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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 可怜天下父母心


蓝妈和蓝爸今年是铁了心,费得把蓝羽从一个,给折腾成俩!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们可一天都没闲着。

早在蓝羽三十三岁生日的第二天,老两口就去了市中心的人民公园。听说那里有个相亲角是相亲界里的圣地。他们自然是要先来考察一番,给儿子打打样,领领行情。

那天,蓝妈兴致勃勃,起了个大早。然后洗了头发,并梳得整整齐齐。她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平时出门访客时才穿的深红色大衣,又戴上一条好看的真丝围巾。

蓝爸在一旁等得有点不耐烦,就微笑着调侃道:“是去帮儿子找相亲对象,又不是妳自己相亲,随便拾到拾到就行了!”

“这怎么能随便?!”蓝妈白了蓝爸一眼:“今天,说不定就得碰上未来的亲家。我们自己打扮体面,就能给人家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这样也能给儿子加分……否则小羽又得输在起跑线上,你说是不是……”

相亲角的盛况,让蓝妈蓝爸都有些震撼。如果不是门口写着“人民公园”四个大字,还真以为自己是走进了某个大集市!少说也有上千号的老头老太,把整个公园给挤得满满当当!有的漫无目标地到处逛着;有的举着印有子女信息的大纸牌;有的三五成群相互介绍着自己家里的情况……

再看看周围的墙上,树上,栏杆上……嚯!都贴满了一张张A4大小的个人信息。为了吸引眼球,父母们就将各自的纸片印成不同的颜色。有红的,有蓝的,有黄的……

这些纸片,色彩斑斓,铺天盖地!

来到这种环境,蓝爸还真有些不适应。他有点密集恐惧症,脑袋开始微微发晕。

而蓝妈却刚好恰恰相反,她的性格和当天所穿的衣服是一个颜色——红色。蓝妈只要一看见人多,一遇到热闹,就立马抑制不住地兴奋!她转身使劲拍了一下蓝爸的胳臂:“来对地方了,真是名不虚传!这么多找对象的,我就不信,给咱儿子弄不上一个!”

话一说完,蓝妈转眼一瞧,便发现身边就有一个很大的人堆。多年买菜所养成的习惯,让她不由自主地踮起脚,伸直脖子往里探。原来是有对父母来这里替女儿找对象,正向大家介绍自己孩子的情况呢。“这真是缘分啊!”蓝妈心里想着,就拉着蓝爸一头扎进了人堆……

好不容易挤到前面,蓝妈妈细细观瞧。发现这对老夫妇可不一般,看他们介绍自己女儿的架势,像是受过某种专业训练,起码也是在家里反复排练过。

先是由父亲介绍女儿从小到大的学习情况:“我女儿从小就很优秀的啦,幼儿园的时候就不讲啦。直接从小学的时候开始说,小学时候是大队长——三条杠!小学毕业就上了重点初中,初中里就更厉害——是学习委员啊!然后,当然是读重点高中,她是英语课代表啊。女孩子如果外语好,你们都知道的呀,那是很吃香的!最后,考进名牌大学,你们看看这些证书。都是我女儿考出来的。这么多你们看,我女儿是高学历人才啊!”女儿父亲拿出一沓证书,一张张向围观群众展示,还一张张给人介绍这是些什么证书,是如何如何的有含金量。

这个场面让蓝妈想起了电视购物节目,她觉得有些好笑,就扭过头去对一旁的蓝爸小声嘀咕起来。“这是来相亲找对象,还是给他女儿来找工作?文凭多,就一定能找到好老公?再说,读书好只能说明他女儿是个好学生,和是不是个好老婆关系不大嘛!”

本来私下小声嘀咕两句也未尝不可,可是蓝妈一向嗓门大。这一嘀咕,被一旁耳尖的女儿母亲听了个清清楚楚。女儿母亲立马跳了出来,给老公使了个埋怨的眼色。女儿父亲就住了口,退到一边去了。

“刚才她爸爸说了这么多,但没有说到重点。”女方母亲特意瞥了蓝妈两眼又说:“重点就是,我们女儿这么优秀,考了这么多文凭,现在自然是有一份好工作。收入高,福利还好,现在她还年轻,以后肯定还要升职的……”

儿女母亲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明显的敌意,这让蓝妈浑身不舒服,就在旁边冷冷问道:“光工作好有什么用?女孩子么,最要紧还是贤惠、漂亮……”

“哦哟!”女方母亲憋不住,直接就冲蓝妈喊话:“这位家长,妳怎么知道工作好的小姑娘,长得就不好看呢?当然,这样才貌双全的也不多,可是我女儿碰巧两样都好!”

女儿母亲转身从超市环保购物袋里,拿出了女儿的写真集,翻开来在大家面前晃。“来,看看,我女儿照片!”

乍一看蓝妈觉得照片上的女子确实是位绝色佳人,但凑到跟前细细一瞧,蓝妈觉得很不对劲!照片上的女孩子,不是侧对着镜头,就是那个扇子什么的半遮半挡。

蓝妈似乎是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然后说:“艺术照这个东西,不能算数的。花了这么多钱,拍出来的东西总归是好看的。妳有没有妳女儿的生活照?这种照片最真实,拿几张出来给大家看看!”

