才哽咽着说话。

“阿野,能跟我一起走完下边这几页吗?”

“如你所愿,一起面对吧。”我揽住她,轻声说。

乱箭似的急雨扑散在窗玻璃上,从上到下弹出一道道清晰的水痕。那样明晰的轨迹,叫人心恼,唯恐避之不及。

突然,一道闪电,撕裂的天空一片惨白,紧接着是一连串闷雷,想来更大的一场雨,即将开始。

2012年7月3日 云南 大理 巍山古城 小雨 清寒 棠七

他惊奇地望着我身穿一件蓝色的格子衬衫站在他的面前,我和他说,这是蓝姐姐曾经穿过的衣服。

7月3日,不会错的,在“记忆”里,就是这一天的晚上,我穿着“红色”格子衬衫,准备与阿盖正式订婚,可突然间,穿着“蓝色”格子衬衫的蓝色姐姐出现了。

你的出现,起先让我惶恐,惊骇,后来,才慢慢发现,你,就像我最亲的“姐姐”。

你说,蓝色,是大理夏日天幕的颜色,红色,是大理秋日枫叶的颜色。我们,一个夏,一个秋。

蓝姐姐,我很矛盾。我知道所有的线索,而我不能说,或者,说了也没意义。一切被迫以这样的方式开始,又被迫以这样的方式延续......终结......正如“TXLXT”,无限的,结束又开始......

热了那么多天了,一点都没有松懈的架势。总想着有个雨天,让干燥的心情可以滋润地做做深呼吸。今天回到巍山,总算盼来了一场雨。

蓝姐姐,你曾让我试着改变这条路的轨迹,事实证明我做不到。今天起,一切又将原模原样地重演,我终究还是重蹈了你的覆辙。

我本来只想要七天的爱,简单的爱,仅仅是七天,让他和我在一起,无忧无虑的七天,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而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奢望了。

现在,终于明白了你曾经跟我说过的话,他是个傻瓜,什么都不懂。

他哪里知道,我曾经的确对他没感觉,而因为蓝姐姐你,现在的我,已经真正爱上他了。

如果蓝姐姐你还在,我真想告诉你,其实我真是个傻瓜。

那些本不能回避的,我却偏偏想着回避,那些本不能改变的,我却偏偏指望改变,对于那些本来就要失却的心,我甚至心存侥幸。谁让我是个傻瓜呢。

昨天晚上,两位大巫祝对他朋友抽象的救治,以失败告终。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是一样的古怪僵硬。

我看到他那位朋友李博在房间门口悄悄地哭了,或许这就是男孩子眼里,兄弟的分量吧。

然而,不出所料,他还是那个样子,全然不把这个当回事。对与他来说,一位朋友的离去,似乎算不得什么。他继续和其他人谈论着有关下一条线索的事情,对,线索,他眼里只有线索。直到连我也愤恨得不再理睬他。

如果他走上这条路的目的就是我,那么他现在大可以收手,因为我已经爱着他,又何必继续执迷。

他哪里知道,他已经失去了“理”“志”“信”三心,而今又再次失去了“义”这颗心,离完全失心已经不远了。

看来,还是如蓝姐姐你说的,这是一条注定的不归路,没有尽头。任何人,都帮不了他,只能看着他走,再一次的......所以说,一切都是宿命。

对于未来即将发生的一切,我全部清楚,然而,我没和他们任何人提起,因为没法改变什么,辞藻显得乏力。一切即将在7月7日终结,包括一颗心的全部。

蓝色的身后,是蓝色的主人,蓝色的主人,只活在蓝色的梦里。

2012年7月3号 云南 大理 巍山古城 小雨 清寒 青豆

昨天夜里,凌云与阿飘取出青灯草,微闭着双眼,在抽象呆然的眉心处一圈圈旋转着。随着两人嘴里一长串莫名的叨念,青灯草那暗黄色的叶茎回环起波-波青光,青光如水,静静淌入抽象的鼻子,眼孔,嘴巴。不多会儿,凌云轻轻叹了口气,“抱歉,救不过他了......”

李博头一沉,喟叹着,径直背起抽象,头也不回,转身出门。阿嬉有些无助地望了我一眼,忙跟了去。屋里只剩下四人。

“青豆,实在对不起......”凌云低下眼帘,用上唇咬着下唇。

“别这么说,你们已经尽力了,再说这也不是你们的错。”

“哎,恩。”凌云把青灯草放回挎包,想起了什么,“阿飘,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得走了。”黑彝姑娘点了点头,从角落捡起两把泛着光的青剑。

“不行,不能让你的腿劳累。今晚你们就住这里。”棠七说,“我现在去给你们订房间,刚才我看有客人走了,客栈现在有空房的。”说着回身便欲出门。

“不用了,棠七,谢谢你了。我和阿飘跟丢朱楠的时候,已经在这附近订了房间了。”凌云对棠七诚挚而大方地展露着笑靥。

“可你的腿伤......”棠七手扶门栏,回头瞟向凌云,凌云忙一收腿,撑直身子,却是颤微微的,阿飘忙扶稳她,“不打紧的,我和阿飘从小练武,这点小伤是家常便饭。”凌云忙解释,再次露出皓齿,似乎是和棠七说,真的不用担心。

棠七点点头,说:“那你们路上小心,我去看看阿嬉那边。”棠七若有若无地瞅了我一眼,转到隔壁房间去了。

“那你们拿着这两玩意儿,也不便上街呀。”我指着阿飘手里的剑说。

“不碍事的。”阿飘才说,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扶住刀背,只几折,两把剑便小到可以入包了。

“哦,原来如此。话说你们这功夫哪里学的?”看着凌云两人褪去黑色的夜行斗篷,重新露出先前遇见时的一身装束,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