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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家有女初长成


十六年后,雍正五年三月二十三日,浙江临安府。r

近来春气乍好,西子湖上的冰雪解冻没久,沿岸的柳絮就开始飘飞,粘粘染染地落了行人一身的绿色,掩在姹紫嫣红的桃李繁花中,甚是好看。春日是渐渐近了,街上开始活动的人流慢慢拥挤成对,冰冻了一季的心情,被这暖融融的春旭一晒,也瞬间冰雪消融。r

“西子绸坊”近来生意大好,自打入春以来,买绸缎的人也渐渐多起来,赶得便是春日里来的第一个新鲜。然而,买绸子最好的去处,必然是“西子绸坊”。r

“西子绸坊”是临安城里最大也是年数最老的绸坊,早在顺治爷还在位的时候,就已经开办起来,至今也快一百多年了。临着西子湖建起一座高达三层的红木绣楼,门前立着两座栩栩如生的石狮,挂着大红喜色的红绸。进门正大厅上悬着康熙爷亲笔书写的四个大字“童叟无欺”,遒劲有力,熠熠生辉。“西子绸坊”每一层都堆满了一架又一架的绫罗绸缎,锦丝华袍,人来人往拥挤成排,店伙计手中的比尺是比了一次又一次,不断来往有人从货架上取下一匹一匹的锦缎,高呼声,嚷嚷声,吆喝声,喧闹声交织成一片,杂乱吵闹,人声鼎沸。r

其中,在一架专卖淡色系缎子的货柜前,倚靠着木柜立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穿着一身淡青色的罗裙内袍,外面套着相同色的坎肩,配着鹅黄色的下裙遮住了鞋尖,绾着一个马尾似的的辨髻,系着一条殷红的流苏。指尖挑着几缕发丝,不慌不忙地望着身边拥挤不堪的人潮,嘴角盈盈笑着,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的柜台前没有一个人。r

“苏漓,苏漓!”人潮间隐约传来几声呼唤,女子警觉地抬起脸,四下寻找了一番,看见来人缓缓一笑,蹦跶着来到她面前。r

“珍娘您早!”苏漓佯装着乖巧蹲了个万福,面前立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皱了皱眉道:“告诉你不要守着那里了,前台都忙得不可开交,你却还在这里嬉闹!”r

“没有啊,我在这里待了一上午了,也不见有什么可玩的,珍娘您又不让我出绸坊,我只有待在这里发呆咯!”苏漓扮了鬼脸,倒是甜甜一笑,趁珍娘稍不注意,猛然从她臂下猫着腰“嗖”得溜了过去,等待妇人突然惊觉,那丫头已经不知道跑向哪里去了。r

苏漓是挺不喜欢绸坊的。r

她从小就没有父母,据珍娘说,她是被她在路边捡到的弃婴,见到她时,除了包着她的襁褓上用金线绣着一首小诗,便再无其他物件。r

苏漓垂着头,一张一合,不禁意间竟将那诗唱了出来——r

巴山夜来起风痕,r

剑挑烛花破雨晴。r

南风又别离恨苦,r

莫道陌路不相逢。r

“莫道陌路不相逢……真是伤感的诗句……”苏漓从小虽被珍娘捧在掌心,但始终却觉得自己和珍娘还是隔着一层隔阂,这层隔阂,即使看不见,却那样深深扎在她心里,流着血,染红了她童年里那些不堪回首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