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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云南驿


大雨一直下到大理,一辆本田车与两辆黑豹之间隔开100米,保持着状态,硬是撑到了大理。

大理的天幕沉沉抑郁着阴冷的青光,周遭房屋一派死寂,了无生气。洱海的水变成了幽寒的黑色,蓝天被乌云拒在了身后。路上以及路的两边依旧没有任何车辆,甚至连行人亦没有,车窗外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冷漠与阴寒,不可想象。

“哎,晚了,恐怕连大理也变为修罗城了。”凌云目光漠然,时不时眨眨眼,更显渺茫与无助。连从始至终未见一语的阿飘,也沉声说:“最可怕的情形,是阿修罗把整个省甚至于全国所有城市都化为修罗之城,让政府机关,一切军队,□□听命于它,那才是噩梦。”

“是啊,一片颓然的世界,谁又能理会几个年轻人的凄凄呐喊。”棠七叹道。

阿飘的推想在下一个收费站口,得到了应验。

那里堵满了红蓝二光的警车,除此之外,是两辆轮式装甲,一看那麦弗逊悬挂的炮塔设计,我便知道,这是我国军队现役最新型的VN1步战车。开始我们直觉释然,心想□□和军队在此,算是有救了,刚要靠边停车,却见那轮式步战车黑洞洞的枪炮口缓缓对准我们瘦小的本田,一行人窒息了,呆立了几秒,只听一阵刺耳的长鸣,洞口吐出火舌,一连串30毫米的合金弹以300发每秒的速度击打而出,在我们车轮边激起一阵尘埃与飞石。

“快!它只是打偏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凌云突然大喊,李博登时反应过来,手脚并用,本田继续加速驶出,与此同时,更多合金弹扫将过来,和着一发发噼里啪啦的震响,两辆黑豹闪现在窗边,与一绕警车无理地挡住了我们进大理的去路。“前边的车辆即刻停下!行人下车!快点!”警车里警员的话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幽寒,无情而决绝。

“进不了大理了!你们做选择,怎么办?快点!”李博拧住方向说。

“去巍山古城!”棠七忽然说。

“去巍山古城?”大伙不解。

棠七认真的样子,又不像随口一说,她再次言明:“对!去巍山!这就是下一步选择。”

虽然大伙不甚明了去巍山古城的缘由,但去不了大理是一定的了,倒不如多绕一段路,甩开更多人。于是,李博说:“好吧!但是不能用正常的方式去,巍山的公路入口也被和谐掉了。”

“从祥云走,绕过弭渡县,翻过文华山脉,从鸟道雄关进巍山。”棠七一字一句。

一堵狂风卷过,带来了急骤的子弹雨。这些乱箭,稀里哗啦地扑上车身来,大家连忙俯身弯腰,刹时间,本田思域以一个豪迈的大回环,险险避开,车轮舞起地上的积水,洒向半空,震为水花,如一障晶莹的壁垒,坚实而牢靠。待水幕散去,一车人早已回身,改投祥云县高速而去。

两个小时后,大雨初霁,路面微滑。我们的汽车驰骋在大理下辖的祥云县境内。

“祥云县境内多高山深谷,车路以险著称,途中有一段经过一个叫云南驿的古镇,那里的坡度是最险的,对于变速灵活的思域或许是优势,要甩开后边的警车和军队,只有在那里。”李博稳稳的操控着方向,瞟了一眼油表,“还能走150公里,不出意料的话,够用了。”

后方不远处的追兵,架势整整大了近十倍。两辆朝前的黑豹带头狂追,两辆NV1轮式步兵战车,30辆警车紧随其后。

望着这番情形,凌云微微晃着下巴,“哎,整整30辆警车,想来整个大理的警力都已经出动了。青豆,咱们几个现在是头号通缉犯了,只怕是到得了巍山,也要躲躲藏藏。失心咒,真是可怕......”

实情确是如此。短短不到两天内,阿修罗已然掌握了我们全部的行踪,并相继控制了云南两个城市的军警与群众,眼下正带着一帮手下,四处围堵,如此实力,我们究竟可否与其一争?我的自信,渐渐荒芜了。或许,面对这一桩桩,一件件古怪而无奈的事,我早已忘记了什么叫自信。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听之任之便罢了。

“凌云,那晚你们合力斩杀阿修罗,剑已刺入它的胸口,可为何它却安然无恙?”我问。

“青豆,你不知道,阿修罗是失心人,它没有理,义,志,信,仁五心。”

“什么是理,义,志,信,仁五心呢?”

“理是理性的思考,义是对朋友的爱怜,志是顽强的意志,信是自信,仁就是善心。正因如此,除了阿修罗自己,无人能够杀死它......”

