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戏商陆的后果是严重的。r
娘哎,差点死在他刻意的诱惑下。r
最后的最后,吃饱喝足的“下山虎”终于放过了我,任劳任怨地下床打水替我清理。r
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任他细心地一点点地擦过我所有地方,累得连羞耻感都生不出来了。r
我沉沉睡去。半夜开始做梦。r
这个梦我从前做过许多次,次次惊醒。自从嫁给商陆以后,有段时间没有做了,不想今天却又重现。r
我梦见我在一个旷野之中等人。旁边一个刻漏滴滴答答在滴水。周围有人来来去去,神色匆匆,我想开口叫住谁问问这是哪我在等谁,却发现张不了嘴发不了声。我想拉住某个人,同样地发现四肢僵硬丝毫不能动弹。r
我在梦中告诉自己这是魇住了,奋力挣扎想脱困,我用力张大嘴巴,告诉自己只要喊出一句,一句就能醒了!r
可最终救我出梦境的是商陆。r
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谁在摇晃我。睁开眼一看,是商陆焦急的脸。他点亮灯,抱着我不停安慰：“好了好了,醒来,小茴醒来了。”r
我抹了一把汗,冷静镇定地告诉他：“我没事。”r
他忧心忡忡地看我：“你经常做噩梦吗？梦到什么？”r
“我在等人。一直等不到。”r
他沉默下来,很久都没有说话。r
然后他从床头拿过一本书：“我给你讲故事。”r
我在心里翻白眼,当我是孩子么。r
而且哥哥,你手里的那本书,好像是《文献通考》,你是要和我讲田赋还是职役,难道你想和我讨论制度史!r
我看着他捧着一本《文献通考》开始给我讲故事,结结巴巴起个开头：“从前,有一个小公主……”r
我扭头,他这个故事蹩脚得让我都不忍心再听下去。r
我打断他：“我不要听了。”r
商陆如释重负地放下那本一直用来做道具的“故事书”,搂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r
过了很久,他说：“这三年,过得好吗？”r
“很好。有肉吃有衣穿。”r
“你很容易满足。”r
“经过那件事,的确是。”r
“什么时候学会游泳的？”r
“在山寨的时候。有时候需要从水里逃生。”r
“那一天,等了我很久？”r
“执念太深不是好事。放心,我不是从前的云小茴。”r
他每问一句,我便堵上一句,直到堵得他哑口无言。r
我从一团棉被里看他,商陆在烛光下看我：“怎么会这样？”r
我莫名其妙。r
他说：“我以为你至少——”他紧锁眉头,思忖了一会儿又说：“至少愿意接近我了。”r
我继续莫名看他。r
“你在我身边,冲我生气,朝我大吼,有时候也会笑,我以为——难道不是吗？”r
我心惊,我不知道在我试着接受他的过程中,原来他一直在暗中关注我,悄无声息的,锐利的,观察我的举止甚至内心。r
我怎么能忘了,他本来就是一只枭啊。r
我几日来的软化原来被他看得一清二楚。我的痛处被他戳到,从棉被里跳起来朝他大呼小叫：“去你娘的一厢情愿!你少自作多情了!谁愿意和你在一起了,我是被迫的、被你抢来的!”r
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很残酷地揭开了我内心的隐秘。我既排斥接近他,却又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引。归根结底,我内心最深处终究还是对他放不下。r
这样的矛盾让我很痛苦,我觉得也许有一天我会分裂成两个云小茴,一个恨他如砒霜,一个爱他如蜜糖。r
商陆显然被我打击了。他一动不动地靠在床上,一言不发。r
我翻一个身,顺便把棉被都卷过来,管自己睡觉了。r
我低估了商陆对我的影响力。第二天起床我头昏眼花精神萎靡,像一个月事不调的中年妇女。r
我四下环顾,商陆已经出门了。于是我坦然地穿衣打扮,坦然地去花厅用早膳。r
花厅里坐了一个商陆。他喊我：“小茴,过来。”r
我停步,转身,眼角余光瞥到他,心里忽然冒出一句话：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r
嗯,商陆确实有一副好皮相。r
我在他对面坐下,这才发现桌子旁边还有一个人,只是方才都被商陆金光闪闪的“佛光”给吸引了全副注意力,直到坐下来才瞧见。r
这一瞧不要紧,我和他同时从凳子上弹跳起来,指着对方大惊失色：“你!”r
商陆淡定地敲桌：“都坐下。”r
我惊魂未定地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商清珏看。r
