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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这种安排算得上滴水不漏。散会后,华雪君电话通知全局干部赶到局里加班,唯有江梅红的手机关机。等一切安排妥当,已经到了凌晨三点。

一大早,姚晨就用车带着华雪君到沿线察看稳控情况。

没想到,一觉醒来,街上的面貌焕然一新。地面是用水洗过的,没有一张纸片。街面清新宽敞,晚上该亮时不亮的路灯现在竟然与太阳同辉。昨夜不知有多少人彻夜未眠。

警车的高音喇叭在沿街吆喝。往日只能在路边看到填写罚单的交警,居然也能在十字路口比划标准的指挥手势,自行车也知道红灯停绿灯行,昔日乱停乱放的各种车辆不见了,地摊小卖消失了,街上秩序井然。市民的素质就这样强制出来了。

西河工业园工地上各种机器轰鸣,装载车往来穿梭,一片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然而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却是鸦默雀静,偶尔有三三两两如闲庭信步,那是我们做稳控工作的干部。

姚晨望着车窗外,不停地点头,问华雪君,你认为有问题吗?华雪君微笑说,有姚书记亲自出马,怎么会有问题!姚晨慢悠悠地说,女人拍马屁就是比男人舒服。

上午十点刚过,晨光同志神采奕奕地走出快艇,站在船码头,一手叉腰,一手指点北港,吴小奇和刘梅一左一右用手比划,李晨光不停地点头。华雪君和姚晨远远地站着,见浩浩荡荡的队伍准备上车,慌忙钻进车里,赶往下一个看点布控。

晨光同志很配合地按照吴小奇导演的安排,有条不紊地进行他的视察,就连时间也是按照吴小奇掐的秒表走。长江市委书记陈树民一有机会就补充介绍,北港近年来如何如何围绕工业化、城镇化敢闯敢为,大胆探索,成绩斐然。晨光同志连连点头。北港毕竟是长江市治下的一个市,北港的荣耀也是长江市的荣耀。

华雪君和姚晨坐在车上,总要先视察车队一站,但随时与开道车上的交警大队队长霍鸣保持热线联系。下午三时,霍鸣报告,车队已离开天香饭店,车队一路顺利。三时一刻,霍鸣报告,车队进入西河工业园。三时三刻,霍鸣报告,车队已经从西河工业园出发,李书记说西河工业园有气势,有潜力。

姚晨到此时才松了口气,大功告成!航运公司看望下岗工人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们的车开到了码头。姚晨下了车,大概是要与李晨光、陈树民见见面,道个别。李晨光不认得他,陈树民还是认得。官场有句话,做事莫赶前,见官莫落后。

四时一刻,霍鸣报告,出了点小问题。

什,什,什么问题?走访对象余木根开始是千感谢万感谢,说祖祖辈辈见过最大的官是县官,我一个下午同时见到了巡抚、府官、县官,没有几辈子修不来这福气。逗得晨光同志、树民书记前仰后合。

别,别,别废话,到底什么问题?余木根说我有一个难处,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晨光同志笑道,你的难处就是我的难处,说吧,我让他们立即办!余木根突然跪在晨光同志面前声泪俱下,我是驾船的,常年拖家带口在水上漂泊,那年遇到龙卷风,翻了船,老婆和两个儿子都没了,我侥幸死里逃生。回到公司,我要求公司补偿,经理说,公司比我损失还大,天灾人祸,认命吧。我不服,上诉到法院,法院不敢接,我就上访,法院后来接了,判了十五万。我本来不服,三条人命就值十五万?我又想,公司也损失了,十五万就十五万。我要法院执行,法院找到公司,公司说没钱,公司过去翻船死人从不赔钱。法院的判决就这样一拖八年,成了废纸。晨光同志心情沉重地对身边的程前进说,什么叫黑暗?就是有理无处说,有冤无处申!前进同志,司法独立,还是你亲自过问一下吧。