“什么......”真正的恐惧,也许到此时方才涌上一众人心头。女孩子都沉默了。

半晌,一个坚定清朗的话音传来,是博子,“管它死得了死不了,它害死了我们三个朋友,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便该找它算账,就这么简单而已!”他缓了缓,面向我,瞪大眼睛继续说:“青豆!我不得不说,就是因为你那个什么石头,带来了这许多事!”

怔怔望着他一脸严肃的表情,我道不出一句话来。可不多会儿,他竟又一笑,大方而自信,“呵呵,傻子,谁让大家这辈子摊上了你这么个朋友呢,朋友的话,定会和你一路走到最后的。老猪不过是太聪明,被算计,刘海不过是没有方向感,跟错了路,抽象呢......他不过是太调皮,半路寻花去罢了......”他以人们察觉不出的幅度,微微啜泣了一下,眼角随即闪起一线灰色的晶莹。

“从眼下的每一刻起,大家......都要做好死的觉悟!”这话出自凌云,那个一路守护我们的大巫祝。

大家静默了一阵子,沉沉点头。为这命运,也为这命运里的抗争。只是,在一个无心的角落里,棠七明明在颤抖着,却还强挤出一抹笑颜。

登时,军队的VN步战车以那30毫米合金弹扫射过来。博子稳而不乱,一个油门带转弯,“扣好安全带,坐好啦!”他说,而后,本田思域引着一长串车辆进入了悬崖中部沿河谷的一线天。

这里就是云南驿过境段了,两边是高高的崖嶂,个中是细细蜿蜒的公路。峭壁上附着的巨型岩石,随时都有落下来的危险。

我急中生智,说:“能不能把大石头震下来,把他们都挡在后方。”

我的一句话,不想正合凌云之意,她欣然点头,说:“好主意,青豆,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和阿飘有办法,李博你只管按着路线朝前走,我们让你踩油门的时候,你便赶紧踩,其他的交给我们方可。”

“好的,悉听尊便。”经过了这一路来的诸多坎坷,李博对这两个女孩的认同,比从前好多了。

“姐姐,这可是要我两命......”阿飘仿佛想说“命”字,然而话到嘴边,她深深地凝望了我一眼,继而把话吞了回去,那黑色杏仁小眼深处,丝毫不见迟疑之色。“好!为了青豆哥哥,怎么都好!”阿飘说着,和凌云双双站起。她们各自把左右两侧的窗户摇开,分别从包里取出一个古怪的看似铜器的物件。凌云手里是一只乌鸦,阿飘手里是一只蟾蜍。在一众人疑惑的目光里,凌云再次冲我甜甜一笑,之后与阿飘一道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一手举起青铜器,一手紧紧抓扶着门边。

“你们小心啊”“小心小心”棠七和阿嬉一面担忧,一面环住她们的腰身,以防侧弯惯性将她们甩出去。车速亦适时地减缓了,两女孩对望一眼,目视后方。

那里,火光束束,震声不绝,军队的30毫米机关炮不停歇地吐射着,警车黑洞洞的窗口处,亦不时探出一只手枪,挥上几发子弹。幸好这云南驿山谷路段弯道极多,这三拐两不绕的,一次又一次巧妙地避让了子弹的轨道。

空寂的悬崖回荡起马达的阵阵轰鸣,回音顺着两壁来回盘旋,不住地回弹,源源不绝,无穷无尽,为这追逐的故事,平添了几多狂野与急躁。

冽风呼呼,凌云与阿飘黑发飘舞。雨后潮寒的岚气浸湿了她们黑色夜行衣的领口褶皱,一片沉沉的雾霭里,两女孩举头,望天,斑驳的悬壁高处,险石狰狞欲落。

时机已到,她们闭目吟唱,重复着一长串低低的,涤荡迂回的音律。渐渐地,乌鸦铜器与蟾蜍铜器泛起青色华光,一时间竟如琉璃般通透澄净。不动声色间,头顶上方倏然飞来一溜暗灰色的烟尘,细细看去,方知那是漫天的石粉,没过多久,各个角落,四面八方山岭间的大小石灰岩开始断裂,崩塌,游移,随着无数声哗哗巨响,山石簌簌滑动,滚落下来。

“油门!”凌云高声传唤,李博不敢懈怠,一脚到底,车子急速驶出。不多时,大地震颤了,李博忙扶住方向,微调着车身,在颤动的山道间险险摇摆。

回首一望,几块直径足有3米多的落石结结实实堵死了狭窄的路面,车队终于被堵在了后方。就算能够过来,怕也是个把小时之后的事了。

“太好了,想着他们无计可施的样子,就有成就感,他们活该!”李博嗔道。

可众人未及欢呼,凌云与阿飘已然闭上了眼帘,一晃荡,软绵绵的身子,重重倒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