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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为娘今天来,也就是问问你的意见。”淑云夫人捧着沈洵亲自斟给她的茶,吹了吹飘浮的热气,笑道,“你烹茶手艺居然没有退步,真叫为娘欣慰。”

两人在西偏暖阁对谈,周围摆着十几株合欢花。伴着如火花开,沈洵披着外衣坐在轮椅上,很难想象对面雍容富贵的女子,是这位公子的母亲。

沈洵半晌才看着她,有几分倦怠,“母亲还何需问什么意见,定国公一直不愠不火,就算有心想让我拉拢谁家,朝堂也多的是人,不定是他家。”

“你这就是昏话了。”淑云夫人皱眉放下茶杯,顿了良久,又摇头笑了,“算了,反正我跟你爹也不喜,定会想个法子推了。”

看沈洵一径斟茶也不想说话,她眸中神色渐渐柔和,“这些年,自你让你爹和我离开京城,虽说有后来种种的不奈,可眼看惹得老太太和一众家里人牵肠挂肚,我和你爹心里也不好受。终究还是欠你一句,对不起。”

沈洵眼里含了淡淡笑意:“母亲怎么多愁善感了,有素锦陪我,倒没觉着什么几年就过来了。”

淑云夫人道:“我知你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母子俩都有数这婚事的事,以后去更是莫提了。

素锦最近却是频频把沈洵惹得狠了,几次三番下来比往年加起来都要多。她也知道沈洵心里肯定不痛快,所以把文进又遣走了,自己重新跟着他饮食起居,平时言谈也都是尽量顺着他心意来。

可还是不成,最近扎针沈洵也不再告知她痛不痛,平常倒总是见他抚弄自己的腿,眼睛就盯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情绪莫说素锦觉得不安,感染的其他三个丫头都心底发毛。以前公子不是从不在意腿的吗?怎么现在是经常看的出神?

荔儿最近倒是偶尔提起,那位贺大人不是一来就跟自家公子好的很吗?现下公子是落落寡欢了好长时间,若真是八拜交情的好友,怎只顾自己快活,也没见来安慰一下?

贺言梅就像是被她念来的,居然真的上门了。

与此同时,钱媒婆在大厅里和淑云夫人苦口婆心,她还有些责怪淑云夫人的冷淡,说好的几天之期却迟迟不给音讯,害人家一大家子苦等。

淑云夫人慢慢把茶壶盖一放,微笑:“钱夫人,你收了定国公家多少好处?”要这么没皮没脸的说尽他家的好处。

说白了这几天她也早就从自己老爷那打听了个清楚,定国公什么底子,还能不了解吗?

钱氏收敛了神色,第一次把她那说亲时特有的神采飞扬给换了下来。她是没想到这沈夫人敢这样直接跟她说,左不过一个三品官夫人,看座椅上气定神闲那个派头劲,却像丝毫不在意定国公家的反应,也没放在眼里过。

钱氏的眼珠子就溜了溜,“夫人,这话怎么说的,看来这门亲,您家里还是不满意?”

淑云夫人思量着对策,其实只要是拒绝,就没有圆满的话。得罪是肯定要得罪了,想通这层,索性敞开了说:“跟我们家老爷其实也商量了,国公家的庶女,恐怕和我家洵儿还是不合适,我们也不欲高攀了定国公的门第,日后便是选,也必是在同等人家中择一个好的,配个门当户对。”

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钱媒婆又变了变色,仍是徒然哂笑道:“这么干脆就说不要,夫人就不找人先合个八字?没准真是命定的鸳鸯。”

淑云夫人想到儿子的模样,不由心里笑,任那三小姐和谁是命定鸳鸯,和她家洵儿也绝对命定不了。八字一合,就更成了没理也要搅三分了。

于是她还是含笑摇了摇头。却朝旁一招手,小蛮手里一直捧着一盒什么东西,此时淑云夫人把上面的布揭掉了,露出里面一码码,摆放齐整的白银。

“给钱夫人送去。”

钱氏立刻眼睛一亮,又对上淑云夫人,淑云夫人笑道:“才刚那么一问,不知道定国公家给了夫人多少,我这里的是这些数,夫人收下吧。”

亲还没有说成,礼却如此丰厚。连钱氏都觉得这钱烫手,沈家大夫人摆明是多了些收买的意思,毕竟媒婆的嘴,不管亲事成不成,只要出去一说,说好说歹都是大有文章。

钱氏本受了国公府所托,自然事事都要向着国公府的,如今沈府竟然大手笔拒了婚事,一边送上如此重金,是希望钱氏缄口莫言了。

钱氏只在心里转了一道弯,吐了口气就站起来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过夫人了。”