姚晨听完电话,脸色铁青,前功尽弃,前功尽弃!说罢钻进车里,再也无心去和晨光同志握手了。司机问,去哪?姚晨骂道,木头,还能去哪?回市委。

回到信访局,华雪君屁股还没有坐稳,母亲用父亲的手机打来电话,电话里传来母亲嘤嘤抽泣,雪君,快来见爹爹最后一面吧。

爹爹?最后一面?华怀疑听错了,姆妈,莫哭,说清楚呀。

你爹下午参加老干部座谈会,突然脑溢血,在人民医院抢救,已经不行了!母亲号啕大哭。

华雪君赶到人民医院,父亲已经去世。

望着如酣睡般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华雪君忍不住内心的悲痛,跪倒在父亲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老干部局局长把华雪君扶起来,华局长,节哀顺变吧,对华老的后事有什么要求,跟我说。

华雪君不经意地问,我爹爹身体一直不错,怎么会突然脑溢血呢?老干部局长沉痛地说,华老是发言的时候突然发病。华老的发言从大岭油脂公司被骗谈到招商引资,从失地农民谈到工业园圈地,从关押上访群众谈到干部作风,最后从李晨光书记视察北港谈到领导干部欺上瞒下。华老先是坐着,说到激动时突然站了起来,党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现在一些领导干部为了谁?我看是为了头上的乌纱帽,是狗屙屎肥恶草,良心何在?公心何在?慈悲心何在……华雪君感到心里一阵钻心的疼痛,父亲是从站着直接躺下。

我憨直的父亲,我无畏的父亲,我慈悲的父亲!华雪君心里发出无奈的哀叹。

张换生打来电话,兴奋地报告晨光书记如何赞赏朝阳岛的开发,他准备在朝阳岛过年,让华雪君过去陪他,他要赶在明年夏季之前拿下第一期开发工程。华雪君悲愤地说,回来吧,父亲去世了!不要再增罪业。

父亲的后事,华雪君是按他生前的意愿实行火葬。父亲说,他要做北港火葬第一人,不愿多占脚下这块珍贵的土地。

张换生回来,匆匆办完父亲的后事,又赶回了朝阳岛。

华雪君和儿子陪着母亲,还有父亲的遗像,在这个已经退出政治舞台的荒凉的市委宿舍小院过年。小院租居的小商小贩都回乡下去了,院子里稀疏的鞭炮声不但没有给院子带来热闹,反而衬映了小院的凄清。张换生对政治经济的狂热和对亲情的淡漠更增添了华雪君内心的凄苦和忧闷,年和她的心一起凉透……年总算过了。上班互道新年好之后,夏小雨悄悄告诉华雪君,晨光书记视察的当晚,市委常委会研究,将交通局局长胡途免了。

一向沉稳的姚晨副书记在常委会上大骂胡途,胡途是真糊涂,错把刁顽当穷苦。一个上访户竟安排省委书记走访,不是别有用心,就是糊涂到家,这样的干部咋配当局长!我们也是百密一疏,我看该定个规矩,今后列为上级领导走访的对象,一律要搞政治审查,上审三代,横查九族。

这个提议得到了常委们的喝彩。

胡途免职以后,不仅没有怨言,还挨门逐户找到常委、副书记、书记检讨自己的过失,组织上处分我,活该!余木根今年没上访呀,我怎么就没想到查查他的历史!糊涂,糊涂到家。

胡途的忏悔让领导动了恻隐之心,打算年后再安排与交通局相当的职位。

华雪君想,胡途哪是糊涂。谁能做到,被石头绊倒,还抱着石头亲一口。

父亲去世以后,母亲整天精神恍惚,形容日见憔悴,渐渐地,病痛也多了起来。

母亲对华雪君说,不是要管你儿子天行的茶饭,俺真想跟你爹爹去。

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母亲的孤独寂寞真让华雪君揪心。医学专家对老年丧偶者的研究证明,丧偶半年之内是老人的高死亡危险期。华雪君想,不能再没了母亲。

