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耀东房内,赵院长刚刚做完详细的检查,锦华殷切地看着他,问道：“赵院长,耀东他情况怎么样？”r
“这个……”高秋朗事前有过吩咐,赵院长守口如瓶地摇了摇头,“我还是先和高老板说吧。”r
赵院长先出去,阿康跟着转身要往外走,床上佟耀一眼望去,阿康的背影刺激了他的记忆,他忽然想起摔下山崖时短暂的瞬间清醒,那时他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佟耀东隐约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站住!”r
锦华和如意都被他突然的高声吓了一跳,阿康应声而转,依然是笑眯眯的态度良好：“您还有什么吩咐？”r
佟耀东眯起眼上下打量着阿康,半晌,慢吞吞地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呢？”r
阿康这次真是莫名其妙地失笑：“佟少爷摔糊涂了,我是阿康,咱们见过可不止一次。”r
“不,”佟耀东别有深意地道,“我说的是你的背影。”r
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阿康愣了一下,也想起了山崖下那件事,他当时偷走了佟耀东的玉佩,难道他知道？r
在两人互相试探地对视中,高秋朗面色凝重地进来,如意连忙迎上去：“高大哥,刚才那个专家怎么说？”r
高秋朗见着如意,脸上的表情立时变得亲切：“赵院长已经去佟老爷和夫人那边了……情况……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r
如意和锦华对视一眼,锦华充满期望地道：“那就是说,还能治？”r
高秋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样,我想跟佟少爷单独聊聊。”r
没有得到准话,锦华有点失望,又想起赵院长应该还没走,连忙拉着如意出去找他。r
房内三个男人互望着,直到女人们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佟耀东才瞪住了高秋朗,不留情面地道：“老子知道你是什么人,别装好心了,有话直说。”r
“那我们就先说说你的腿吧,”高秋朗也不解释,当仁不让地坐到佟耀东床前,微笑着道：“除非出现奇迹,你能重新站起来的可能性几乎是零。”r
他满意地看到佟耀东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悠然地继续道：“佟耀东,在我来乌茶镇之前就对你这个‘活阎王’的大名有所耳闻,你自称要做天下第一好汉……可你现在却只能坐着。”r
或许是极度的怒意反而让佟耀东快速地镇定下来,他冷冷地道：“你们来根本不是给我瞧病,是想来羞辱和嘲弄我。”r
高秋朗笑笑,整了整自己的袖口,轻柔地道：“这回你猜对了。”r
佟耀东眯起眼,针锋相对地道：“我会站起来的,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奇迹。”r
“赌吗？”高秋朗微笑道,“只怕是你还没有等到奇迹发生的时候,真正的屈辱就来了……你的腿坏了,如意的可没有坏,你以为你真的能管得住如意的腿吗？你这顶绿帽子戴定了。”r
他的话像刀子似的一刀一刀砍在佟耀东心上,他终于控制不住雄雄燃烧的怒火,压着嗓子干涩地问道：“我问你,打一开始,你就和谭铭凯一起算计我,对吗？”r
高秋朗只是笑,但他的表情在回答佟耀东：你又猜对了。r
佟耀东已经愤怒得失去理智,根本想不到这只是高秋朗的挑拨离间计,嘶吼道：“告诉他,我不会放过如意的,老子就是死也是道山,别想击溃我! 你给我滚!”r
他一拳挥过去,高秋朗早已站起身,慢慢地退到门边,嘴上却依然不停地刺激他：“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已经垮了,还跟我谈什么山,你现在就是一滩烂泥……我要是你啊,早就去死了!”r
“轰!”一声,佟耀东在平生最愤怒和耻辱的心情下推翻了床边的柜子,杂物滚落一地,高秋朗在激飞的灰尘中波澜不惊地微笑,转身走了出去。r
阿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r
坦白说,高秋朗很佟耀东这个人,所以对他这辈子都站不起来这件事并没有多大遗憾,更觉得这是老天在帮他们除了一个祸患。佟耀东变成一个连狗都不如的废物,既不会威胁他们的大计,又能用来把谭铭凯搅和怒了,把谭佟两家搅和黄了,未来还能拖着整个佟家下地狱……除了老天爷帮忙,连他都想不出这么好的戏码!r
他从思考中稍微回过神,发现阿康安静得有些过分,不禁回头看了他一眼：“阿康,干什么,心神不宁的？”r
阿康看了看身边来往的佟家仆人,欲言又止地道：“我今天跟佟耀东说话的时候,他说‘看我很眼熟’……”r
“什么意思？”高秋朗没明白：“你们不早就认识吗,难不成他真的疯了？”r
阿康凑近一点,在他耳边小声道：“不,我觉得他指的是他摔落山崖以后,我从他身上拿走玉佩……他好像看见了我。如果他真认出我来了,我就弄死他!”r
高秋朗一愣,脚步顿住,两人停在无人的园子里,高秋朗迅速思量了各个利害关节,断然道：“不行,绝对不行,听清楚没有？佟耀东还有用,你不能动他。而且他应该不会指认你,若是指认你,就等于还了如意的清白……他若是想继续捏住如意,即便是看见了你也绝不会说出来。”r
他这番分析说服了阿康,点头道：“哦,也对……我今天看见佟耀东那个样子,我心里真是太爽了,真想再看看明天谭铭凯知道如意在佟家水深火热之后的愤怒……”r
“爽快吗？”高秋朗若有所思地回头看着阿康,“为什么我的心里反而酸呢？……我们呢,连佟耀东都不如,叶紫说得对,我们在伤害……伤害一群好人。”r
高秋朗神色迷惘,阿康一看就知道他又陷入内心自我拷问,他最瞧不起的就是他这娘娘腔似的提不起放不下的德性,不同意地道：“难道我们想要完成吞并谭佟两家、垄断乌茶镇的宏图远志就不叫好人了吗？”r
高秋朗轻叹：“那叫‘野心’。”r
阿康尖刻地问：“你就没有野心吗？”r
“没有,”高秋朗摇了摇头,慢慢地道：“没有,我现在的心里只有恨,我真想快点报仇,让自己的内心得到平静。”r
他继续往前行,脚步半点不迟疑,却不知道身后阿康凝视他背影的眼睛里透出了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