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子,现在先不要用力,产道还未打开,先保留些力气。”r
“啊,呃,洛,洛呢？洛回来了没有？”r
“就来了就来了,你再撑撑。”r
秦江宁咬紧了牙关不再说话,知道他们是在敷衍自己,他难耐的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头无力的左右摆动着,企图减轻下腹一波又一波撕裂般的痛感,可是他的身子就像从水里面打捞起来的,额头上的汗珠,擦了又来,不曾停歇。r
从晌午阵痛开始,一直折腾到午夜,产道才算是勉强打开,进入了正式的产程,所有的人都在叫着用力用力,他也恨不得一口气将肚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可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孩子却闹腾的更加厉害了,一遍遍的折腾着他,只是怎么都不肯出来。r
秦江宁的长发都被汗水打湿了,紧紧地贴在脸上,他无力的任由大夫的摆弄,低低地呻吟从齿缝间溢出,支离破碎。r
“阿爹,阿爹!江宁哥哥到底怎么样了啊？怎么时间这么久？”r
“男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你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出去出去,这是女人能看的么？”r
“可是可是……”r
“别废话了,赶紧去找花姑娘吧,我看情况不太对劲。”r
………………r
“千万别让他睡过去。”r
“花姑娘马上就回来了,马上,江宁娃子你要撑住啊,再用点力,孩子马上就出来了。“r
“嗯……呃……”r
疼痛还在无休止地侵袭着他,秦江宁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能死去,但是偏偏又被疼痛带了回来,明明上一刻神志马上就要脱离,下一刻却又被疼痛揪醒,他好疼,疼得想要死去,可是不行,洛,洛还没有回来。r
“回来了回来了,阿爹,花姑娘回来啦!”r
“回来就好回来就……啊？花姑娘,你这是……”r
“宁儿,宁儿,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宁儿!醒醒……”r
“对不起我来晚了,宁儿,你睁开眼看看我啊!”r
秦江宁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耳边一遍遍的响起着那人熟悉的声音,可是他没有力气睁开眼,想要开口说话,出口的却全是破碎的呻吟之声。r
“宁儿,你别吓我,宁儿？”r
手被人死死的握住,那人的恐惧感通过颤抖的指尖清晰的传来,秦江宁的意识稍稍恢复了一些,眼睛睁开一条缝,模糊的看见了那人的影子。r
“洛……”r
“是我是我,宁儿,是我!”r
“……洛,洛……你真的,回来了？”r
花凌洛握着他的手,放到嘴边吻了一下,眼泪顺着下巴淌到了指尖,秦江宁被烫的瑟缩了一下。r
“宁儿,坚强一点儿,你不可以有事,听到了没有？”r
“嗯。你回来了？”r
“是,我回来了。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我们一起用力好不好？”r
“嗯……呃……”又一股剧痛袭来,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下推去,身体似乎被人活生生的扯成了两半,随着一股大力,孩子终于哇的一声,出来了,与此同时,秦江宁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r
秦江宁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见床头蜷缩着一个人,天色微微有些发暗,只能看见一个大体的轮廓,他动了动手指,那人立即醒了。r
“江宁哥哥？你醒啦!”r
秦江宁的眸子一下子就暗了下去,手臂撑着床沿就要起来,阿绿连忙按住他,见他执意要坐起来,只得小心翼翼地扶着他靠在床头,还体贴的在他背后塞了个枕头。r
“阿绿,她是不是回来了？”r
阿绿身子一僵,抬头笑呵呵地道,“江宁哥哥,你是不是想看看宝宝？爹爹,快进来,江宁哥哥醒了!”r
扭头就见秦江宁冷冷的看着她,她讪讪的笑。r
很快,阿绿爹爹就抱着孩子进来了,动作轻且柔,一边谨慎的迈着步子一边解释道,“见你昏迷不醒,怕不小心压着了孩子,就把他抱到隔壁的房间去了,呵呵,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这孩子也一直在折腾,琢磨着也是找他亲爹爹呢!哎呀,我忘了说,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儿。”r
秦江宁连看都没看孩子一眼,神情漠然疏离,一字一句地道,“洛呢？”r
他明明记得当时她是回来了的,即使很疼,但还不至于连人是谁都分不清,本以为醒了见到的第一个就是那人,可是,竟然不在。r
阿绿爹爹抱着孩子立在一旁,不说话了。r
阿绿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也不吭声。r
秦江宁放在被子底下的手指攥成了拳,忽然一掀被子就要下床,不料带动了伤口闷哼一声跌了回去,脸上煞白如纸。r
“江宁哥哥!”阿绿紧张的按着他的肩膀,眼睛还渗着泪花。“花姑娘她……”r
“阿绿!”阿绿爹爹出声制止,“人刚醒来身子还虚着呢,还不快去准备点吃的？”r
说着就给阿绿使眼神,秦江宁一把拽住阿绿的袖子,嘴唇都几乎失了血色,抿得死紧,明明看着风一吹就倒的人,偏偏手上的力道却大得出奇。r
阿绿一跺脚,泪珠子哗啦哗啦就掉了下来,“爹爹,你就让我说罢,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两人怎么就这么命苦？”r
“江宁哥哥,那天你生孩子难产,我没办法就跑去找花姑娘,地址是花姑娘临走前告诉我的,说如果你要生了,就告诉她,她说什么都会赶回来的。我去了,可是,天啊,我究竟看到了些什么？”r
阿绿说到这里哭的更凶了,“呜呜呜……她整个人都躺在一个巨大的药池里,昏迷不醒,全身就像要腐烂掉一样,不,不是腐烂,仿佛是身体内有什么东西要鼓出来,将整个身体都撑破了,裂口又多又深,杂乱的交织在一起,就连脸上都是,有的地方甚至裂的深可见骨,药池里的水深沉的看不清颜色,不知道是药水还是血水,那个漂亮的公子就在她旁边守着,不停的换水换药,呜呜呜……”r
“我当时都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反应,可是我一去,她就似乎听见了动静,很快就醒了过来,她见到我就问,宁儿是不是出事了？我说是。然后她就要从药池里跳出来,那个漂亮公子不允许,说正到了关键口上,你要是出去,神仙也救不了你了,你是要陪那人一时还是一世,你自己想!结果她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药池里跳了出来,胡乱的扯了件衣裳穿上就催促着我走,她说,不看着你平安她不安心。”r
秦江宁的脸色白的几乎透明,可是心里却一下子冷静下来,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空。他看着阿绿,没有打断她,连神情都变得空空荡荡的,有些不真实。r
“看见你快不行的时候,她眼睛里都像是在滴血,出的汗比你还多,脸色也比你还白,孩子出世的时候你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昏了过去,我看着她,趴在你身上一下子就不会动了,静的连呼吸都快没了,直到看着你胸口慢慢的有了起伏,她才一下子软了身子,笑了。”r
“她守着你看了好一会儿,笑的很傻,最后走的时候她让我照顾好你,我问她要不要看看孩子,她说不看,看了就舍不得走了。我看着她走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不会再回来的了,江宁哥哥,她死了……”r
阿绿抽抽嗒嗒的说完,没听见有反应,泪眼摩挲的去看他,正巧秦江宁也正在看她,对上她的视线,忽然头一歪,咯咯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