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午的时候,乌茶镇的街道上人影稀落。明晃晃的太阳底下,蝉鸣处处,街道石板路被晒得滚烫。r
如意挎着一篮子茶糕匆匆的走在街道上,往佟家走去。迎面突然来了两三个大汉,挡住了她的去路。r
带头的一人矮胖身形,敞着前襟,剃着青光头皮,一副恶少模样。他瞅着如意,奸笑着道：“小姑娘,这路是你爷爷我开的,看你长的可人,让爷爷我疼疼!”r
正伸出一只肥手要往如意脸上摸去,却见如意不但不慌,反而一脸无奈的看着他身后。r
他一愣,背后突然飞来一个大巴掌,狠狠扇在他的光头上,把他扇得一个趔趄。r
“谁打我!”光头怒吼,飞快转头,只见一个年轻男人,穿着黑皂衫,挂着条手指粗的银链子,理着一个平头,眉目虽然俊朗,却是一脸骄横摸样。r
那年轻男子踏前一步,从光头身后转到如意身前,冷哼道：“敢动她,想死啊？”r
光头吐了口唾沫,扬起一张胖脸,斜眼睨着他,恶声道：“怎么着？”r
“怎么着？“那男人眉一挑,光头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个大嘴巴子扇在脸上。r
这耳光扇的光头一懵,回过神来气急败坏的转头向自己随从大叫：“看什么看,给我上啊!r
谁知他两个随从也早被人堵住,一声令下,倒让这主仆三人迎来一场恶揍。r
“我让你上!”年轻男子当胸就捣去一拳,光头哎哟一声痛的弯腰,还没反应过来,背上又被锤了一记,一下子就趴到地上了。r
在他另一侧,两名跟随也早被打成了滚地葫芦。r
光头捧着自己肚子,趴在地上,郁闷的抬头看着男人问道：“你到底是谁呀？”r
“我是你爷爷!”又一巴掌扇的他脸歪。r
站在后面的如意看不下去了,叫道：“佟少爷,别这样!”r
光头一听,惊道：“佟……佟少爷？”他忽然想起面前这凶神恶煞的年轻男人是谁了,他不正是乌茶镇上的恶少翘楚,“活阎王”佟耀东么!想起此人的赫赫恶名,光头颤抖起来,忙挤出谄媚的神色连声说道：“佟少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瞎了狗眼,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r
佟耀东顺手拿走光头手中的一包瓜子,嗑了几粒,斜眼看他,“你说就你这么个货还收保护费呢？”r
“是……是……”光头怯怯的应着。r
佟耀东扔了瓜子,悠哉道：“饶不饶你,问你奶奶。”他手指向身后的如意一指,话中油滑的占了个便宜。r
“奶奶,奶奶您就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光头连忙看向如意哀哀恳求。r
如意皱起眉,不得不对佟耀东说：“佟少爷,别这样……让他走吧。”r
佟耀东看了她一眼,吐了下瓜子皮,对光头说：“听着,再让我看见你,就让你去见阎王!”r
光头立刻露出谄媚的笑脸,连声应道：“是是是……”r
“滚!”r
佟耀东看也不看连滚带爬跑走的光头,他走到如意面前,伸手在篮子里拿了块茶糕,吃得津津有味。边吃着,嘴角淡淡的噙了一抹笑,目光幽深的落在如意脸上,说道：“好久没吃你做的茶糕了,想。”r
如意垂下眼,回避了佟耀东的眼神,低声道：“其实这个茶糕,是丝若做给谭少爷的。”佟耀东僵住,口里的咀嚼停下来,听如意继续说：“她说想让谭少爷尝尝。”r
佟耀东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道：“哦？谭铭凯那小孬种要回来了？这下有得玩了。”r
如意装作没听见这话,想了想,认真道：“佟少爷,今天谢谢了。”说完,提着篮子转身便走了。r
佟耀东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嘴中咀嚼着香甜的茶糕,笑意盎然。r
