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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豳风


  七月

  [原文]

  (一)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①彼南亩。田至喜。

  (二)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②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三)七月流火,八月萑苇。蚕月条桑,取彼斧。以伐远扬,猗彼女桑。七月鸣,八月载③绩。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

  (四)四月秀,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萚。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言私其,献豣于公。

  (五)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塞向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六)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七)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禾麻菽麦。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昼尔于茅,宵尔索。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

  (八)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觥,万寿无疆。

  [注释]

  ①馌(yè):送饭。②(yuán):乃,于是。③载:开始。

  [译文]

  (一)夏历七月,“大火”恒星向下行,九月把缝制寒衣的事情交给妇女去做。十一月(周历一月)大风触物发声,十二月寒冷。没有衣服,怎样过完这一年?一月(周历三月)修整耜类工具,二月抬脚踩末耜等耕田。和我的妻子和孩子一起,送饭到那农田。田畯见到农民在田里劳动十分高兴。

  (二)夏历七月,大火恒星向下行,九月把缝制寒衣的事情交给妇女去做。夏历三月开始温暖,黄莺鸣叫。年轻姑娘手拿深筐,沿着那小路(行走),在这儿寻找嫩桑叶。春天的昼长日落晚,摘取众多白蒿。女子心里悲伤,害怕遇到国君之子,被公子逼迫同归。

  (三)夏历七月,大火恒星向下行,八月收获萑苇。养蚕摘取桑枝,取那斧子,去砍掉旁出太多的桑枝(因妨行路,故须砍去),拉住那柔桑。七月伯劳鸣叫,八月开始把麻的纤维纺成纱线(以备织布)。(染成)又黑红色又黄色,我的大红色很鲜艳,为公子做衣。

  (四)四月植物抽穗开花,五月蝉鸣叫。八月收取庄稼,十月草水枯萎落叶。十一月捕兽,捕获狐狸,为公子做皮衣。十二月会猎,接着围猎。我私人拥有小兽,献大兽给统治者。

  (五)五月斯螽发声,六月莎鸡鸣叫。七月在田野里,八月在檐下,九月在房里,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把鼠穴都找到了填堵,用烟熏的方法把老鼠赶出杀死。堵上朝北的窗子,用泥涂抹门缝(御寒)。可叹我的妻子和孩子,算是过年了,进来这个房屋居住(周代农忙季节时人们通常都住在野外田地上,到冬时才入室内居住)。

  (六)六月食用郁李和薁(一种野葡萄),七月蒸冬葵(蔬菜名)和豆叶。八月打枣,十月收取稻谷。用来做冬天酝酿,经春始成的酒,用来祈求长寿。七月吃瓜,八月斩断葫芦,九月收取麻籽。采苦菜,将臭椿当柴烧,供养我们农夫。

  (七)九月夯土“打谷场”(使结实),十月(将)谷物运进粮仓。小米、稷(指不黏者,小米的一种)、早种晚熟的谷、晚种早熟的谷,禾麻豆麦。可悲我们农夫啊!把打下的谷物聚集到粮仓里,还要到统治者家中服修理房屋的劳役。白天割茅草,晚上搓绳子,赶紧登上屋顶(修理住房),岁始(春初)播种百谷。

  (八)十二月凿冰(发出)冲冲声,一月放进冰窖。二月早朝(一利祭祀司寒神的仪式),献羔羊祭韭菜。九月神清气爽,十月天地肃清,两樽酒聚会宴飨,屠杀羔羊。登上国君接见外宾和国人的朝堂,举起那犀牛角做的酒器,(祝贺)长寿无疆。

  鸱鸮

  [原文]

  (一)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①斯勤斯,鬻子之闵斯。

  (二)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女下民,或敢侮予。

  (三)予手拮据,予所捋荼,予所蓄租。予口卒②,曰予未有室家。

  (四)予羽谯谯,予尾,予室翘翘。风雨所漂摇,予维音哓哓。

  [注释]

  ①恩,疼爱。②(tú屠)口病。

  [译文]

  (一)猫头鹰啊猫头鹰,你已抓走我儿女,不能再毁我的窝。爱子使我付辛劳,抚育子女害病多。

  (二)趁着天还没下雨,取来桑根把皮剥,缠紧门窗加牢固。现在你们这些住在树下的人,谁敢把我再欺负!