他比起三年前也成熟了不少。他小的时候就是被商敬之捧在手心里娇宠大的,长大了越发显出一副矜贵公子哥的样子来,那张脸……嗯……怎么说呢……有一种令人不禁想揍几拳的蠢样。r
商清珏也在盯着我看,憋了半天,忍不住说：“你的脸怎么这么黄。”r
他此话一出,商陆的眼神就射过来了,他仔仔细细地观察我的脸色,我低头吃饭。r
于是本来该是我和商清珏勾肩搭背哥俩好的温情时刻,被商陆的低气压无情地覆灭了。r
我们一桌人开始在商陆的带领下严肃认真地吃早饭。r
王府的早膳一向来丰盛。我在两兄弟的注视下,脸不红心不跳地拿走炸鸡腿、茶叶蛋、油条、豆浆和包子,坦然地给他们一人留了一碗稀粥——没有榨菜和酱瓜。r
商陆很淡定,但商清珏看似很委屈。r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商清珏整个人,包括他拿反的筷子和喝粥时的吸溜声,都散发出一股明媚而忧伤的神色。r
我在饭桌上听他们的对话。听出了个大概。原来是商清珏在白玉京闲得长金针菇,决定一路北下投奔大哥,顺带品尝沿途各地妹子和美食——我觉得后半句才是重点。r
不过商陆对这个蹭吃蹭喝的货显然不大热情,虽说他从来就没对商清珏热情过。r
他优雅地喝完粥,在一旁耐心地等我啃完鸡腿,这才冷淡地回应商清珏：“今日三朝回门。我带小茴归宁,你自己看着办吧。”r
我把喉头涌上的一口凌霄血和鸡腿一起咽下去,艰难地重复：“归宁？”r
我哪有娘家可言啊!r
商陆不为所动：“你不想去看看你那些兄弟们吗？比如白蔹？”r
我怎么觉得他说白蔹这俩字的时候特别阴森。r
好吧,我承认商陆其实很会为我着想。r
于是我们一同默契地抛弃了商清珏,出门去坐车。r
我一路上盘算我会受到如何热烈而隆重的欢迎,如何开口问白蔹把他欠我的银子要回来。浮想联翩,也就没有搭理商陆,其实从昨夜我们吵架以后,一路上两人的气氛就很古怪。r
到了山寨,那群皮厚的小子们远远地就奔过来,欢呼着把马车上商陆预备着的礼品搬下来,一个传一个地往里递。r
我擦了擦汗,偷偷瞥一眼商陆,他好像并没有不悦的神色。r
那群小子们极其无耻地搬完礼品后,不要脸地围着商陆问这问那,一个个眼中冒出崇拜的精光来,显然商陆的行情比我好很多。r
商陆求救似的朝我看来,我用眼神暗示他坦然受死。r
趁着商陆被那群野小子围住的时候,我去找白蔹。r
白蔹在山寨后山的那个悬崖上喝酒。我的突然出现把他吓得半死,他喷出口中酒水,大惊失色：“你被商陆休了？”r
“是啊是啊,回来让你继续供我吃供我喝。”我翻了个白眼。r
没想到白蔹当真了,他很郑重地思考了一会儿,说：“行啊,没问题。”r
我哭笑不得,跟着他坐下来：“今天归宁,商陆带我回娘家来看看。”r
白蔹点点头：“商陆不错,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他给咱们寨子里那些小鬼头寻了些正经活计,还送小柱子去念书。总比过这种朝不保夕心惊胆战的日子好。”r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看到白蔹手边的烟斗：“这杆烟斗……你又拿出来了？”r
白蔹笑笑,随手磕了磕,居然磕出一点烟草灰来——他真的开始吸烟草了。r
我想象里,与白蔹的重逢不该是这样的。白蔹这个糙爷们,应该拍着我的肩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这种操蛋得让人头上长草的忧郁情绪合该是包金刚的作风,爽朗洒脱如白蔹,怎么也明媚忧伤起来了？r
我真的觉得白蔹的状态不对,想来想去大概只有那件事了,于是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你欠我的银子我不要了。”r
可是我这样的善解人意居然遭致了他的不屑,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转头灌了一口酒。r
我顿时觉得我的心拔凉拔凉的。r
接下去我们都没有讲话,我陪着白蔹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他忽然转过头,一张脸逼近我：“小丢。”r
“啊……啊？”我心惊胆战地看着他逼过来的脸,心想他莫不是要谋财害命。r
他咽了一口酒,我看着他喉结上下移动,一颗心也忐忑不安,他又叫我：“小丢。”r
可我还没应,有个声音低沉地插了进来：“她不叫小丢,她是小茴。”r
我转过头去,商陆站在一边看着我们,嘴角一丝森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