“不客气。”他悠悠然的,拖着长声回道。r
谭铭凯确实快回来了。r
此时谭家大院里,他房内的仆从忙碌着,平日已经细心打理的房间被更仔细的拂去灰尘,更换新鲜的装饰摆件。r
谭夫人带着云霞站在屋中,一脸欢喜的吩咐下人道：“那边,不要这幅画,太小了,换幅大一点的。”r
下人赶紧应下,前去更换。r
谭夫人细细查看着屋子中的每一景,来到为留洋归来的谭铭凯特别准备的床边,抚摸着柔软的床垫,她感叹道：“这就是西洋床呐。”说罢,又笑着对云霞说：”咱们坐上去试试看。”r
云霞被她的欢乐感染,一同笑着和她往床上坐去。二人屁股才着床,用的力大,弹簧床垫砰的一下竟将二人弹了起来,谭夫人吓得赶紧起身,惊笑道：“哎呦,这哪儿叫床啊,简直跟睡在棉花堆里似的。”r
云霞拍了拍她,比划道：“夫人,少爷留洋三年,肯定睡这个习惯。”r
谭夫人此时一脸慈祥,浑不见往日的高傲和冷漠,叹道：“是啊,铭凯一走就已经三年了。我真想快点看见他。”r
云霞看着她高兴,也是满心欢喜。r
魏大富快步进来,打断了这欢乐的气氛,他一脸紧张,才一进门就打发下人们出去。r
谭夫人看着他过来,问道：“怎么回事？”r
“夫人,”魏大富凑近,压低声音回道,“那个孩子确实是永远消失了。”r
谭夫人神情复杂,说不出惊惧还是喜悦更多一些,她张了张口,最终说出的却是：“铭凯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家？” r
魏大富仔细的汇报：“我让顺发昨儿个就去上海了,让他接着人就回来,估计,还有四五个钟头就能能到了。”r
谭夫人几分欣慰几分忐忑的喃喃道：“只要我儿子回来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r
而这时,上海船埠码头上,人影穿织如梭。正是一年中海运最繁忙的时节,各路船只在港口停了又走了,一派繁华景象。码头上小商贩热热闹闹的叫卖着,黄包车一辆辆在人群里穿梭,行走的男人们有西装革履的,也有一袭旧式长褂的,女子们着各色旗袍,挎着小手袋,袅袅婷婷走过。r
洋轮停泊在码头,下船的人群熙熙攘攘,如一道河流,汇入码头上的人海中,四散而去。r
人群中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格外打眼。他眉目俊朗,身形修长,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拎着皮箱,一身洋气装扮妥帖又贵气。r
这正是谭夫人一直心心念念盼着的儿子谭铭凯。r
谭铭凯下了船还在四处张望,突然一个下人打扮的男人热情的迎上来,脸上带着熟稔的笑容,客气的说：“铭凯少爷吗？我是顺发,夫人让我来接您,我从昨天晚上就在这儿等了。”r
谭铭凯愣了一下,迟疑道：“顺发？”r
“是啊,少爷。”没等谭铭凯还没回过神,自称顺发的男人就已经接过了他手里的行李,连声道：“少爷,咱们的车就在前面,赶紧走吧,夫人肯定等急了。”r
谭铭凯看着他急冲冲的背影,挑了挑眉,便也跟上去,来到车边。r
他貌似随意又兴奋的感叹道：“顺发,我妈一定准备好了满桌的酒菜,等我回去和她好好的喝几杯了吧？”r
“是啊,都是上等的女儿红。”r
“真的？”谭铭凯望着他,平静的说道：“我妈一生吃斋念佛,滴酒不沾。”r
顺发一愣,一下子被谭铭凯拎住衣领,制服在车头。谭铭凯用手肘抵住他的喉咙,喝问道：“你到底是谁？!”r
他来不及得到答案,三支匣子枪突然出现在他的头顶,枪口指住了他。r
一个男人从车中下来,望着惊愕的谭铭凯冷笑道：“他是谁不重要,关键你是我们要的人。上车吧!”r
他一个示意,容不得谭铭凯再行反抗,一把便被塞进车中,绝尘而去。r
而此时,被谭家派来接人的顺发还在举着照片四处观望,找着他久未谋面的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