  (三)我的双手已累麻,还要捡取茅草花,我还多积干茅草。我的嘴巴累病了,因为我无安全巢。

  (四)我的羽毛稀疏疏,我的尾巴已枯焦,我的窝高多危险,风雨击打任飘摇,心里担心叫喳喳。

  东山

  [原文]

  (一)我徂东山,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我东曰归,我心西悲。制彼裳衣,勿士行枚。蜎蜎①者蠋,烝在桑野。敦彼独宿,亦在车下。

  (二)我徂东山,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果之实,亦施于宇。伊威在室,蟏蛸在户。町鹿场,熠宵行。不可畏也?伊可怀也。

  (三)我徂东山,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鹳鸣于垤,妇叹于室。洒埽穹窒,我征聿至。有敦瓜苦,在栗薪。自我不见,于今三年。

  (四)我徂东山,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仓庚于飞,熠其羽。之子于归,皇驳其马。亲结其缡,九、十其仪。其新孔嘉②,其旧如之何?

  [注释]

  ①yuān(冤)。昆虫蜷曲的样子。②孔嘉:很好。

  [译文]

  (一)我出征到东山,很久没有回家。我从东方回来,绵绵细雨轻洒。我从东方回来,我的心向西方忧伤牵挂。缝制好普通的衣裳,不必再行军征战。盘曲蠕动的蚕虫,往那桑树上爬。身体蜷缩一团独宿,也在那乘坐的车下。

  (二)我出征到东山,很久没有回家。我从东方回来,绵绵细雨飘落。瓜蒌的果实,爬上了屋檐。潮虫隐藏在室内,长脚蜘蛛在门上结下丝网。农田荒凉变成鹿的天地,光亮的萤火虫飞舞在夜间。这一切没有任何可怕,那个人可是令我想念。

  (三)我出征到东山,好久没有回家。我从东方回来,绵绵细雨轻飘。鹳鸟在土堆上鸣叫,妻子在室内叹息。洒水扫地填塞鼠洞,我的征人就要回来。圆圆的瓜已经硬皮,在繁密的柴堆上蔓延。我们不得见面,到现在已经三年。

  (四)我出征到东山,好久没有回家。我从东方回来,绵绵细雨轻飘。黄莺前往飞翔,羽毛闪着亮光。那个女子出嫁的时候,驾车的马有的杂色有的黄。母亲给她系上佩巾,礼仪繁多周全。她是新娘的时候非常美丽,到了现在又该是什么样子。

  破斧

  [原文]

  (一)既破我斧,又缺我斨。周公东征,四国是皇。哀我人斯,亦孔之将!

  (二)既破我斧,又缺我錡。周公东征,四国是吪。哀我人斯,亦孔之嘉!

  (三)既破我斧,又缺我銶。周公东征,四国是遒①。哀我人斯,亦孔之休②!

  [注释]

  ①遒(音求qiú):驯服、稳定。②休:美好、美善、吉庆。

  [译文]

  (一)我的战斧被砍坏,胃上也已出口子。周公率兵去东征,四国叛者皆惊恐。可悲我们这些人,活着回来是幸运。

  (二)我的战斧被砍坏,锜上口子深又大。周公带兵去东征,四国叛逆都感化。可怜我们这些人,活着凯旋好运气。

  (三)我的战斧被砍坏,上面缺口有多处。周公率兵去东征,四国叛军皆震慑。可怜我们这些人,活着回来是大福。

  伐柯

  [原文]

  (一)伐柯如何?匪斧不克①。娶妻如何?匪媒不得。

  (二)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我觏之子,笾豆有践②。

  [注释]

  ①克:能够。②践:陈列整齐的样子。

  [译文]

  (一)砍斧柄子如何做?没有斧头做不好。妻子如何娶进门?没有媒人办不成。

  (二)砍斧柄啊砍斧柄,有了样子难不倒。我和她啊结成亲,竹盘木盘摆整洁。

  九

  [原文]

  (一)九之鱼,鳟、鲂。我觏之子,衮衣绣裳。

  (二)鸿飞遵渚,公归无所,于女信处。

  (三)鸿飞遵陆,公归不复,于女信宿。

  (四)是以有①衮衣兮,无以我公归兮,无使我心悲兮!

  [注释]

  ①有:藏。

  [译文]

  (一)密网捕到鳟与鲂。我所见的这个人,画龙衣服绣花裳。

  (二)雁循沙滩缓飞翔。公若归去无住所,与我再住两晚上。

  (三)雁循陆地慢飞翔。公若回去不再来,与我再住两晚上。

  (四)因此藏起你衣裳,勿使公回离我去,不要让我心忧伤。

  狼跋

  [原文]

  (一)狼跋其胡,载疐其尾。公孙硕肤,赤舄几几。

  (二)狼疐其尾,载跋其胡。公孙硕肤,德音不瑕①。

  [注释]

  ①德音:指品德名誉。瑕:借为嘉,美,善之意。

  [译文]

  (一)老狼前往踩下巴,后退便踩长尾毛。公孙挺着大肚子,穿上红鞋尖上翘。

  (二)老狼前往踩下巴,后退便踩长尾巴。公孙挺着大肚子,远远宣扬名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