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院长对佟耀东病情的诊断终于还是传入佟家人耳中,佟老爷瘫坐到椅中,绝望地道：“我佟家世代兢兢业业的做事、清清白白的为人,为什么会让我唯一的儿子变成了这样……”r
“老爷,”佟夫人哭了一场又一场,眼睛红肿不堪,不肯放弃地道：“那个院长的话也不见得就做了定论,兴许耀东的腿还能治……”r
如意看着不忍,小声道：“老爷、夫人,要不我再用穴位精准按摩试试……”r
“你住口!”佟夫人满腔悲腔立刻转向她,“我现在怀疑就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把耀东的腿生生按残疾了!”r
听到自己的好意被扭曲、善被污蔑为恶,如意不敢置信地怔愣了一秒,她柔弱的躯体内这些日子以来累积的委屈、愤怒、悲伤、失落……全都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她第一次反抗佟夫人,颤声为自己辩护：“夫人,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可欺,天不可欺,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还是要说,我是清白的,你们不可以诬陷我!是佟少爷不能接受自己残疾的现实,撒了谎!”r
“你!”佟夫人没想到她会顶嘴,抬作势要打：“我儿子都已经是个废人了,我们没有把你绳之以法,你不感恩戴德,居然还颠倒黑白!？”r
如意看着那只手,毫不退让地道：“我知道说什么你们都不相信了,那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解恨？”r
“够了!”佟老爷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悲凉地看着如意,“如意,耀东是佟家唯一的香火,他连个自个的孩子都还没有就……我现在不想解恨,就想把我自己的这两条腿给我儿子!”r
佟老爷本意是劝架,却不料他的话更激起佟夫人悲愤,佟夫人咬牙切齿地道：“你不恨,我恨!我现在就想拿她的两条腿解恨!……来人,给我把她的两条腿给卸了!”r
佟老爷急道：“夫人,你这是干什么啊……”r
一直沉默着的丝若也拦在了佟夫人身前：“娘,你现在就算是把她的腿打断,也无济于事啊!”r
如意本来倔强地咬着唇一言不发,听到丝若为她求情,感激地看着丝若,丝若却依然不肯和她有眼神交流。r
佟夫人一把推开女儿：“你向着谁说话呢？你不记得你哥人事不省的样子了吗？”r
“娘,”丝若苦苦哀求道：“大哥发疯了,你们不能也失去理智……就算是打断如意的腿,哥就能站起来了吗？咱们得接受这个现实,大哥不可能再站起来了,他已经成了残疾人了!”r
“我不许你咒他!”丝若最后一句话深深地刺激了佟夫人,她一扬手如意便猜出她要干什么,冲出来拦在丝若前方,佟夫人的巴掌便重重地打到了如意脸上。r
丝若惊讶地看着佟夫人,不敢相信母亲竟然要打她,又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依然挡在她和母亲之间的如意。r
“你们听好了,往后谁再敢替这个女人说话,我绝不留情……”佟夫人一掌挥出也有点后悔,躲着女儿的目光,将一口气全发到如意身上：“从今天起,如意,你就给我寸步不离地守着耀东,守着他的下半辈子!”r
佟家的仆人们齐声应喏,如意实在忍不住跑了出去,站在门外泪如雨下。r
丝若跟着追出来,看见如意哭,喃喃地问：“你……今天为什么要替我挨那一耳光？”r
如意哭着道：“我看到你哥哥那么痛苦,一个耳光又算得了什么,跟一个一辈子来比,清白又算得了什么……”r
她泪流满面地回头看着丝若,心灰意冷地道：“我愿意照顾你哥哥,也许……这就是我的命。”r
丝若看着她眼中的光亮瞬间黯淡下去,仿佛整个人下一秒就会垮掉,心里也很难受。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只在心里对如意道：你放心,等我和铭凯成亲以后,我会放你走的。r
如意哭了一会儿,终究没法用哭来永远逃避现实,只得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往佟耀东房中去。r
经过佟耀东门外的窗户,她看到他满头大汗地将自己的双腿搬下床,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居然站住了。r
如意又惊又喜地推门而入,叫道：“佟少爷,你……”r
她一句话没说完,佟耀东又倒回了床上,他剧烈地喘着气,依然不服输地道：“看见了吗？老子能站着!”r
“看见了看见了,”如意比佟耀东更开心,“你别这么操之过急。”r
佟耀东又坐起来,如意连忙要扶他,佟耀东推开她,指着前方：“站那,别动!”r
如意不明所以地站到佟耀东指定的地方,却见他双目死死地盯住自己,左腿成功迈了一小步!r
即使是一小步,也足以让如意惊喜得热泪盈眶,她捂住嘴看着佟耀东,那一瞬间不知向多少天上神佛许了愿。r
但天上的神佛太忙了,并没有听到一个弱女子的诉求,佟耀东迈出第二步的努力失败了,他重重地栽倒在地。r
如意急忙要扶他起来,佟耀东又一次推开她,继续用力,却再也站不起来了。r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走开!”佟耀东不肯放弃地一次次尝试,一次次推开如意,“你走!我不想看见你!”r
如意流着眼泪道：“可是夫人要我不分昼夜地照顾你。”r
“照顾？”佟耀东自嘲地道：“我不想你照顾我,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起,就是我在照顾你!可现在,老子连撒泡尿都得要人抬着!我都嫌弃我!”r
如意想起他们初识的时候,心里更是为佟耀东难过,一时竟压倒了对自己悲惨处境的伤怀：“你别这样……”r
佟耀东站起来的努力又失败了,他趴在地上怒吼：“我不想你看到我这样,滚!我让你滚!你听见了吗？!”r
如意依然悲哀地看着佟耀东,佟耀东撇过头躲开她的目光,狰狞的神色一下变成了难以排解的痛苦,他一下下地把头撞到地上,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r
这屋里的吵闹声惊动了下人,锦华闻讯而来,正看到佟耀东这自残似的举动,惊道：“出什么事了？”r
如意求助地拉住她：“锦华姐,佟少爷他刚才,她想说他站起来走了一步……”r
“住嘴!”佟耀东最不想让锦华知道这些,“你们都给我滚!”r
锦华却已经明白过来,她示意如意先出去,等到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锦华慢慢地走到佟耀东身旁,俯身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柔声道：“耀东没事了,慢慢会好的……”r
“我让你滚!”佟耀东痛苦地低吼,他想像对如意那样推开锦华,却又怕伤到她,“我让你滚,你没听见吗……”r
“我不走,”锦华更加紧地抱着佟耀东,轻轻地道：“以前你不高兴了,拔腿就走；现在你走不了,我不想走,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走,我这辈子就赖上你了……”r
这番话里的深情无悔让佟耀东再也撑不下去了,他在锦华的怀里崩溃地哭了出来,伸手也抱住了锦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