一听这话,女方家长竟急了眼:“凭什么给妳看?!妳这家长在下面对我们女儿的情况问东问西的,你们小孩是什么情况,说出来也让我们听听!”

蓝爸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轻轻拉了拉蓝妈,可是蓝妈不想走。人家让她介绍一下自己儿子,她倒是很乐意。

“我儿子也很优秀的呀,中学的时候……”蓝妈刚刚起个头。

“好了,好了。挑重点的说,你们儿子工作好不好,一个月挣多少钱?”女方父亲不耐烦地打断。

“听你们刚才的口气,像是特别看重学历,所以我也先介绍一下。”蓝妈没好气地回应道。

“是的,是的。但是,如果工作好,收入高,文不文凭的也不要紧。后面还有其他男孩子家长等着,妳挑重点的讲,抓紧点时间。”女方父亲说。

于是,蓝妈耐着性子讲了讲蓝羽的收入情况。谁知女方父亲听后双手一摊:“好么,挣得和我们女儿也差不多,这让我女儿怎么能嫁给你儿子?!”

蓝妈听了心里很受打击,脸上不由微微抽搐了两下。

看到蓝妈的境遇,围观人群中的一些男生父母就很有自知之明地纷纷退了出去。

女方母亲一旁补充说:“工作不好,也算了。听你们说话,你们应该是本地人吧?”

“是的。”蓝妈点点头。

“本地人好,本地人就应该有婚房的。你们家几套房,几室几厅?”女方母亲关切地问。

“两室,不过就一套,我们和儿子一起住。”蓝妈回答。

“拉倒,拉倒!要钱没钱,要房没房!你们还出来相亲,那就是浪费时间。浪费你们自己时间也算了,还浪费我们时间!真是的!”女方母亲狠狠白了蓝妈一眼,然后向人群中挥手:“下一个,下一个男生家长出来聊聊啦。”

见无人出列,女儿母亲笑着缓和气氛。“其实,我们女儿要求也不高,就想找个学历比自己高点——硕士;收入比自己高点——上万;身高比自己点——高十公分;本市有套九十平米婚房——独住无贷;这样的经济适用男有没有?”

向来嘴上不饶人的蓝妈,受了奚落就不肯罢休。她看到对方女儿的年龄也已经三十出头,就冷冷地讥讽:“你们女儿都已经是大龄剩女了,还这么多要求,到头来真嫁不出去就不好了……”

“剩女”两字就像一把匕首往女方父母的心窝里扎。他们愤怒地跳了起来,看样子相亲不成就要干架。

幸好蓝爸一下抓住蓝妈的手,拖着她跑了出来……

蓝妈和蓝爸又陆陆续续听了几位女方家长的要求,发现现在女孩子的要求还真是不低。自己儿子蓝羽的条件确实不太达标,特别是没有婚房成了宝贝儿子的致命伤。

一圈走下来,蓝妈就有些垂头丧气。一旁的蓝爸看着蓝妈的样子,心里也不太好受。他是个喜欢看书,颇有些文化的人,于是乎就想从社会人文的角度来安慰蓝妈两句。

“妳也别太伤感,现在‘相亲难’也是个社会问题。城市里的小姑娘基本都是独生子女,从小条件就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现在男女平等了,提倡女孩子在方方面面不要输给男孩子。但是,在结婚观念上,做家长的还是老想法——必须男的要比女的强,这样女人才能有个依靠。说白了,其实还是男尊女卑的老思想。”蓝爸叹了口气继续说:“不过,也难怪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做家长的总想让自己孩子有个好归宿。女孩子的父母就更焦虑,总担心女孩子嫁得不够好,以后过得不幸福。但这份好心,最后未必能帮到子女,弄不好反倒还成了羁绊。”

蓝妈听了觉得有几分道理,就点了一下头。

“要不,我们先回去,等过段时间再来看看。说不定,以后人们的观念会慢慢转变?”蓝爸问蓝妈。

“不行!”蓝妈却突然发了火:“等,等,等!你就知道等!现在儿子都三十三了,你还等?有些观念几百几千年前就形成了,哪能说转变就转变?!要不是几年前,你坚决不肯贷款买房子,说什么等等房价能下来……我儿子蓝羽,现在相亲也不会这么难!等到现在,我们都退休了,房价还在拼命涨,婚房看来这辈子都是买不起了!”

蓝妈的连连责怪,让蓝爸变得沉默无语。看着蓝爸怪可怜的样子,蓝妈又感到有些心痛。她轻轻站了起来,说是要一个人再去前面看看,兴许能碰上个通情达理,要求没那么高的……

独自坐在公园长凳的上的蓝爸,望着蓝妈远去的背影……在他沧桑倔强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深深的无奈与内疚。

可怜天下父母心,天下父母心也真是“可怜”……