又是一年春草绿。双休日,难得清闲,华雪君和儿子生拉硬拽把母亲哄上车,到朝阳岛去踏青。一来可以让母亲到野外散散心,二来她也想看看朝阳岛现在弄成什么样子了。

北港乘车到登岛的城头山渡口约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据考究,城头山原是已经沉没的海昏县城西的弥勒山,现在的鄱阳湖水域原是海昏县县境。

传说海昏县人多贪欲,唯利是图,尔虞我诈,物欲横流,无尊无长,无君无臣,弄得天怒人怨。玉皇大帝决定惩罚海昏人,咒曰,石狮泪如血,海昏与世绝!弥勒山浩然寺方仗慧心法师忽一日,心血来潮,神游三界,偶闻玉皇大帝咒语,心生慈悲,作童谣教小儿传唱:戏子无义,婊子无情,缘起缘灭,鰲鱼翻身,狮泪如血,天与地绝。童谣竟不能让一人幡然悔悟。一泼皮心生戏谑,以狗血涂于浩然寺门前的石狮眼中,哪知骤然狂风大作,天摇地动,好不繁华的海昏县一夜之间变成一片汪洋,一切贪欲在梦中沉入湖底。水淹地陷至弥勒山,浩然寺不久也荒废了,片瓦无存。后人不知有弥勒山,亦不知有浩然寺,只知这一山孤立、芳草萋萋、临湖沉思的小山原是在海昏县城头,遂唤作城头山……儿子进入高中,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但长人不长智,不懂一点世故,下了车,对华雪君讲的沉海昏的旧事全然不感兴趣,一溜烟跑得老远。一会儿在嫩绿的草地上打滚,一会儿又钻进牛群里,把牛群赶得四散奔逃。

母亲摇头叹息,什么时候能让我放心地走。

华雪君笑道,放心不下,你就活到长命百岁。

母亲步行不到半里地,便脸色苍白,气喘吁吁,虚汗淋淋。

就怕我这身体不争气!母亲又发出沉重的叹息。

望着弱不禁风、满头白发的母亲,华雪君忧心如捣。父亲走后,母亲头发皆白,身体日渐消瘦。

上了渡船,她们便在明媚的春光和碧波荡漾里穿行,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微风夹着草的清香直透心脾。

母亲慢慢缓过神来,脸上渐渐有了血色。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朝阳岛。母亲露出过年以来第一个灿烂的笑容。

等我爸开发完了,我经常陪您来!天行虽说有自鸣得意的虚荣心作怪,却也饱含了对从小带大他的外婆的一片孝心,说得外婆合不拢嘴,好,好,有你这份孝心,婆婆没白疼你一场。

踏上朝阳岛,已经见不到青山绿水。朝阳岛唯一一座海拔一百八十米高的望夫岩,正在重型机械的鸡抓狗挖下,一点点填入湖里。扒了皮的青山,像剥了皮的野狗,露出毫无血色的白肉。

避风港、晒鱼场和渔码头已掩埋在几丈深的泥石之下,岛上到处尘土飞扬。华雪君皱起眉头,这哪是开发,简直是毁灭!这里恐怕再也难找到渔的痕迹。

来接华雪君的是身着浅绿色连衣裙的郭红袖。郭红袖是张换生从名牌大学高薪聘请来的总经理助理,有小巧玲珑的模样,嫣然一笑的妩媚,呼之欲出的娇艳。

郭红袖掩口而笑,早听说嫂子之美,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今日一见,果然难以用语言形容!我和张总早盼着您来。

你和张总?华雪君冷淡地重复着让她敏感词语。

郭红袖似乎意识到这样说不妥,脸上泛起红晕。

你读过《诗经》?你知道庄姜是什么样的命运吗?华雪君依然是冷冷地说。

没读过。我是在网上搜来的,背了好几天才背下来,就等着献给您!郭红袖说话倒是很实诚,城府还没那么深,有什么说什么,脸也愈红了。

华雪君想,她毕竟还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孩子。不过她也隐隐约约觉得红晕背后有故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