淑云夫人含笑一抬手,“请,累的夫人跑了两趟,在这里还要道声谢字。”

这次就不曾亲自送钱氏了,只找一个丫鬟去送她出了院子,钱氏抱着银子低头浅笑走了,其实收了钱,说什么话也都是未定的,谁也不会真再把银子要回去,兵行险招全当堵一把好坏了。

钱氏走到一处园子,寒天冻地的,只见里面花红柳绿,比富人刻意栽植的花园还繁荣。

她盯着里面一个人身影望了很久,绕过去看见正脸,才站定惊疑道:“这不是侍郎大人吗?”

几十步开外还站在树底下的贺言梅似乎没听见,仍在低头说着什么。钱氏于是看见他旁边的人,只消一望之下就已明了淑云夫人不甘不愿的因由了。沈家公子不良于行钱氏知道,那坐轮椅的总没有第二个人。

钱氏眼睛虚着,临走前着意看了几眼。

这位媒婆心里其实也很能理解,若有这么个儿子,哪家的爹娘,也都不愿将就。

以贺言梅的耳目有钱氏和丫鬟走过去,早就一清二楚,他打趣沈洵:“那头上簪花的,莫不就是京城第一的媒婆吧?”

沈洵看了他一眼:“此处景色并不如何,你非要到这里下棋,总不是故意为之罢?”

贺言梅不以为意的敲着扇子,轻蔑道:“就定国公那二两身家,嫡女捧着还没人要呢。居然还敢把庶女许给你,不明摆着笑掉大牙么?”

就算定国公不比从前了,却没想到被他讽刺为二两身家,毕竟是世家的公子,桀骜随随便便就能露出来。

可拒婚的事到底还是传开了,这么一个重磅的消息即便有心人想压着,可挡不住悠悠众口。

老太太知道时已经木已成舟,她活生生愣了半日,怎么也想不到全家会瞒着她这样的大事,儿子儿媳妇合着伙来逆着她心意。

当天是气的饭也没吃,指着就骂了半日,“有你们这么当爹娘的吗?八年不沾家疼儿子!现今还主动挡着儿子的姻缘路,我说你们心是石头做的呀?!怎么能做得出这么亏心的事!你们到底想的什么?想的这个家散了还是怎么回事儿?!”

沈东岩和淑云夫人俱是相对无言,主要这事也解释不清,赔罪吧,怕老太太也没那般轻易消气。这时候再主动凑上前找骂更不现实,两夫妻躲在屋里,都没吭声。

骂到后面已是带了哭腔:“枉我素日还想着你们回来!心里紧着盼着、谁知你们回来尽是干了缺德事啊!”

这给不知道的人听去,还不知道沈大人和他夫人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歪事。

还是何钟灵赶去劝了劝,没想到老太太听了几句,就对着她也生气道:“晚晴你只说,这事儿你事先知不知道?是不是都故意瞒着我这个老婆子?!”

何钟灵眼神闪烁了几闪,其实这事情,她还真一点不知道。沈夫人做事确然是极严密的,不过如果她知道,告不告诉老太太同样是两说。不过此时她正好也是顺杆爬,赌咒发誓如何能骗老太太,和自己委实一点干系没有,撇的干干净净。

先在老太太跟前卖了好,老太太对她于是倒也没有太多责怪,只一个劲还气着沈东岩夫妇。

何钟灵自然是好听话又说了一箩筐,劝的是口干舌燥,一力柔声哄劝。只劝了一个多时辰,老太太才终于不再骂了,可火气是怎么也消不下的,前日那么兴高采烈,今日就有成倍的失望堵心。

外界关于婚事传的沸沸扬扬,还有一个暗地的消息,从钱媒婆那儿传出来的,只说沈府那位公子,定是瞧不上定国公家的庶女的。

那一个艳丽秀雅,若是出得门,不知又是多少少女的梦里郎君,和冠绝京华的贺公子站一堆一比,也是不输什么。

传言就是传言,传着传着,难免其间意味就变了。光听形容时都是美妙的,越是神秘模糊的传说,越能激起人的兴趣。

都想,那沈家二公子既然那么好,自然就有人的本钱想下的更大了。众人只觉得这次拒婚,症结只在于定国公许了个庶女,说不定要是嫡女,结果就不一样了。

于是事情绕着诡异的方向发展,沈家事与愿违,隔了半月,竟又有人上门了,这次低调很多,是个朝中正四品的太府少卿,这次说的,是他家的正经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